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涛的应对方案已经出台,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要督促尽快落实实施,八月税务部门不但要开展税收大检查,税务部门还要筹备税务分家的事情,税务部门的担子可真是不轻,曾思涛还专门去税务局给税务的人员打打气,税务要分家,会多很多位置,曾思涛建议暂时不要对下面该提拔的进行提拔,要在这几个月看大家的表现,再安排位置。
财政上的事情尽管下面有不少意见,但都不愿意成为第一个被抓反面典型的对象,都已经动了起来。
曾思涛也高度关注着下面的进展和反应,财政这一块暂时执行得还比较顺利,但是在企业破产的问题上却遇到了不小的阻力,虽然破产法早已经在一九八六年已经发布,但是在发布后的七年间真正宣告破产在国有企业案例很少,全国也才几百例,只是在今年中央实行银根紧缩和强调财政上缴之后,地方上为了解决一些没有希望盘活的企业长期要财政补贴的包袱,破产国有企业的案例才逐渐多了起来,在工业局和体改办决定把区棉毯厂整体破产,曾思涛为了让第一例企业破产能够顺利的实施,对工人该安置都已经安置了,棉毯厂只剩下一部分留守人员,这部分人员的去向实际也已经安排,他要求尽量减少工人们的反对情绪,思想工作做得很细致。但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破产也还是遇到了麻烦——银行不同意。
所以区工业局、体改办提出棉毯厂整体破产的方案后,银行一知道就表示强烈的反对,第一次协调也不欢而散,曾思涛一了解,银行不同意的主要原因一是破产要牵涉到银行的损失,二是由此产生的银行的相关责任人的责任问题,现在国家在这方面根本还没有一个说法。第二次协调会的时候,曾思涛也亲自参加了。
给棉毯厂贷款的主要是工行,区工行吃不住区里的压力,但是又不愿意动,就把责任上交了,向市工行请示是否可以,结果市工行的意见是不同意。曾思涛清楚虽然银行从体制上说,银行体系已独立于地方政府,分支行的行长及书记都由各行垂直任命,但是业务很难不受地方政府的影响。区工行这么做很不地道。
这回在区里的强烈要求下,市工行也派出了一个副行长和信贷部的科长来参加协调会。
“我们对于你们区里这么搞,很有意见,你们这样搞,完全是把银行搁到一边,你们需要资金的时候,就找我们,亏损了,就是我们银行的,拿我们银行当什么?”市工行信贷部的吴科长看样子对区里的决定很不满。
话也有点冲。
曾思涛淡淡的看了看很牛气的吴科长,对于张晓成甚至他曾思涛都没有怎么放在眼里,吴科长当然有牛气的理由,银行的管信贷的人都是香饽饽,特别是现在银根紧缩,下面求的人、巴结的人就更多。
这求的人,巴结的人多,当然里面的问题也就会很多。虽然吴科长不是管棉毯厂这笔贷款的,但吴科长也是管信贷的,不管有没有得别人送的好处,他自然不愿意企业破产追究责任。只要一开这个头,以后管信贷的谁都会难免不受到影响。吴科长的心思,曾思涛一眼就能看穿。
“小吴同志,你这话有失公允啊,我们这一次对棉毯厂进行破产,从一开始就是邀请你们全程介入的,我们区里也是下了很大的功夫,该分流的人员这些都没有让你们银行操心,也没有让你们银行出钱,我们是尽最大努力向减轻你们的损失的。这情况,区工行的同志应该清楚吧。”张晓成对吴科长的说法也不满意,一下就给顶了回去。
“你们这就是尽力了?尽力就该把棉毯厂救活。而不是一棍子打死。”
“那你们银行为什么不继续救。不继续追加贷款?”
