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怎么办?邵成龙没想出来,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主意。
“算了。”符嘉平说,“弄好吃点就行,反正村里的东西,也不能太过苛求。我那朋友也不是不晓事的人,只是我在他跟前吹了牛,说石头村的山珍非常好,连我爸都连连称奇。那时候我还想着把山韭菜煮猪棒骨给他尝尝就算完成任务了,谁知道那小子偷偷摸摸跑到瀛洲海鲜楼先吃了。”
虽然符嘉平说没关系,可是关系到符正直的脸面,谁敢不认真对待?符嘉平住下了,邵成龙又叫了邵武等人过来一起商量。他们一听是这等大事,马上就过来了。
“符老板有朋友要来吃山珍?”邵武挠了挠脑袋,“要是以前还好办,上山搞点野味呗。可现在封山育林都不让打猎了。就算到养狗场借枪猎狗,好几年没上山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哪有好东西。”
“也不知道符少那个朋友是哪里人,口味怎样。”邵洪才说,“更重要的是怎么看我们,要是来个青天大老爷,一点都看不得人违法乱纪的,我们搞野味上去,那不是自找麻烦。”
“也不一定要野味吧。”阿紫说,“山珍可不只是野味,也可以采点蘑菇啊,下了雨蘑菇都出来了,正好采蘑菇,我们山里这么多蘑菇,也不比外头的差。”
“蘑菇不行,年年都有吃蘑菇死的。”邵武说,“我家就从来都不吃山里的蘑菇。”
“那些人乱吃,”邵洪才说,“我们只采能吃得不就行了。”
“有些毒蘑菇和能吃的蘑菇很像。”邵武说。
“要说蘑菇的话,我进山也看见很多,没敢采。”吴然说。
“蘑菇虽然多,好吃的没几种。”
“我们也采蘑菇吃。”连民工们都来参加讨论了。
“我说!”邵成龙忍不住敲了敲桌子。
“村长你说。”邵武赶紧住口。
“是啊,阿龙最明白事理了,大家都听阿龙的。”邵洪才也说。
“我叫大家来,首先要商量的事是防洪。”邵成龙没好气的说,“不过是符家有个朋友要来我们这儿吃一顿,有什么大不了的。先布置防洪的事。明天大家都不准进山,采摘队的人全部撤出来,不准留下一个。其他村民也要呆在房子里,谁也不准出门。”
“这个……”大家都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不去闹洪水的地方不就行了,村里高地多得是。”
“今年雨水也没比前几年大多少,洪水淹不上来。”
“大家事情都很多,真能什么都不干?”
“民工倒是应该撤出来,可其他人自己看着就行了,也没有谁会这么傻,偏要往河边凑。退一万不说,谁要真的这么傻,走到河边被谁冲了,那也是活该他倒霉。我们金牛山的人谁不知道这时候要发洪水。”邵武不以为然。
“是啊,三叔公做了这么多年村长,从来没管过这事。”邵洪才说,“知道阿龙你是好意,可要管人,没这么容易的。”
“这也没办法。”邵成龙说,“以前没人会这时候去采山韭菜,可现在不一样。外头都到一斤三百块了。就怕有人铤而走险,不舍得这些钱。”
采摘队住在山韭菜窝子里面,要是有人去偷采山韭菜,肯定会被发现。可明天要发洪水,采摘队全部都撤出来了,那就没人看着,说不定有人就会猪油蒙了心。
说到底,石头村实在是太穷了。不但石头村穷,周围的村子也穷,眼里就见不得钱。这几天山韭菜产量本来就少,邵成龙还全部都卖到京城去了,剩下一点留给瀛洲海鲜楼,其他酒楼菜馆一点都没得卖。想吃的人又多,山韭菜价钱涨得没谱,就是金牛山其他地方的山韭菜,都要一百多块钱一斤,正宗石头村产的,人家开四百五百也多。当着这些大部分都是虚的,可三百块绝对能卖出去。一斤三百,抢上十几二十斤,那就是三五千,愿意冒险的人可不会少。
“我们村的人应该不会,”邵武说,“外村的难说,可外村的怎么会听我们的呢?”
