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在下人们的前呼后拥下回了倚翠园子,吉雅吩咐塔娜找适当时机跟秋痕把事情说清楚,并嘱咐她切不可伤了他的自尊心。
塔娜却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也有可能是害羞过度,竟然在回了园子后,就带着些许怒气直接去找了秋痕。
秋痕在下人中的地位是相当高的,此刻他正与一群下人围着餐桌吃饭,由于今天得了大笔赏赐,便破例请大家伙吃顿好的。
席间,酒至酣处,秋痕开始在众人面前吹起牛来:“哎我说,你们这些小的们,可要注意听了,老子今天得了郡主的赏赐,那可是一大笔钱啊。”
“是吗?”下人甲道。
“当然啦!”秋痕道。
“真的吗?”下人乙道。
“当然是真的!骗你是赎子!”秋痕道。
“秋哥真厉害哇!”下人丙赞叹道。
“必须滴必!”秋痕道。
“秋哥哥这下可以置办院落娶媳妇啦!”下人丁笑道。
“哈哈,臭小子,你说对了!”秋痕笑道
“那秋痕大哥一定是已经有了意中人了吧?”下人戊问道。
“呵呵,嘿嘿,这个嘛。”秋痕打哈哈道。
“说说!”
“说说!”
“给大家说说呗!”
“就是就是!”
众人七嘴八舌。
“这……嘿嘿!实话跟你们说了吧,这位姑娘不是别人,她就是咱们园子里的管事人!”秋痕笑道。
“噢——原来是塔娜姑娘呀!”众人齐声笑道。
“想不到秋哥你这么有眼光啊!”下人甲赞叹道。
“秋哥,你眼光是很高啊,这塔娜姑娘可是咱们府上最迷人的花骨朵儿啊!”下人丁赞叹道。
“可是秋哥你老恕小弟直言哈,这塔娜姑娘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啊,那可是个泼辣的厉害角色啊,小弟怀疑她连正眼都不会瞧您一下呢,又怎么会答应嫁给你呢?”下人乙的语气中有点挖苦讽刺的味道。
秋痕这一听,可不乐意了,只见他端起桌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把酒杯往桌上重重的一搁,道:“跟你们说,我是娶定她了!而且她也已经答应嫁给我了!”
“真的啊?”众人齐声惊呼。
“没错!”秋痕又灌了一杯酒,故作神秘兮兮之状,跟众人道:“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众人见状,赶忙把个脖子伸了过去,侧耳倾听。
“嘿嘿嘿嘿,”秋痕先是一阵淫笑,然后洋洋得意地道:“其实我不止拉过她的小手,就连她的小嘴儿,我也已经亲过数次了!”
“真的啊!”众人爆发艳羡之声。
“那可不,有很多次都是她主动送上门来的哪!哈哈哈哈……”秋痕拍着桌子大笑道。
有谁会想到,此时塔娜正在窗外站了许久,把这段有关她的对话听了个清楚分明。
塔娜向来是个脾气不太好的姑娘,只是听吉雅郡主刚刚的嘱咐,才尽量压制怒气来找秋痕,想跟他讲清楚,不要再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她的身上,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秋痕竟然在醉酒情况下,对她恶语中伤。
女孩子的名洁在当时是被看的很重的,秋痕这样胡说八道对塔娜的伤害是极大的,虽然是在醉酒的情况下说的,但仍然有些过分了。
塔娜岂能当作没有听见呢?况且她在这园子里又是地位极高的,怎么能允许有人在背后如此中伤于她?
于是带着一股强烈的怒气,一脚便把房门踹开,咣当一声巨响,把正在兴头上的众人吓了一跳,全都木怔怔地望着满脸怒容的塔娜,末了,赶紧从塔娜背后偷偷溜到门口,准备落跑。
只听塔娜一声怒喝:“都给我站住!”语气中透着极端的愤怒与威慑力。众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立在原地战战兢兢。
塔娜威严地将众人的脸扫视了一遍,末了,停留在秋痕的脸上,带着讽刺、挖苦、愤怒、讨厌等诸多情绪,一字一顿地对他道:“你说我主动牵你的手,主动亲你的嘴了?你敢当着我的面,再在这里说一遍么?”
