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晋觉得自己该找几个帮手。
每日处心积虑地搜寻孙回的罪证,同时,还要伪装出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表象,这给他的行动造成很大麻烦。丁晋不是神仙,虽然孙回等人的行事已经到了无所忌惮、天怒人怨的地步,但是短时间内搜寻到足够强大的证据,一个人是绝对无法办到的。
找帮手,当然是要可靠,第二是有一定号召力,第三才是能力,丁晋的目光盯在了几个人身上。
“主簿”崔斯立,虽然以他的品级身份帮助自己肯定事半功倍,而且此人久被孙回压制,心中必然不满,但此人胆小懦弱,行事不稳,暴露的可能性也很大,丁晋考虑半天,还是不得不放弃他。
“马屁精”张忠是个墙头草,既得孙派亲近,在县署中也颇有人缘,但丁晋至今没看透此人,不在选择之内。
“学正”尚子平除了吟诗作赋,卖弄才情,想不到他还有什么能力、魄力。
几名掌责书吏,也被丁晋一一略过,一是地位稍逊,二是久在孙回淫威下,已磨去锐气,如果他们曾经有的话。
丁晋考虑了半天,发现自己现在能选择的人选好像只有“田曹”索秀玉。但,这个人行吗?
行或不行,好像丁晋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了,因为在最近一段日子。孙八王更加嚣张霸道起来,几乎已经快要逼破他地原则底线。
孙回手下有爪牙高某,善放印子钱,私设赌场,动辄逼人家破人亡。有苦主无奈告上县署。结果。苦主一家老小当晚便被发现溺死在房前小池塘中;丁晋闻讯雷霆大怒,叱责县尉厅众捕快,如果三日内抓不到罪犯,集体重仗五十,决不轻饶。
结果“凶犯”很快被抓到。但却是个傻子。孙回硬指此人为行凶者。有苦主邻居做证。傻子憨笑,孙回呵斥其为伪装狡辩,不待丁晋审问。叫出爪牙,当场重棒一百。活活把这个傻子打死堂前。丁晋悲凉地端坐堂上,看着这场闹剧的开始到结束。
放衙回到签押房,丁晋不言不语,沉默地坐在凳子上,呆呆地看着墙上挂着的“清慎勤”三字匾额。
清吗?明知傻子无辜,却眼睁睁看着他被暴徒活活打死,自己还哪来清正?
慎,本为认真细致,也有“谨慎”之意。看着那大大的“慎”字,一时间,丁晋觉得很可笑,自己到底是谨慎小心?还是胆怯懦弱?或者,连自己都不敢剖析真正的内心吧。
“大人,你,你没事吧?”书吏温静有些不安地问道。
丁晋摇摇头,似询问又似自问道:“子安,你有过害怕地时候吗?是那种无助、无力、无所依靠地恐惧。”
温静局促地轻咳一声,想了想道:“大人,你是好官,不要泄气,大家都很敬佩你的勇气。”
“哦?这便算是好官?”丁晋茫然地道。
“真的,大人,小的们只是嘴上不说,其实有哪个心中不暗暗佩服大人?”温静大着胆子说道。
“恩,谢谢你,子安,你退下吧,我知道怎么做了。”
索秀玉很愤怒也很郁闷,自己一片赤城,但也不知丁县令是如何作想,这两天已经连续数次好端端地训斥自己,如果是做错事倒也罢了,却是无辜被责,心中实在憋闷。
看来,自己的眼光又失误了,这个年轻县令,根本不是能成大事之人,不识好歹,分不清忠奸,活该被孙王八欺压排挤。
索秀玉就是怀着这种恶毒地想法,接到了丁晋召见地命令,他地脸色不禁苍白起来,难道狗屎县令今日又要辱骂自己找乐子?
