三天之后,从西京传来凤谕,皇后娘娘表示公主的嫁妆一定丰厚体面。
萧继远拿了消息立刻到小皇帝跟前“讨赏”,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和陛下私下密谈的机会。
没有闲杂人等在场,萧大人表示这下可痛快了。
没错,闲杂人等头一个指的就是气焰嚣张咄咄逼人的摄政王。
可惜摄政王忙着检阅军队,查看边疆,一时不察就让这蛮子钻了空子。
把皇后娘娘的凤谕扫了一遍,末璃合上锦帛叹了口气。
“既然皇后娘娘这么说了,那我就姑且这么相信吧。”
听着口气好像还挺勉强!怎么?陛下是怕大齐赖账?
你们可不就是赖账狂!说好了和平共处,结果又翻脸无情,大军压境的是谁?
陛下一挑眉毛,翻旧账。
这是萧继远没法说,只好一脸尴尬的打哈哈。
“俗话说得好,男人的话要是能信,母猪都能上树。现如今你们陛下说了不算,我且看皇后娘娘的算不算吧。”。
嗬,这话说得,横扫一片。陛下您自个也是男人喂。
萧大人觉得小皇帝这打脸太无情,连自个都不放过。
“这么说来,陛下是连萧某也一并不信了。”萧大人表示心酸,好累。
“没有!你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你还懂点礼义廉耻。”
我该说谢谢么?萧大人堵一肚子气。这话说得,大齐除了他都是无耻之徒?陛下你太过分了!
眼看萧继远气得肚皮都要鼓起来,末璃连忙嘿嘿一笑。
“我知道你是读过书的,所以和他们不一样魔法工业帝国。你们大齐信奉丛林法则,强者为尊。只要是强者,仿佛烧杀抢掠,背信弃义都没关系。但强者之道不是王道,虽一时让人屈服了,可这不是心服。心不服,将来必生逆反。”
“不服?杀掉便是。这样一来不服之心已被泯灭,还怕将来生逆反?”萧继远一挥手,杀气腾腾。
“你看你看,三句话不离打打杀杀。你杀得了一人,杀得了一族,你能杀得了一国,杀得了全天下?只要人心不死,终生不服,终会逆反。强者之道,只能一时,不能长久。”
“那按照陛下的意思,如何才能长久?”
“当然是仁心仁术,王者正道。”
“仁心仁术,陛下的意思是不要打仗咯?那还要什么军队,养什么兵。”
“仁心仁术又不是让你不要养军队。你这就是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这世界又不是非黑即白!”
“不是黑也不是白,那是什么?”
“是五彩缤纷!治国之道,既不是强也不是弱,而是平衡。该强的时候强,该软的时候软。该杀伐决断就得手起刀落,毫不犹豫。可该慈悲普度的时候也得心存温柔,仔细小心。总之麻烦的很呐!”
“陛下你说的头头是道,可也没见你对着摄政王强一点呀。尽看你弱了!”
“喂喂,你这可是干预我鎏玥内政了。”
“我这不叫干预,我这叫忠良之言。对着我陛下是夸夸其谈,一套又一套。可见了他,怎么就是老鼠见猫。我看摄政王气焰是嚣张的很,全然不把陛下你放在眼里呢。这等逆臣放在身边,陛下你这满肚子的治国之道,只怕是派不上用场!”
末璃没想到这话说着说着就引火烧身。
虽然萧继远说的是事实,不过当着外人的面,她还是不愿意说展万钧的不是。当下摆了摆手道。
“有能力的人脾气大些也是难免。当君王的,若是连这点容人的雅量也没有,又如何心怀天下,包容万物。我这叫,大度能容天下。学着点!”
说着,就伸手一拍自己的肚子,表示自己真的很大度。
萧继远看着她扁扁的肚皮,薄薄的身板,心想你这肚皮连只大一点的碗都塞不下,还容天下?
学你?是学你的“忍术”,还是学你的“王者之道”?他怎么觉得都挺惨呢!
被他这么看着,小皇帝有些恼羞成怒,挥手道。
“唉,你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自然不能理解。有朝一日你也和我在同一个位置,就懂了!”
她只是随口一说。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心。
有朝一日,也在其位。那他又会如何?萧继远的心怦然一动。
“想什么呢?走啦!不留你吃饭!”小皇帝伸手赶他。
萧大人冷哼一声。
“小气!”
“没钱!”陛下也是脸皮破厚。
“告辞!”
“不送!”