此时,秋痕的酒已经醒了大半,连忙给塔娜作揖陪笑道:“奶奶,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行么,我刚才那是借着酒劲儿跟他们闹着玩儿的,您大人不计小过,原谅了我吧。”
塔娜见他那怂样儿,冷笑了下,面对众人道:“我今日来这里,就是特意来澄清一件事的。”说着又扫视了一下众人,朗声道:“我塔娜不但不会嫁给这个叫秋痕的小人,也不会再和他说一句话!我若反悔,便叫我和我未来的丈夫一个早死,一个出家!”说完抓起桌上的一个杯子,“啪”地摔在了地上,清脆凌厉的声音震地众人身子一抖。
事件的整个过程发展地太过迅速,太过出乎意料,让秋痕措手不及,他万万没想到,原来美丽的想像与生活会突然发生这么大的逆转,望着吉雅摔门而的背影,他陷入了惊愕之中。等他回过神来,方始发现众下人都带着对他的鄙视与不屑陆续离开了。
当塔娜眼含热泪,气呼呼地回到郡主卧房时,吉雅便从塔娜异样之中察觉到事情可能比想像之中还要糟糕的多。于是对眼泪汪汪的塔娜百般哄劝与安慰,塔娜方始渐渐恢复如常。
这边儿安慰了塔娜,那边儿吉雅又派人前往秋痕住处传话,叫他放心,一应的工作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切不要因为塔娜是主子身边儿的人儿,就有所顾虑,至于塔娜姑娘一时的气话,也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秋痕得到吉雅郡主的安慰,情绪便平复了好多,想想这事情的起因还是自己的问题,自己有错在先,才导致这样的后果,也不能去埋怨塔娜,于是便在心里揣摩着,什么时候找塔娜,当面向她致歉,或许还可挽回塔娜对他不好的看法。
一切看似相安无事,吉雅的心便慢慢地放下了。
翌日,因为不用去学堂上课了,吉雅便贪睡了一上午才起床,起来时,塔娜倒是如常,只是情绪低落了些,默默地服侍着,吉雅细瞅了下她,发现她双目红肿,便知她昨晚定是在被窝里狠狠地哭过,很想安慰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于是也只是默默地,就连吃饭也是默默地,你给我夹一筷子菜,我给你盛一碗汤,认真地吃着,却彼此不言语。
饭后,还是吉雅打开了话匣子,她一边给塔娜倒了杯茶,一边笑道:“事情已经这样了,就不要太过伤神了,左右他知道你的主意了,以后也不会再刀扰你了,倒也不是坏事。快刀斩乱麻嘛。”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吉雅说完,塔娜不但没有破涕为笑,反而哭出了声。这令吉雅愕然。
只听塔娜一边抽泣一边道:“郡主,我好害怕。”
害怕?害怕什么?吉雅更愕然了:“你怕什么?”
“奴婢怕、怕遭天谴。”
“什么?遭天谴?什么啊,你在说什么?什么遭天谴?”吉雅一头雾水。
塔娜抽泣了会儿,哭诉道:“奴婢好害怕,好害怕遭天谴,是因为、因为昨日奴婢说了不该说的话。”
“什么话?”
“奴婢、奴婢说,”塔娜有些泣不成声地道:“奴婢说,塔娜不但不会嫁给这个叫秋痕的小人,也不会再和他说一句话!若是反悔,便叫我和我未来的丈夫一个早死,一个出家!”说完扑到吉雅怀里,大哭起来。
吉雅一边抚摸着他表示安慰,一边在内心中无比震憾,心说,这个塔娜也真是的,干嘛发这样的毒誓,多不吉利!