在办公室的丁晋当然不知索秀玉此时在诅咒自己,不过他也能想到,这几天索秀玉肯定满腹牢骚心酸,而这正是他有意造成的局面。
丁晋行事向来慎重,尤其这次很可能关乎自己地安危,既想重用索秀玉又摸不透他的底细,于是便定了个“敲山震虎计”。此计不同常理,乃是通过故意责骂、打击他,看其是否会发性子,如果吃不下侮辱,在上司面前,冒然脾气爆发,证明此人必有依仗,或许暗中便是孙回同党(当然也可能不是,但丁晋冒不起那个险);同时,丁晋也仔细观察孙回等人地反应,见其对索秀玉的被责幸灾乐祸,他便更放宽了
不过,此番行为,倒是无端地委屈了一片“报效心”的索秀玉,既然现在已证明他的可靠,丁晋接下来当要好好安慰于对方。
索秀玉怀着满肚子的郁闷,茫然来到签押房,躬身行礼,见过县令,然后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等待着丁晋的训斥。他现在颇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感觉。
不过让索秀玉惊异的是,这次,丁晋的神情很是温和,竟然还带着赞赏的微笑。
“这几日委屈索田曹了,你可憎恨本官?”丁晋温和地开口道。
索秀玉不知丁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恭声道:“卑职怎么敢责怪大人,大人训斥于我,肯定是下官的工作没有做好。。
丁晋笑着打断他道:“索大人,今日咱们真诚相谈可好?”
索秀玉老脸一红,支吾道:“下官说的是真心话。。
“哈哈,我知你还在埋怨我,好吧,等有机会,我请你好好喝一顿美酒,再行解释。”丁晋笑道:“今日暂且不谈此事。索大人,你可知本官召你来,所为何事?”
“下官不知。”
口中虽说不知,其实索秀玉心中却在不怀好意地想:你难道不是召我来,发泄一顿在孙王八那里所受地闷气?
丁晋叹了口气。用一种缅怀的语气悠悠叹道:“这几日。本官看了唐县令留下的一些手札记录,唉,得益良多之际,又深为感叹天嫉英才。想唐震大人这般杰出能吏,正值壮年之时。却被一场恶病夺取性命。平生壮志付水东流。真是令人扼腕叹息啊!”
似乎被他那种伤感的语气勾起伤痛,索秀玉肥厚的嘴唇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唉,唐大人仙去时。不过二十八岁吧?咦,索田曹。你怎么了?”
索秀玉急忙擦擦酸涩通红地眼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道:“大,大人你刚才问下官什么?”
丁晋打量了他片刻,直到索秀玉有些局促起来,才叹道:“本县在问你,唐大人归去时,多大年纪。”
“这个,这个卑职记不大清楚了。大人,你还有何事吩咐下官,。。。田曹今日事务挺繁。。。”索秀玉想尽快离开签押房。
“索大人急什么?本官所说的正事还没提到呢?”
索秀玉只好乖乖地听丁晋继续述说唐震的生平往事,这些曾经无比熟悉的事情,此刻在他听来,却如同万箭穿心,痛苦不堪,如果让他选择的话,宁愿丁晋像往常般训斥他一顿,反倒来得痛快一些。
正当索秀玉神思恍惚间,丁晋话锋一转,沉声道:“索田曹,你可知唐县令是如何死地?”
“我不知。。。。”索秀玉被丁晋地喝声吓了一跳,急急回答完,又觉得不妥当,忙道:“唐大人是生病死地。”
丁晋脸色沉了下来:“索大人,你先说不知,后又说生病,怎地回事?难道唐县令死亡这般大事你竟然也疑虑不定?”
“没,没,丁大人,卑职刚才只是一时走神口误,唐大人确实是生病过世的。。。”索秀玉急忙解释。
“既是生病而死,乃属正常,你神色为何如此慌张?难道唐县令的死和你有关?”丁晋逼问。
索秀玉惊道:“大,大人明鉴,小地怎敢伤害一县之尊。”
“那为何别人都称你为寡恩之人,更有人讲你和唐县令之死有直接关系,这是为何?索田曹,希望你能从实回答,本官最恨无情无义之人,如果你不能讲个属实,县署也容不下你这等奸妄负义之人。”
索秀玉似乎被丁晋连番喝问吓傻了,呆呆地低着脑袋看着脚尖,半响,他抬起头,脸色白得怕人,幽幽道:“大人,你为何如此逼迫于我。你明知道唐大人之死和卑职没有关系的。”
丁晋渡步到索秀玉面前,盯着他地眼睛道:“索大人,听闻唐县令对你异常信任看重,难道你就忍心看他死得不明不白?”