热茶没有一碗,热饭没有一顿,苦命的萧大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贵女高门最新章节。
顺着绳子往下爬的时候,萧继远再次确定。将来他要是当了皇帝,绝不会像这小子一样苦逼!
谁要是敢在他面前摆谱,杀无赦!
第二天,大齐全军再次后撤五十里。
只有新上任的主帅萧继远带着图阁和几个随从,到雁门关下代表大齐和鎏玥正式递交两军罢战议和联姻的国书。
为此雁门关也终于再次打开了城门,摄政王带着小将军赖沧澜和几个随从骑着马从城门口出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两边互换了国书,第二次议和结盟。
这是第二次议和,两边代表心里都有点异样。鎏玥这边主要是不信任,大齐那边则是分外尴尬。毕竟两次议和萧继远都参加了,他可真不希望再有第三次。
但对老百姓来说,这次是眼见为实,货真价实。
雁门关里人人称颂欢呼,对和平的渴求不言而喻。
高潮则是小皇帝和大齐的萧氏公主携手登上城头,接受两国臣民的祝贺。
这一幕是皇后娘娘要求的,陛下既然想要丰厚的嫁妆,就得堂堂正正的迎娶公主。为了五斗米,陛下折腰了。
一文钱逼死英雄汉,陛下表示何况朕还不是英雄。
人穷志短呐!朕为这个国家可真是操碎了心!把自己都卖了呢!
老百姓们对公主很满意,瞧着就是个能生养过日子的样,挺好。对小皇帝也很满意,瘦是瘦点,矮是矮点,但瞧着倍有精神。
小两口长得都挺俊,将来生的小皇子小公主一准漂亮!
只有摄政王在城下冷哼。生孩子?生个鬼!两女的,能倒腾出什么来!
摄政王一脸黑,落在萧继远眼里就颇为不齿。
小皇帝是有雅量,他可没有!小妖怪挨欺负他管不着,因为那是鎏玥内政。但倘若摄政王憋着坏想对公主不利,那么哼哼哼!这可就是大齐的内政,他管得着!
觉察到萧继远不齿的目光,展万钧心里直窝火。
这蛮子什么意思?这目光瞧着,敢情蛮子才是小皇帝的忠臣贤良,要保护阿璃呢。
切!谁给他的脸!
傲慢的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萧继远也冷哼,扭头也要走,结果旁边一直等着的图阁急了。
“四皇子呢?”
对哦!都忘了这位皇子殿下了!萧大人想起来就觉得牙疼。
一点也不想要啊。可偏偏陛下硬要给,还借此赖掉了聘礼。皇后娘娘再不想要,也的忍着头疼收下。毕竟这是一位皇子,堂堂的耶律氏。
相比于城头上被万民祝贺崇拜的小皇帝和公主,四皇子则是骑着一匹瘦马灰溜溜独自被放出。
两军阵前,众目睽睽之下,在自己的地盘比人生生捋走,这脸丢的,大发了!
刚醒过来那会,耶律文南真恨不得抹脖子自杀抗战武侠。可鎏玥人又怎么会给他寻思的机会,捆得跟粽子似的不说,连嘴巴都塞了毛巾,生怕他咬舌自尽。
这寻思的劲头一旦过去,怕死的念头就生出。他也就不想死了。
可死不了,成了个俘虏,显然也是活不好了。
他知道自己算是个有分量的皇子,鎏玥人必然不会轻易罢休。而自己阵前失利的消息一旦传回西京,且不说父皇会如何失望,但说皇后娘娘萧氏一党也不会饶了他。
可活不好也还是活着好。活着才有希望!
但希望在别人手里掌握着,由不得他做主。他是打定主意持久战,等着大齐和鎏玥扯皮。其实应该说是等着西京里的自己人和萧氏一族扯皮。
哪成想就关了六七天,就见到了图阁。而且图阁还告诉他,鎏玥皇帝说了,拿他抵公主的聘礼,直接放了。
嗬,这好消息来的太快,叫人晕头转向摸不着头脑。会不会有诈?
图阁可不管有诈没诈,总之又不用他们自己花钱。小皇帝愿意给,谁还傻乎乎往外扔!