不说毕竟是成长于21世纪的人,吉雅并没怎么太在意,笑道安慰塔娜,道:“谁在怒气冲冲时,能那么好地管好自己的嘴巴,说上一两句气话也是有的,又何必往心里去呢?”
“可奴婢还是觉得心里怪别扭的,奴婢生怕将来……”塔娜依然很忧虑。
“好啦好啦!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哦,快别哭哭啼啼的了。”吉雅笑着安慰道。
“啥好日子呀?”塔娜望着主子问道,几滴泪珠儿还挂在她长长的睫毛上,看起来似梨花带雨。
“今日是周末呀,周末你不高兴么?”吉雅有些奇怪,这些古代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到了周末,不用上班上学了,还不高兴么?
“咱们也没有什么周末不周末的,都是差不多的嘛。”塔娜让吉雅的话转移了注意力,不再像适才那么忧伤了。她这人有个好处,气来地快,去地也快。
“我想着今日和明日都是周末,咱们也可以准备一下,好去凤阳村看望重八哥他们啊。”吉雅翻着自治的日历牌儿,自言自语道。
塔娜听地眼前一亮,道:“那不就可以见到——”说了半句话,旋即住了口,顿了下,稳定了下情绪,尽量做到平静,笑道:“不就可以见到他们了么?”
塔娜没说完,吉雅也已经猜到她实际上要说的是什么,便笑道:“可以见到他们了,你想着给他们带些什么礼物呢?”
塔娜想了想,笑道:“他们能喜欢什么呀?左不是吃的穿的用的罢了。”虽然她对汤鼎臣的印象极好,但话语间还是难掩对贫穷汉人的鄙薄。
吉雅也不以为意,只笑道:“依你那样说,他们可不就跟动物没分别了?那也说明你的眼光有问题。”
塔娜让主子顶地哑口无言,微笑着想了想,觉得主子说的倒是很有道理,于是笑道:“主子说的是呀,主子想给他们带些什么过去呢?”
“像你说的那样,肯定是要带些吃的喝的用的,另外再带些玩的。”
塔娜笑着点了点头,道:“那我就去吩咐着好好准备一下。”
吉雅点点头,道:“去吧。”
“是,奴婢准备好了,回头汇报给主子,主子看缺少些什么,说了,奴婢再让……再让人置办去。”塔娜刚想说出让秋痕置办去,蓦然想起昨晚的事,便改了口。
吉雅为了不让塔娜尴尬,便没有说话,只微笑着点了点头。
塔娜赶紧退了下去,神色有些慌乱。
因为此刻她很忧愁,她昨晚刚刚跟众人面前发过誓言,以后再不跟秋痕说话,可如今这采买之事基本上都得靠他,又怎么能不和他打交道,和他说话呢?