“大人!。。。。。不是下官不想说,而是我也只是猜测臆想,并没有真凭实据,又如何为唐大人伸冤?”索秀玉摇摇头,眼睛通红地道:“别人暗地叫我白眼狼,难道卑职心里会好受吗?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啊。”
待其激动的情绪恢复些后,丁晋道:“索大人,本官希望你现在能把唐县令身死前后之详细经过告诉我”
索秀玉叹道:“大人,知道的东西多了未必是好,大人真欲听?”
“索秀玉,请相信本官,如果唐大人真有冤屈,丁某必定为其伸冤昭雪。”丁晋正气凛然地道。
索秀玉犹豫了片刻,终究无法舍弃这份难得的机遇,如果让他平庸一生,他宁愿选择冒险一拼;再者,唐震的死,在他也是一直无法摆脱的愧疚,于是沉默片刻道:“唐大人的确是得了风病,不过调养了一段日子后,已经有了起色,甚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繁碌公务。那天晚上,唐大人忽然面带喜色的告诉我,他最近正解决一桩棘手地事情。就快大功告成了,第二日便要去刺史府完成最后的公文程序。因为唐大人不欲讲具体内情,所以我也没问是什么事情,只知道可能是关于。。关于孙县尉渎职不法。。。。。,最后卑职向唐大人告辞离去。结果。第二天。。。”
“结果第二天早上。我还在家中,便接到了唐大人病逝的消息,惊慌疑虑下急急赶往县署,却发现唐大人的内宅已经被孙县尉手下的捕手控制,任何人不得出入。后来。仵作出来告之说唐大人得地是急性瘟疫。必须尽快处理掉尸体。结果我们连见都没见大人一面,他地尸体便立即火焚了。”
丁晋听到这里,问道:“在唐县令死去的这段日子。可还有其他人得瘟疫而死?”
“未曾听闻。”索秀玉肯定地道。
小小的一个文裕县,既然连县署官员都不曾听过。那基本肯定是没有了。
“唐县令的家眷就没有提过疑点?”丁晋皱眉问道。
索秀玉叹口气,无奈道:“大人,你来本县不久,可能还不甚清楚孙大人的势力,如果他欲做一件事,根本不会给人留下多少可堪掌握地缺漏。唐大人地亲属哗闹又能如何,到时只怕连自身都无法顾全了。”
丁晋笑道:“这么说,你也在怀疑唐大人之死是孙县尉搞得鬼?”
反正已经说了太多不该说地话,索性抛弃了所有顾虑,索秀玉道:“何止卑职如此怀疑,只怕县署中倒有大半人心中都是明白的。可惜没有证据,孙大人的兄长又是军中悍将,手下啸聚了一批亡命之徒,下官在文裕县任职数年,便听闻本州好几件无头案子,都和折冲府地卫士有关,但最后要不就是找不到证据,要不就是苦主忽然失踪,总之最后都不了了之。”
索秀玉顿了顿,又道:“再说,孙家兄弟在朝中还有大靠山,连本州袁刺史都不想处理孙氏兄弟的案子。以前,唐大人也曾向袁刺史参劾过孙县尉地不法行径,但却被袁刺史冠以粗鲁莽汉,性情表现,无足轻重的评语驳回。后来,唐大人也死了这条心,感觉如果不抓到孙回的必死之状,很难轻易扳倒对方,所以才暗中收集罪证,却没想。
说到这里,索秀玉眼中湿润,记起唐震的音容笑貌,伤感不已。
俗话说,人心都是肉长的,他虽然热衷功名权位,但并不是无情冷血之人,唐震将他从一名仓斗小吏提拔重用,对他不蒂于恩同再造,怎能不感怀伤痛?
