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所谓差点答应一声,却立即闭嘴。这老鬼,是在诈自己呢,可是,他很快意识到就算自己真的答应了,老鬼也不见得能听到。
“小吴,我知道你就躲在这墙壁后面,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我不会攻进来吧?别傻了,明天我就会进来,到时候,你和商纣王真会被大卸八块。好了,我数到三下,你不滚出来,就等着彻底灰飞烟灭吧……”
他提高了声音:“一、二、三……好了,最后的机会已经被你浪费了。吴所谓,你就在这里等死吧。”
吴所谓知他所言非虚,更是心急如焚。
金银子掉头就走。
月色慢慢爬上屋顶,清冷地照在那颗刺桐花树下。明明没有风,树上的花却一阵一阵颤抖。吴所谓猛然发现,这颗花树竟然一年四季都在开花,从未间断,也不知道受德当初是用了什么办法。
看得久了,那刺猬似的红花仿佛假花,一串一串又似胸口的鲜血,仿佛无数人在一个空旷的地方厮杀呐喊。
他自从知道世界上有这种花后,就不喜欢,莫名地,仿佛人心口上的鲜血,一滴一滴,凝固不化,又掉不下来,让人无端端地难受。
此时,却忽然觉得这花很凄艳,花梗上的汁液,一捏,真如满手红彤彤的鲜血。
他随手把这朵花扔得远远地,觉得自己的脖子非常疼痛。
该死的雍正,他发誓,自己要是再次出去见到他,非将他一刀砍死不可。这厮当时可是没有手下留情,自己的脖子上那么长一条口子,若是当时再深一点点,就一命呜呼了,而且,这口子一直这么横着,就像横刀自刎,又失败了一般。
真是太丢人了。
可是,现在他无暇找雍正报仇,他只是疲惫和忧惧,因为根本不知道如何对付金银子接下来的扫荡。很显然,金银子一击不中,这是去寻找更新更锐利的工具和武器了。以他的能耐,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难道就在这里坐以待毙,眼睁睁地看着他杀进来?
他看了看受德的身体,苦笑一声,自己现在可没办法将这厮给搬出去。
而且,金银子四面埋伏,自己带着一个人出去也无法逃脱他的耳目,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不带出,又该怎么办?
他注意到,花树下,一个小小的盒子,是非常精致的红玉,他随手打开,盒子里,一张小小的纸条:小吴,你躲进酒池肉林后,无论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出去,切记,切记
那是受德的亲笔。为了慎重其事,他一字一字写得十分清楚。
很显然,受德早就料到了有这么一天,所以,让他无论如何不要外出。尤其是切记两个字后面加了着重号。
可是,自己不出去又能怎么办?
出去了,至少可以延缓一下老鬼的进攻速度。
他慢慢将纸条放回盒子里,又盖好,然后,慢慢躺在花树下面。第一次,他嗅到刺桐居然有一股很特别的淡淡的香味,清新得仿佛某一年的春天。
有大片大片的桃花林,春风十里,得得马蹄,胜利的英雄凯旋高歌。
满街都是欢呼的人群,有个长身玉立的男子坐在马背上,雄姿英发,顾盼自雄,沿途的人大叫:“大王万岁,大王万岁……”
那是历史记载有“抚梁易柱”之力的伟岸男子。
他竟然在光阴的过去里,那么清晰地看到三千年前的商纣王,他着王服,戴王冠,高头大马,前呼后拥,然后,于千万人中,往桃花林中瞄一眼。
“哇,受德,我们是不是又穿越到了商代?”
“小吴……”
他奔过去,可是,桃林深深,云遮雾里,脚下竟然没有路,无论怎么跑都在树林中打转。树枝一条一条伸出来,扫在他的面上,瓮声瓮气的:“人类啊,留下来吧,我已经万万年没有见过活着的人了……留下来陪伴我吧……”
“滚开……滚……是哪里来的树精?”
“我可是万年的树精……对了,愚蠢的人类,你们为什么要一直这样奔波流浪?”
“喂,这是为生计所迫好吗?谁像你们,原地生根?”
“哈哈,这便是你们的愚蠢之处!你们天天汲汲以求,追求长生不老。可是,你们知不知道?长寿的真谛在于静止!比如我们这些树,因为长在一个地方便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甚至几万年也不会挪动分毫,于是,寿命便很长很长。比如有一种叫做乌龟的动物,你知道吧……”
“乌龟?”
“乌龟就是因为整天一动不动,所以能活一千年!”
“……”
“所以呢!生命的真谛就在于静止,而绝不是运动。静止,在于保养元气,控制心脉。人类就是因为动得太多:四肢动、心动、脑子动、五脏六腑都在运动,所以,距离长寿之道越来越远。如果静心修炼,无欲无求,别说活一百岁,就是活两三百岁也不是什么天方夜谭……”
桃花精一边说话,一边伸展柔长的枝条将他束缚,他一边挣扎,一边大吼:“放开,放开……谁愿意留在这里陪你个桃花精?”
一拳一拳打出去,心里更是着急,因为,他发现商纣王的队伍已经远去,就连得得的马蹄声也已经越来越稀疏迷离,渐渐地,竟然听不见了。
受德,慢慢走远了。
“喂……受德,等等我……”
没有任何回音,他急了,大骂:“喂,商纣王,该死的商纣王……你他娘的简直太没良心了,我万里迢迢穿越到商朝,你丫的竟然不招待招待我就这么走了?喂,快等等我……”
阻挡的树枝一条条散开,大王的军队早已无影无踪。
他发现自己竟然站在桃花林里,风吹起,桃花花瓣片片飘落,落了人一头一脸。他大叫:“这是什么鬼地方?只有那些矫情的小娘们才喜欢站在桃花树下胡思乱想,我好歹也是著名的小鲜肉,站在这桃花林里算什么?”
花瓣,依旧落满他一头一脸。
一模,肩头也满是花瓣,好像整个人忽然变成了花仙子——不对,花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