塔娜一边忧心忡忡地走着,一边思忖着要不要派人去将学堂里的无盐叫来,让他代秋痕来办事。但即使这样做,也终归是心有不安的,因为背着郡主换下人的差事是违反相府府规的。
正低头赶路,猛地与人撞了个满怀,待立好姿势,定睛一看,不禁全都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的。
没错,塔娜撞上的不是别人,正是秋痕。
原来秋痕自昨日被塔娜当众数落怒斥之后,也是魂不守舍,昨夜失眠了。睡地不好,又加上心事重重,一路上也不像往日那样精神抖擞了,垂头丧气的,见谁都爱理不理,引地众人侧目而视。
这会儿不知不觉地,竟然晃到了往塔娜住房的路上,与塔娜不慎相撞,由于他长的人高马大,塔娜的头一下子撞到对方的胸口上,疼痛让她下意识地捂住脑门儿,本就没好气的她刚想发威,忽然发现眼前人的衣服样式和颜色很熟悉,抬头一看,果然是秋痕。于是翻了翻眼珠儿,转身就走。
秋痕也正想发火,蓦然发现撞到自己身上的是塔娜,脾气立马变好了,堆起一脸的笑,道:“塔娜妹妹,原来是你。”说话的语气极其温柔敦厚,眼神也是脉脉含情,丝毫没有因为昨晚上塔娜对他的粗暴而介怀。
塔娜却没他那么好的耐心和脾气,冷着个脸,朝旁边一闪,准备直接到厨房去吩咐一下,置办明日要送到宁心阁的吃食。
也许是碰巧吧,她朝旁边一闪,同时秋痕也朝那边闪去,说实话,这绝对不是秋痕故意戏谑塔娜,只是碰巧而已。
但塔娜却不这么认为,自从昨晚听了秋痕那一番污言秽语,便对秋痕的印象大打折扣,如今又见他故意撞她,还挡住她的去路,就让她对他更加恼火了。于是娥眉倒竖,瞪起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就准备怒喝他一顿,刚要张口,陡然想起昨晚昨晚在盛怒之下说的话,便赶紧闭上了嘴巴,狠狠地白了秋痕一眼,朝另一边闪去。
秋痕见她的样子,也一下子想到塔娜昨晚发的誓言,便觉得塔娜此时的举动甚是好笑,于是纯心想逗她一逗,便也朝那边挡去,同时眼神里满是笑意,看着塔娜,就好似在看着一个可爱的小动物。
塔娜抬头一看,正好与秋痕戏谑的目光相对,顿时火冒三丈,一掌推了过去,正中秋痕肋下,秋痕“哎呀”一声捂住了痛处,对着塔娜哀怨道:“你下手也太狠了吧?真要谋杀亲夫啊!”
谋杀亲夫?
塔娜一听这话儿更恼火了,又是一掌朝着对方的脸拍过去,这下秋痕提前有所准备,一把握住了塔娜的胳膊,望着塔娜红红肿肿的大眼睛,有些心疼地道:“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么?昨日的事不怪你,你怎么发火都不过分,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我如今也不敢求你的原谅,只求你别不理我,好么?”
这样地低三下四的语气,和这样委曲求全的说辞儿,塔娜听地倒是入耳的,只是昨日在盛怒之下失去了理智,说出了那样的话,如今又怎么可能马上就跟他说话儿?再说这心里的气儿还没消尽呢,于是也不理他,只冷着脸不看他,绕到一边,往前走去,空留秋痕立在原地,懊恼不已,后悔不已,对着塔娜的背影大喊了一声:“难道你真的要一辈子不与我说话么?”声音中透着对塔娜无限的深情。
塔娜自前面走着,听到秋痕在后面的喊话,禁不住心中一颤,但终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了步伐,默默地前行。
到了厨房,直接去了里屋坐下来,下人见过塔娜后,便问道:“姑娘难得亲自来咱们这里,不知有什么要吩咐的?”
塔娜强装笑颜,道:“找你们管事的曲大娘来,我有事要亲自吩咐她。”
那粗使丫头回道:“姑娘来的不巧,咱们大娘这会儿正在外面采买食材呢,估摸着再得两个时辰方能回返呢。”
塔娜皱了皱眉头,道:“这是怎么说的,向来不都是周日才去采买么,怎么今日就出去了呢?”
那丫头回道:“回姑娘的话儿,今日一早上,秋痕大哥便送来一副食材清单,让曲大娘按单子去采买,说是今日晚间便来清点查收。
塔娜听地心中一惊,心道,莫不是……莫不是他见我跟他赌气,不肯跟他说话,他便猜到了我的心思,自己过来办理此事了?想到这,塔娜对着立在地上回话儿的丫头微笑了下,道:“你秋痕大哥可说过,这些食材要运到哪里去么?”
“不曾说过,”丫头摇了摇头,蓦地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回道:“曲大娘也曾向秋痕大哥问起此事,秋痕大哥只冷着个脸说,不该知道的就不要乱问。把个大娘碰了一鼻子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