两个人当场就顶了起来。张晓成心里也是窝火。曾思涛现在是充分地放权给他。但是他主持处理地第一件事情。区工行硬是不给他面子。软硬不吃。最后把市工行给抬了出来当挡箭牌。这破产地事情就没办法搞下去了。不得已。他也只好请曾思涛出面。张晓成看了看曾思涛。见曾思涛一脸淡然地坐在那里。看不出喜怒。心里更是有些不满区工行地人。
曾思涛看见张晓成面色不豫。看样子也要发飙了。示意两个人不要吵了。
“吵架是解决不了问题地。我们应该心平气和地探讨。棉毯厂地情况你们也很清楚。公正地讲。这
是作了很大地努力。也是一直按照首先要保证银行作V人地地位来做地。我认为该破产地要及早申请破产。唯有这样。才能在最大程度上减少银行自身损失。拿棉毯厂来说。如果一九九一年停产时能宣告破产。那时损失还不算太大。但由于采取了回避破产程序、强迫毛巾厂与之合并地对策。把毛巾厂也快拖垮了。毛巾厂顶不住。也只好甩手不干了。不仅拖累了毛巾厂。而且也使银行地损失扩大了:实践证明在这个问题上。采取拖延战术。最终地受害者只能是债权人——银行。”曾思涛顿了一下。喝了一口茶才继续说道:
“对于债权债务的清算和对有关信贷人员的责任追究,我建议银行实行‘人、事分开’的原则,要把通过破产程序尽快尽量减少银行损失放在第一位。放贷失误的原因比较复杂,有历史的原因、当事人的素质、长官意志等等,一时不容易弄得很清楚,只要不是涉及到犯罪,最好不要在这个事情上纠缠过多,如果一开始就在破产责任问题上争论不休,那破产的问题也很难进行下去了,最后遭受损失最大的还是银行和国家……我们为什么要对那些没有前途的企业破产?一是对你们银行负责,企业要正常运转,那还是只有想尽办法找你们银行贷款,事实上那样的企业根本就没有任何追加贷款的价值。我们区里实行破产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建立一个企业退出机制,破产实际也是一种负责任的态度,确立破产淘汰机制不但会给银行挽回损失,同时也真正宣告铁饭碗的真正终结,让大家真正明白,今天不努力工作,明天就要努力找工作,我们更看重的是这样的退出机制带来的社会意义……”
曾思涛知道银行里的人最担心的就是要追究他们的责任,所以先建议不要追究这个事情了,这样也有利于破产能够尽快实施,对于市工行,曾思涛也不惧怕他们给区里穿小鞋,该压的也还是要压一压。所以他继续说道:
“我们这一回算是很尽心了,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探索企业破产的一些东西,所以即使是区财政这么困难的条件下,也是区里独立承担了棉毯厂工人买断等的费用,这种做法也只有这一回,区财政的现状,不允许我们再这么做,以后你们银行如果要主要介入企业破产,那么你们也得尽相应的义务……”
曾思涛这话带有点无赖的意思了,如果企业破产没有银行的主要介入,银行根本就无法保证在破产清算过程中到底是怎么一个状况,对于破产的资产处置插不上手,那银行根本就只能看着,最后资产能剩多少是多少。曾思涛对这个很清楚,国有企业破产,最后还是政府财政上出一些,银行为了主要介入权也要出一些,共同解决破产企业职工安置问题。
市工行的副行长刘大彤也听出曾思涛话里的意思来了,觉得曾思涛讲的也还是有道理,看着曾思涛那么年轻,却对这里面很多暗含的东西摸得比较透彻,何况棉毯厂该处理的已经处理了,现在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在那里,破不破产,其实对政府来说已经是无足轻重了,也知道再拖,其实对银行更不利,但是这事他也不能拍板,只能说会把意见给领导反映。
把工行的人送走后,曾思涛把张晓成留下来。
“这件事情不要着急,已经比我想象的好很多了。万事开头难,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会遇到不少阻力,摸着石头过河,总会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情况,一定要沉得住气。亏损企业该破产的还是要破产,企业改制一定要推进,只有在破产过程中,严格控制破产的程序,防止国有资产损失太大,这个晓成区长你一定要好好把好关,只要这个关把好了,别人就是说三道四,那也只是扯淡,区工行那边……这段时间太忙,缓缓再说,他们以为垂直领导,区里就管不着他们了,连立正稍息都搞不清楚了,要敲打敲打……”
曾思涛也是怕张晓成着急上火,安慰张晓成一下,曾思涛对于区工行不是想着怎么解决问题,而是把矛盾上交,也是比较生气,虽然银行地方政府是管不到,但银行在地方上,地方政府有很多办法可以让银行屈服,他们也不得不选择配合当地政府,所以曾思涛决定到时候要敲打敲打区工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