本来还提防着皇后使坏,嘿,敢情小皇帝也不是和皇后一条心。
四皇子不傻,在屋子里想了一宿,就全想通了。
皇后娘娘送上公主,小皇帝就还以皇子,这真是有来有往,一报还一报。
皇后娘娘打得什么主意,鎏玥人自然清楚明白。而小皇帝打得什么主意,大齐也是心知肚明。
这联盟,也不过是利益结合罢了。
不过两国之间本就没什么友情可言,一切利益至上。
场面功夫都做完,这一场大战就算彻底偃旗息鼓。大齐第二天就全面撤军,走得是干干净净,一点也不留恋。
鎏玥这边也是抓紧时间收拾东西,打包回家。
小皇帝和摄政王都在外面,京城里就靠和一棒子离心离德的朝臣支撑着,想想都觉得悬得很。
赶紧回家!再不回去,必然生乱!
何况,她也真是想死了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哎呀,水果啊,蔬菜啊,香茗甜点啊,锦褥华服,宫室楼阁……啧啧啧,富贵荣华的好日子,她回来了!
走时正值深秋,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等再回来,却已经是枝头泛绿,冰河初融。春天的气息已经悄无声息的到来,日子也一天比一天暖和起来。
陛下的马车还在城外,清心殿里的大小奴婢们就已经翘首以待,心情激动。
早在十天前雁门关的密旨就已经快马送到,王宝宝捏着鼻子把李得胜叫来,传达了这个消息。李得胜一听就乐得差点蹦起来,一时激动也就顾不得和师傅那点龌龊事,直接跪地上给王宝宝磕了一个。
“承师傅您吉言,老天保佑,陛下洪福齐天!”
倒把王宝宝给弄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也没心思跟他掰扯,李得胜立刻一溜烟跑回清心殿把好消息告诉了宝盒和李蔷。这两位也是又蹦又跳,又哭又笑韩娱之少时男友终结者。
紧接着宝盒就一马当先,小陀螺似得指挥着大伙在清心殿里大操大办,大扫除。陛下不在,她们这些奴婢们就缺了主心骨,日子过着都没劲。
这没劲的日子,就跟蒙了尘的画一般,死气沉沉灰扑扑的。如今陛下要回来了,那就该把整个屋子好好扫一扫。灰尘一扫而空,这连屋子带人都透出光,透出亮,透出新,透出精气神!
当然,陛下回来了,那摄政王也肯定要回来。
想起这位煞星爷爷,宝盒心头就又跟堵了一块石头似得,顿时憋气。
李蔷如今是她的小棉袄,宝盒姐姐的脸一耷拉,这位妹妹就感同身受。想来想去,也想到了展万钧头上。
唉,这个摄政王啊!她是后来的,没见识过王爷欺负小陛下的日子,瞧着倒也不觉得这主有多坏。
但自打陛下“悄然出走”之后,这位就拉长着脸阴沉沉冷森森的镇在宫里,整天就跟乌云似得压在大家头顶上,谁瞧了都不好受哇。
王爷手里握着乾坤,心里装着天下,他的心思可没人敢猜。背后偷偷议论的人,全叫王宝宝逮起来,狠狠打了嘴巴子,发配到浆洗房干苦活去。
这一手之后,谁还敢多嘴多舌多心眼?夹紧尾巴低调做人吧!
后来好容易这尊大驾到别馆养病,总算让宫里的大小奴婢都透了口气。可皇宫里的人都是七窍玲珑心,见识过这个架势都明白这是要出事。
这个年,也就没心思闹了。就怕闹得不好,容易把小命搭上。
这不,雁门关告急,大齐大军压境。大过年的,又要打仗。
说起打仗,鎏玥是人人叹苦。有完没完呐!
幸好老天保佑,神明眷顾,雁门关的孟塞没有辜负陛下和王爷的期待,总算是把城池守住,大破敌军,打了个胜仗。
蛮子讨不到便宜,就灰溜溜撤军,关内安全了。
总算松了一口气!
也是好事成双!那头胜利的消息传来,这头陛下回来的消息也到了。大家伙夹着尾巴憋着气过了一个年,终于等到了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这喜气从清心殿的人脸上透出,一路飘散开去。等末璃真回来的那一日,便是皇宫内外,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每一个人脸上都染上了一抹喜色。
虽然小奴婢们并不知道上头在乐什么,但终归是乐,乐总比悲好。
有的乐,且得乐!
宫里想要活得顺遂,就得会看这些眉头眼目。
小皇帝坐着马车入城,街道两边的老百姓又被赶的干干净净。她也懒得计较,晓得展万钧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生怕她再遇刺。
哪儿那么多要她命的!
马车顺顺当当就进了皇城,一路朝里去。
沿途都是张灯结彩,大小奴婢身上都穿着新衣,脸上都带着笑容,浑身上下透出喜气洋洋。瞧着就让人高兴!