丁晋沉吟片刻,问道:“索大人,你和孙回共事数年,你觉得他是怎么样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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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粗鲁霸道,又兼凶残毒辣,做事不计后果,更爱下黑手,大人如果不愿和他们同流合污,便要小心了。”索秀玉提醒道。
“此人为害本县黎民,为非作歹数年,难道就一直没有上官治他之罪?”
索秀玉叹息道:“大人不知,孙回今日如此猖獗,却也是当年尊者放纵之故。五年前,黄展大人任职本县主官,因为西山多匪盗,特授命当时的王县尉和法曹孙回,招录境内悍勇之徒,组织成丁勇,进山剿匪。后,王县尉死后,孙回因功接任县尉,黄大人信重有加,孙回不仅执掌缉捕匪盗、保境安民之责,也开始插手侦缉问案。王大虎、崔九等人,便是在此时呼聚在孙回身边,结为死党同伙。而待得魄力沉稳的黄展大人离任后,孙回之基已经形成。”
丁晋点点头,索秀玉之言非常有道理,有因才有果,像孙回这等基础深厚的暴力团伙,不可能一两日便形成,拉帮结伙需要时间,慑服四方亡命之徒需要时间,震慑黎民百姓更需要长期的淫威压迫。
索秀玉接着道:“黄大人走后,接任的是白晋元县令。大人请勿责怪卑职在这里唐突奚落白县令,如果白县令能有黄展大人一半精明手腕,孙回必不成气候,可惜白大人实在辜负百姓众望,他实在是缺乏识人不明。那一年,白县令刚刚上任,正好赶上朝廷对北疆用兵,附近数州折冲府地军士。分派到各县调派粮食。孙回之兄时任汾州折冲都尉大人,他麾下的卫士来到本县调粮,结果和白县令起了口角冲突,那些军汉平日泼野蛮横惯了,竟然狠狠抽了白大人胯下马儿几鞭。白大人狼狈不堪又羞怒交加。正此时。孙回出现,狠狠责罚了那几名军士,为白大人挽回了面子。便是因着这份情意,白大人从此甚为看重孙回,后来因为孙回牵扯进了一桩人命血案。白大人为其担保。结果丢了功名前程。而孙回先是被罢职关押,等待严审,后来却也不知怎地。竟然无罪释放且官复原职。到了这个时候,大凡是明眼之人。已醒悟到孙回此贼已经得势,不可轻易招惹。”
丁晋插话道:“难道那桩人命官司最后竟不了了之?既然能牵连到白县令卸职,对方只怕也是富贵强势之家,为何竟会平白放过孙回?”
索秀玉摇头疑虑地道:“当时卑职不过是县库小吏,对刑令之事知悉不多,所以无法为大人解惑,不过,孙回自此事后,数年之间再无法升迁一级,可能便和此事大有干系。”
“好,索大人请继续讲。”
索秀玉思索了片刻,叹气道:“白晋元大人的重用,使得孙回之辈羽翼丰满,他卸任后,又来了位胆小如鼠的邱铭大人,这位邱大人说来甚是可气可笑。邱大人上任后,欲开除孙回手下的一名捕头,结果邱大人地命令还没有下达,得到消息地孙回、王大虎已经带领捕班胥吏来到签押房集体要求辞去公职,这还罢了,孙回的爪牙还偷偷将大牢中关押的几十名盗贼放出,将城中搞得鸡飞狗跳,孙回再以强硬态度相逼,致使邱县令竟然吓得当众痛哭失声,唉,可气可叹。县署中人也不是全沦为孙回鹰犬,大半倒是无奈敷衍,其实心中无不盼望能来一位强势长官,杀杀孙回的嚣张霸道气焰,可惜邱县令实在太让大家失望。”
“邱县令任职未满,并早早地卸任离去,而后,又来了两位庸碌之官,不是仰孙回之鼻息行事,便是同流合污、狼狈为奸,徒涨孙回嚣张气焰。及至一年前唐震大人到任,卑职等人才算看到一线希望,那时,还尚有几位正直同僚,如壮班堂头韩老柴等人,都甚为拥护唐大人的号令。。。。。”
“这位韩老柴现在何处?”丁晋敏感地抓住要点问道。
索秀玉唏嘘道:“唐县令死后,壮班人手几乎被孙回等人打压得所剩无几,韩头干得也甚是无奈,于是便辞职回家了。”
丁晋皱眉,念头飞转,片刻再问道:“唐大人上任后,可曾对孙回等人用过强硬手段?”