“我不是要外村的听我。”邵成龙说,外村的当然不会听邵成龙说什么,就是本村,又有多少人能真心诚意听邵成龙的,“要是外村的去采,我们村本村的人又怎么肯吃亏,绝对要跟着去采山韭菜的,说不定还要和他们打架。”
这么一说,邵武和邵洪才才明白邵成龙的意思,他这个顾虑的确是很对。以前山韭菜窝子里面大把的民工,当然没人敢来偷山韭菜。现在人都撤出来,可不知道会招惹多少小偷。
村里人肯定不会吃这个亏,多少人家里还穷得要死,看着外人大把拿钱?这怎么能行?邵成龙身为村长,又是山韭菜的发现人,找了采摘队来采山韭菜,也得声明把十分一致的山韭菜放到村里当合作社收入全村都有份,大家这才答应。外村人偷偷摸摸跑来采山韭菜,那就是贼,打死勿论。
可真要打起来,那可就麻烦了,随时都会发洪水,打着打着大水冲下来,谁知道会出多大的乱子,要是死了几个,麻烦可就大了。
“那总不能看着外村人偷我们的山韭菜吧?”邵洪才还在纠结。
“让他们偷去,一天功夫能偷多少。”邵成龙说,“我们就要管好自己村里的人,千万不能跑出去。采取人盯人的战术,我们找些可靠的人,每家每户都盯紧了,千万不能跑去采山韭菜。”
“好。”邵武答应下来,“我看看能找几个可靠的。”
“反正绝对不许去偷采山韭菜,要是发现谁这么做,就赶出合作社,以后合作社赚了钱,一分钱都不给。”
这个惩罚可就重了,谁都知道合作社肯定是很赚钱的,村里要脱贫致富,多半就是要靠这个合作社。被赶出合作社,那就只能种田为生,一辈子受穷。
“我跟他们说清楚。”邵洪才也说。
“你们也是。”邵成龙吩咐那些工头,“可不要看着山韭菜能卖钱,就不知死活私自去采,明天可是要发洪水的。”
“绝对不会。”
“钱虽然好,还得有命来花。”
“发洪水啊,这是开玩笑的嘛。”
“绝对不会。”
邵成龙说:“一个个都给我盯紧了,互相检举,谁的手下跑去采山韭菜,谁就要负全部责任,辞退,扣奖金。同时全组人扣钱,才一斤扣一千,采两斤扣两千。”
“谁敢这么做,我头一个饶不了他!”老余威风凛凛大喝一声。
“我们这就回去,把那帮兔崽子看紧了。”
“决不让他们乱来。”
“上厕所都要五个人一起去。”
安排好了躲洪水,邵成龙才有空管符嘉平的朋友,“至于山珍海味什么的,我们金牛山不是有个很出名的菜吗?把这个菜搬出来,那就没问题了。”
“是什么菜这么厉害?”吴然都好奇起来。
“我没听说过金牛山有什么名菜啊。”方芳也说。
“我都没听说。”阿紫说。
金牛山是个穷地方,虽然说不是到处都好像石头村这么穷,可也付不到哪里去,全乡都被隔壁枫湾镇秒杀。人穷志短,每天都只顾着填饱肚子,当然也就没什么余暇讲究饮食。大家粗茶淡饭对付着过去也就算了,过年过节弄到鸡鸭鱼肉,做出来也是粗粝得很。
“当然有。”邵成龙说,“金牛山烧猪啊。”
“烧猪?”连邵武都愣了一下,“那玩意儿……”
“烧猪怎么了?”方芳还是不明所以,“金牛山有烧猪吗?”
“这个倒是有。”邵洪才说。
“但是有问题?”方芳听出了言外之意。
“这菜是我们邵家祭祖的菜式。”邵洪才说,“要说名菜嘛,倒是挺有名的,可又不是出名好吃。”
解放前石头村又名邵家村,里面当家作主的是邵家老太爷,虽然很穷,过年的时候还是要杀几头猪,切开给大家分一份,所谓的太公分猪肉就是这么来的。
最开始分的是生猪肉,后来被人笑话了,祭祖猪肉怎么能是生的呢,就换成了煮猪肉。再后来邵家太爷搞山寨发了财,不知怎么见识到南边人家卖的烧猪十分好看,于是又换成了烧猪。
邵家老太爷派人去学了这门手艺,挖了个大坑,弄了一头大肥猪在里面烧,烧出来浑身金灿灿的,顿时整个金牛乡都轰动了,让邵家大大的出了一次风头。
可惜邵老太爷派去的人没学全,烧猪的猪皮固然是十分好看,可是里面就不怎么样了,猪皮很硬,猪油十分肥腻,瘦肉很柴,又没味道,一口下去,猪皮磕嘴,肥油腻口,瘦肉塞牙,大家的意见很大。
邵老太爷专门派人去学艺,当然不能这么轻易放弃,后来又烧了好几次,没一次好吃的,邵家苦不堪言。渐渐的大家也知道了这么一回事,一时传为笑谈,有一阵子流行说邵家的烧猪,取代了驴粪蛋子外面光和绣花枕头,成为中看不中用的代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