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帛纶什么都不说,摇了摇头道:“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没用,皇上就赌一赌吧。”
战局未启,成败还不知晓,项定点了点头,心想他大概也是因为前事而担心,不过他用七万灭了七十万之举确实是大震人心,极大的鼓舞了南军将士们势气,七万对七十万都胜的这般轻巧,二百万澎湃之士对几十万惶惶累卒,如何会败?
这样一想,项定安心了不少,手掌轻搭在林帛纶肩膀笑道:“此事朕已决,勿须再烦恼,朕此来观了北军兵马,探了昔日旧宫,逛了相国寺,还有就是想见见金国的北廷大王,林爱卿领朕去看看。”
老婆们突然走了,就是因为跟前这个老头,她们是害怕若留下,自已肯定会冷落皇上,所以含泪急急离开。
林帛纶哪里会不知道,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不想作陪地婉转拒道:“皇上,臣有些累了,可让张元他们引领您去。”
“怎么?此时才晌午,林爱卿就累了?”项定皱起眉头,手指他道:“朕难的前来,竟这般的委推,岂有此理。”
林帛纶低头沉默不语,也不知是在跟自已较劲,还是跟项定过不去,妻子们离开不代表他就得老老实实陪皇上。
项定见他低头不语,龙目眯看他半会,重重拂了袖管就住大厅外跨步怒离。
魏贤征和皇甫宗怀见他又把皇上气走,整齐抬指点他鼻额,各自哼了一声,加快脚步往大厅外火追了出去。
鼻头和额头被点,林帛纶抬头往厅外瞧看,自嘲笑了一下,拿起家书再看一遍,突然间疲惫来袭,他累极了,心累的几乎让他承受不住,默然转过疲软双腿,拖着苍苍身躯往内门走了进去。
来到寝室,他踢了靴子往床上倒入,看着床顶幽幽想着,皇上到底有什么可怕?为什么老婆们要这么的害怕。抬手揉了揉难舒的胸膛,只觉有口气梗在胸间,明白自已在吃醋,更知道这种醋吃的冤,偏偏就是难于释怀。
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天已黑了,林帛纶只觉周身乏力,自知是心太疲了,胸间的气吁难舒,如胸口压了块大块难受。
翻坐起来,脚尖挑起歪倒的靴子,往内一插跨步就朝房外走出。夜里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却不幽寒,内园里灯笼七彩斑斓闪烁幽光,影致美伦美焕。
无心欣赏,他吸了两口清冽空气,似觉好一些,走到月门洞对亲卫询问:“是什么时候了?”
大帅晌午就睡,众卫格守于园外石门,见着他终于醒来了,护卫长急回:“刚刚临夜。”
听到刚刚夜里,林帛纶点头不再言语,走来到大厅,厅内灯火辉煌,郭遵、陆少群、张元三人坐于椅上喝茶聊天。他们见着自已,同时起身见唤:“大帅您醒了。”
瞧到郭遵和陆少群两货林帛纶不意外,可是张元张大人这个大忙人也在,那可真是稀奇了。林帛纶狐疑走上帅台,亲军马上送来香茶,他呷了一口,搁杯指着张元道:“你怎么在这里?”
张元呵呵笑了一声,闲步来到帅桌前,轻松回道:“朝庭派员接收了汴梁,我不就闲了吗?”
瞧他那清闲模样,林帛纶肚里不爽到极点,哼哧道:“汴梁没事,那还不赶紧给我到军营里,坐在这里喝什么茶?你当我大帅府是茶庄吗。”
少爷瞧自已不顺眼,张元早就知道了,老脸却是不哀,嘿嘿摆手道:“放心吧,吴昊和希文处理的很好,现在我北军共有二十五万兵马,将军们日夜操练,须得一月余才能成形,军中的问题不大,倒是……”
他几乎不用说林帛纶就知道了,无奈之极地拾茶润了一口,措败道:“复姓司徒他们的兵马怎么了?”
前来帅府坐烂屁股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张元收下轻松,急忙招来兵卫取了境图,郭遵和陆少群两人急也向桌帅靠拢。
军图巨大,帅桌是放不下的,张元折了几翻,露出京兆府地区部份往桌上搁指道:“大帅,利州东路和京西南路的南军前向京兆西南、西北、东北、南北驻扎了,目前的兵马共有七十余万,于渭水建了水寨二个、黄河西边的河拢了三个,瞧其阵仗,南军是要大举挥入河朔了。”
“嗯。”林帛纶点了点头,目光往各地来回瞟看,手点石城利州西路道:“这里呢?有什么动向?”