索秀玉是个聪明人,闻言便知其意,急忙劝道:“丁大人,切不可鲁莽行事。贼子声势已不可同日而语,现在即便是黄展大人重回文裕县,也只怕对他无可奈何。”
“你只管将唐大人当日手段讲来无妨。”丁晋神情沉稳地道。
索秀玉心中焦躁,如果丁晋莽撞行事,他毁了不打紧,自己以后怎么办?难道再找一位可堪投机地“上司”?且不说孙回等人是否还会容忍自己在文裕县生存,即便有此耐心等待,什么时候才会再等到一位可能重用自己地领导?
尚待再劝,又恐丁晋不耐,于是便挑了唐震当年地失败经历“警示”于他,泄气道:“唐大人正直公正是没得说,可就是手段太匆促了些,引得孙回非常忌惮。比如,他刚刚上任不久,一天晚上,有乡民从官署外墙丢入几封诉讼状纸,状告县尉孙回、法曹王大虎不法行径。其实唐大人本应从这些乡民连投状纸都不敢露面的情况,分析出孙回等人的霸道可怕,可惜唐大人没有顾虑这些,而是立即派遣亲信小吏联系苦主。结果,风声走漏,那些无辜乡民被孙回地爪牙先一步抓到,并被诬为夜盗,重仗三十,扔出县衙。当唐大人得到消息,赶到县署门口时,看到痛苦挣扎的那些乡民和周围百姓失望麻木地眼神,怒火冲天欲要质问孙回,但是孙八王在哪里呢?这个猖狂的贼子。做下如此嚣张之事,竟然酣饮娼楼,扬扬自得,老天真是没有长眼睛!”
丁晋仔细听着,心中飞快分析着得到地信息:唐震的手段。不能说全错。如果想要打掉孙回,肯定需要掌握其罪证把柄。但正如同索秀玉所说:行事太匆促。再一个是保密性太差,自己人都还没赶过去,苦主已经被对方抓到,主动化为了被动。又如何不失败?
但是。孙回的犯罪证据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吗?其中或许要充满数之不清的斗智、斗勇、斗实力地较量。
依着唐震地情况。对比自己,丁晋觉得如果要和对手过招较量,自己的胜算更少。孙回手下人强马壮、爪牙众多。只知有县尉,不知有县令;而自己却是初来乍到。极度缺乏帮手,如何能有实力抗衡之?不能抗衡,怎有机会收集证据,收集到证据又如何自保安全?
丁晋不认为自己可以在短时间内掌握孙回的必死之罪,这需要时间,但时间一长,难免有暴露的风险;再者,通过索秀玉的叙述,孙回如此有恃无恐,横行不法日久,丁晋很怀疑他背后除了有其兄长及爪牙地依靠外,还牵扯一些高官靠山,就算掌握了证据,自己是否真能告到孙回?稍有耽搁,孙回会否轻易放过自己?
这一段时间,丁晋对自己现在所面对地情况,进行了一番谨慎细微地思索,最后地结论是:如果不愿同流合污或者做个傀儡县令,自己和孙回,已成“势不两立”的两个对立体,不是你倒下,就是我完蛋,既然这样,那么还顾忌什么?