能平安活着回来,她也挺高兴的。
然而车马经过月华门,路过崇文殿的时候,却听到一阵清晰可辨的呜呜哭声。
这大好的日子,谁在哭?
而且听着这个动静,可不是一个人哭,而是一群人哭深藏不露,妾的纨绔昏君!
“停车!”
她用力一跺脚。
马车立刻停下,旁边骑马跟着的赖沧澜翻身下马,一步上前。
“陛下?”
“这外面谁在哭?”
小将军愣一下,扭头看了看四周。
这哭声他也听到了,实话说,真难听,而且触霉头。
“好像是礼部那边。”
“礼部?我怎么听着像是宫里。”
“不是,是礼部。礼部衙门有一部分和皇城是连在一起的,所以听着像是宫里一般。”小将军踮脚一望。
“原来是这样。那谁在哭啊?总不至于礼部里那位大人家里死了人,在衙门里开灵堂吧?”
哎哟,陛下这话说得,也是口无遮拦。
小将军都不忍听。
“微臣去打听打听。”
“快去快去。”
小将军忍着牙疼,连忙招来一个随从,打墙头翻过去,直接到礼部去打探,速来回报。
小兵翻墙头很是利落,跐溜就过去,撒腿就往里跑。
陛下在马车里脱了鞋子挠一会脚后跟的冻疮,小将军就把打探到的消息送到跟前。
“陛下,是一帮考生在礼部的文庙里哭圣贤。”
“哎?今天是圣贤他老人家过世纪念日吗?这帮学生要来文庙哭?”
“不是啊!”虽然小将军是武将,可也读过书,今天不是圣贤他老人家的祭奠日子。
“那他们哭什么?”
“不知道!”
“再去探!”
“是!”
这事闹的!她一回来,隔壁就哭丧。一准有事!
得,皇帝的命就是如此,没得安省!
末璃在车里叹口气,穿上靴子,撩开车门,径直跳下车来。
“陛下!”赖沧澜赶紧上前一步扶住她。
下了车,跺了跺脚,她一抬头就看到去探的小兵打墙头又翻过来,灵猴似得,一溜烟就蹿到跟前。
赖沧澜上前一步护住她。
“里面哭什么呀?”末璃扶着他的肩膀问。
小兵并不知她是谁,但见小将军护得紧,肯定是个贵人。于是单膝跪地回禀。
“文庙里那帮学生是在哭……”
话还未说完,就又听到宫墙外咚咚咚的鼓声传来古代女吏日常听就带着怨愤,每一声都仿佛是用力砸在人心头。
末璃张大嘴,仰头一望。
这又是怎么了喂!
今儿个都是赶巧了是不是,就等着迎接她的!
鼓声咚咚咚敲了好一会才停下。
鼓声一停,小皇帝抬手往胸口一拍,长吁一口气。随即对着小兵一抬手。
“你说,你继续说。”
小兵这才回过神。
“启禀贵人,文庙里的学生们是在哭考试不公。”
“考试不公?什么考试?”
“春闱!”小将军急忙凑到她耳边提点。
哦哦!春闱啊!等一下,春闱已经开始了?这么早?
小将军摇摇头。
“还没,但学子们已经汇聚京城,就等着开考了。”
“还没考,他们就哭啊?”
“说是有人举报考官收受贿赂,出卖考题和答案,结果被抓进打牢问了罪。学子们联名上奏,要求重申,但京兆尹老爷不受理,还把递状子的几个学子打了板子,皮开肉绽,都躺在客栈里不能动弹。京城的学子就联合起来,到文庙里来哭,这都已经好几天了。”小兵又说道。
啊,敢情不是等着她,而是一直在哭啊。
鎏玥这官场,自上而下烂到根,出现考场舞弊,她还真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呢!
这事既然撞到了她跟前,少不得她就得管。反正债多了不愁,都管了那么多事,再多这一桩也不多。
深吸一口气,她忽而又停住。
“那刚才的鼓声又是什么呀?”
小将军朝天翻了翻眼皮。
“那是陛下您让人设在皇城门口的登闻鼓,您忘啦!”
哦哦!登闻鼓!告御状!哎呀,她还真忘了这茬!
啊,那这茬妥妥是等着她。
于是一挥手。
“不走了!”
“啊?”
“去文庙!升堂,这考场舞弊的案子,既然京兆尹大人不肯管,那只好我管了。”
又是这个京兆尹!
“啊?”
“对了,把那个敲登闻鼓的也带到文庙,一并处理!”
一桩是办,两桩也是办,一起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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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didachung(钻石1,鲜花1)
陛下很忙很忙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