“此地位于吐蕃与西辽的三界,南军一动未动,不过……”手点石城风翔南路急道:“南军把利州东路兵马拉到京兆,风翔南路的金兵若趁交战时偷领一军五万人向西渡过渭攻击利州西路,那这道口子可就不好补了。”
林帛纶静静看了一会儿,蓦地手啪军图,凶狠抓捏破骂:“老子就说不要出兵,他们南军一打,连老子都被卷进去了,他司徒浩到底想干什么?竟然分兵渭水和河拢,集中兵马攻打一处还可能有胜算,现在连个毛算都没有了。”
“何只啊。”张元自听南军在渭水和河拢都建水寨,就知问题粗了,指点利州西路道:“这里只是一个小隐患。”移指渭水急道:“偿若渭水被败,敌军哄冲过河,随即向河拢三座水寨夹击,南军必成夹心肉包,南军大败还不是最糟的,更糟的是……”
“败下南军,凤翔、庆阳、河中三路敌军趁胜过河,两路堵住河南诸道断我北军后路,一路破竹南入,这个时候大宋必乱,到时情势会如何鬼神都难料。”
这番话让郭遵和陆少群顿时脸色大变,急速前唤:“大帅。”
“叫什么叫。”林帛纶比他们更大声,板着张臭脸重哼:“皇上既然敢让他们出兵,那就要敢承担风险,现在就是叫破喉咙也没用。”
话落,抬看三张皱巴巴哀脸,大声问道:“皇上人呢?”
三人听他问皇上,心知有救了,齐声急道:“说是要去旧宫祭拜,傍晚时去了还没回来。”
站起一个箭步奔下帅桌呸骂:“太好了,这个北军大元帅是真的干不下去了,我这就去辞掉。”
砰的一声,三人齐身摔倒,额头挂汗从地上蹦起,跳脚厅门追嚷:“大帅……”
“对了。”自动屏蔽了他们尖叫,前步跨出大厅时,林帛纶似想到什么,突地转身吓停他们追赶脚步,怀里掏出自已的帅印往张元身上扔道:“我不当大元帅得有人收拾这个烂摊,张元你多担待点,老子这就去辞掉这个人没法干的活,然后回老家种田。”
突然被帅印砸到,张元错愕了一下,回过神来凄惨哀嚎嘹叫,嗖的急忙往府门外大咆大叫追出去,可华灯初上,街上人来人往,哪里还找得到那位落跑大爷的身影。
司徒浩这货疯了,正所谓不怕神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和这种蠢猪组队,他一定会死的很惨。他娘的,集中兵力都不一定过踏得入河朔,竟然还分兵作战。妈的,河战可是硬战,跟攻城战的原理相同,复姓司徒的自已悲催,连带拉着他一起悲催,啥玩意东西啊。
裂骂来到了宫门口,左右值着兵卫,众兵见他来了,齐声挺唤:“见过大帅。”
林帛纶点了点头,气的什么话都没说,如风就往旧宫内卷了进去。
十数名兵卫茫然互视了一眼,不明白这么晚了大帅怎么还进宫里,好奇伸脖往里窥看,见着大爷步伐踩的极重,人人心头一抖,权当没看见,赶紧继续站直的笔挺。
初过的月亮澄明,星辰湛亮,昏光下宫庭明亮可清,走过御花园来到后宫,座座殿堂雕门紧闭,朱漆掉色,蛛网杂草生的到处都是,月下更显阴森恐怖,就连吹过的晚风都带着幽寒气息。
“奇怪。”游走在曲径回廊,连半片灯火都瞧不见,林帛纶心里奇怪,不是说拜祭吗?怎么连个烛火都没有?
再走了一会儿,心想皇上大概不是祭拜后宫被轮死的那些娘门,由后穿出,跨出了后宫,月光下见着一片大石林,石头奇形怪状数量颇多,看着心里就渗出一阵怵然。再次穿过石林,入了处月形门石,是个回字形的平屋阁院,院子不大,杂草人高,左右几处瓦顶已败,旁边有个石井,显然是太监这种下人所屋住地方。
“呃?”仅只一眼,林帛纶突地一僵,急步慢慢停了下来,目光往那口石井瞧去,顿时全身的鸡皮疙瘩往皮肉内倒竖而过。
这是一口石井,四周都布满着杂草,可是井前却没并株草,而且上面还朱写着个寿字,从那个新颖的寿字来看,这是新绘上的,朱红鲜艳,毫无褪渍模样,这还不是最让人毛骨怵然的,骇人的是井前的缝隙地上插着三柱香烟,香已烧到尾端,余留着三根细细小小的红色签竹。
有人在祭这口井,林帛纶马上知道。举目往月光下的破败回房观瞧,无人也无兽,夜风摇着杂草沙沙耶耶。他好奇往井前步进,探头向井内眺看,月光下只见下面黑水粼粼点点,似飘浮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