“拙者无功,弱者先亡”,作为这场困局中的“弱者”,如果想要反败为胜,绝对不能坐观其变、坐以待毙,必须孤注一掷行险一拼。
既然暂时不好掌握他地罪状,那么就给他设置罪行,栽赃嫁祸、诬诱陷害、先发制人,这些并不是歹人的专利,手段不是重要,重要地是结果,务须一击即到,绝对不能给敌人丝毫喘息反击的机会。
“如果本官欲对付孙回等贼人,索大人可愿相助?”丁晋目光灼灼地盯着索秀玉问道。
索秀玉吃了一惊,丁大人怎么如此固执,看来自己一顿劝告是白费了,于是斟酌着话语道:“大人如果真有除贼之心,切须谨慎。孙回外表粗鲁,但心性多变,难以测度其行事,王老虎更是小心多疑之人,做事不露马脚,咱们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丁晋悠然道:“这个本官知道,我只问你,如果欲除孙回,你可帮我?”
索秀玉感觉头皮发麻,他再是个冒险胆大之人,面对这种生死抉择,也是犹豫不定,隔了半响,苦涩地道:“如果,如果大人真的下定决心,下官身为朝廷授责之员,也万万不敢胆怯后退,一切依大人之令行事。不过,卑职还是希望大人再慎重考虑一下,孙回此贼万万不可小视。”
丁晋点点头,表示对他的谨慎赞赏,安慰道:“索大人不要有太多顾虑,本官行事向来也以小心为上,对付孙回,必定谋划周全再为行动。索大人,你觉得王三、王五此二人如何?”
索秀玉明白这是丁晋要拉拢几个心腹之人,所以询问自己的看法,于是仔细考虑了半天,才慎重地答道:“启禀大人,这二人平日极为冷漠沉肃,和旁人很少交往,卑职真得看不透。但可以肯定,他们不是孙回的爪牙。王氏兄弟本是孤儿,后来被王县尉收为义子,抚养长大,后王县尉抓捕一批窃贼时,以身殉职,时任法曹的孙回这才能升为县尉。当时曾有传言,王县尉的死和孙回有关联,但毕竟只是捕风捉影没有证据,再加上孙回对王氏兄弟并没有打压排挤,这份传言最后也就没有下文了。”
丁晋颌首,问道:“你觉得王大人的死,和孙回有没有关系?不用多考虑,就以你对孙回的了解来说。”
“极有可能!”索秀玉肯定地道:“孙回此人胆大包天,做事也不顾及后果,这两年如果不是王大虎从中调解规劝,这个亡命之徒,恐怕已经犯下更多罪孽深重的大案了。”
丁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回想着王氏兄弟平日的行事特点。
索秀玉现在已经是豁出去了,决心在丁晋心中争取更大的地位,恭声道:“大人是要用重他们?这事交给卑职吧,我去劝说二人,应该有八成把握,即便事情败露,被孙贼知悉,下官也会一力承担,以保全大人”
丁晋感动地笑道:“秀玉,难道本官在你眼中就是那种置属下于不顾的无情之人吗?放心吧,如果事情成功,我必重用你;如果失败,本官也不畏惧他孙回的威逼,必保你周全。至于王氏兄弟之事,你先不要接触他们,容本官再观察一段时间。”
索秀玉多少也有点感动,不管以后如何,起码丁晋话语中是很重视自己的,这便很难得了。
想了想,索秀玉又提醒丁晋道:“对于王氏兄弟,希望大人早做决定,此二人在县署有一定威望,义父王县尉和辞职的韩老柴韩头儿也是几十年交情,如果能说动王氏兄弟,韩老柴必会出来助大人一臂之力。再有,学正尚子平大人与城中富户多有来往,或也可示好。。。”
“不可!”丁晋忙出言阻止道:“秀玉,这事切不可让多人知悉,待会你出去后,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起今日所谈之话,即便有痛恨孙回之人试探于你,也不可吐露心思,切记,切记。”
索秀玉醒悟,忙道:“还是大人谨慎,卑职已记在心中,不敢忘记。”
“好,出去吧,装出一副被本县训斥后的愤慨之情,对,就是这幅表情,记住,最近小心行事,不要触怒孙回等人。”
“谨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