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阁说道:“今天不是要去找梁丫头说事儿吗?顺便考察一下盘鳌溪。”
“我一起?”
“是啊,主要是坐船,不累,趁现在离插秧还有半个月,我们也抓紧把这事情做了。”
阿音说道:“那等我给客人上完饭菜,换了衣服就去。”
倒是客人们无所谓:“阿音你跟沟主要是忙就先去吧,苗婶喊一声我们自己去拿也没事儿的。”
阿音抱歉地对客人们一笑,取下头巾和围裙,说道:“那我们走吧。”
李君阁说道:“还得带上厚点的衣服,还有牙刷毛巾什么的,今晚可能得住老乡家里。”
阿音说道:“还得过夜?”
李君阁牵着她的手说道:“以前考察那几条溪,条件过于艰苦,因此没带你去,盘鳌溪先人们已经依赖上千年了,沿溪两岸开发得相对成熟,这次正好带你一起逛逛,就当散散心呗。”
然后游客们就开始起哄:“沟主又在洒狗粮喽……”
阿音脸一红:“那你等我一下。”
将李君阁的包拎进自己房间,一会出来已经换成牛仔裤运动鞋棒球衫,还戴着一个白色的棒球帽,拎着相机包,说道:“走吧。”
李君阁将东西接过,对游客们打招呼:“哥儿几个,走了啊!这次去考察盘鳌溪,争取让你们下次来,又多个去处!”
游客们都挥手:“那赶紧,把阿音照顾好啊……”
两人骑着红魔鬼来到盘鳌乡,梁慧丽将他们接进会议室,好几个李家老辈儿已经在里边了。
老族叔就开口:“皮娃,这二十多天里头,我们可都按你说的弄了,可不光码头,乡里头各条道我们都整了一遍!”
李君阁笑道:“耳听为虚,我跟阿音可是将行李都带上了,除了考察乡里,还准备沿着盘鳌溪往上走一走,看看整条溪的资源情况。老族叔,要不我们先搞个船,在船上边看边聊?”
几个老人家面面相觑,这娃从来不按套路出牌,有一出是一出,春耕在即,家里好多事情呢!
老族叔想了一下:“也行!那老三你回去给我家里带个话,秧棚帮我照看着,我就带着皮娃和阿音走一趟。”
梁慧丽说道:“那你们也等我一下,我换身衣服,我也跟着你们去!”
趁梁慧丽换衣服的时间,李君阁坐下来跟几位聊天:“我记得盘鳌溪上头有个粉条厂,小时候去玩过,现在还在不?”
一个老人说道:“你说的是乡办那个厂吧?早没了,乡里各家各户谁家没红薯,谁不会自己做粉丝?那玩意儿在乡里就卖不出去,以前又没人来,土制的红薯粉丝黑乎乎的,没人家做的好看,外头也就一样没有销路,搞了两年就搞不下去了……”
另一个老人说道:“可不是咋的,乡里当时好些企业呢,纸厂,酒厂,罐头厂,就是没一个活下来的,我看都是瞎折腾……”
又有个老人说道:“都是改道惹的,以前盘鳌乡多风光,每天进黔州的马帮那是十几队,我下河李家日进斗金。后来马帮改走娄山关那条路子,这边就废了……”
李君阁说道:“那这些厂子还在?”
老人们说道:“在倒是在,不过就剩一片地基几面墙了。”
这时梁慧丽出来了,打扮和阿音差不多,说道:“那我们走吧。”
几人出了乡政府,朝广场码头走去。
码头边上几个大娘在洗衣服,老族叔对其中一个喊道:“他五孃,二娃回来跟他说一声,我把他船开走了,梁丫头跟皮娃阿音要看看我们盘鳌溪。”
那个五孃说道:“去吧,跟我说了就行,这娃这向都没落屋,说上河那边忙不过来了。”
李君阁就笑道:“五孃,等二娃学会起屋了,盘鳌乡这边的活路也会多起来,可得叫他好好学,这边还有六百户呢!以后就是上千户木楼的维护保养,这就成行当了!”
五孃就笑了:“上河李家的皮娃是吧?正月舞龙没少见着你,身上大泡好了没?”
李君阁也笑了:“你看看,见我耍龙灯的人不少,惦记我身上大泡的楞没几个,当真是一家人才想得到。那俩泡没事儿了!”
五孃又笑了:“那就好,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这船就是我家二娃的,他一天到晚没正型,你们尽管拿去用,回来还栓这里就行。俩闺女你看好了,才开春掉水里不是闹着玩的!”
帮着老族叔解缆,一行人上船,李君阁最后利索地跳上船尾,从船畔取出一根长竹篙:“那五孃我们走了啊。”
五孃说道:“一看就是老把式,那就放心了,去吧!”
小船顺着五溪河向前七八百米,就是盘鳌溪入水口,老族叔也抽出一根船篙,两人配合这将小船拐进了盘鳌溪中。
从溪上看盘鳌乡,又是一番景致。
这边是盘鳌乡居民区,古建群在另一个方向,因此看不到。
不过也不是没有特色,溪边有不少砖石柱子,柱子上方涨水淹不到的地方改木柱,木柱上边是楼板,临溪而建成为一栋一栋的吊脚楼。
就是吊脚楼下面没法看,去年涨水后到现在,已经丢弃了不少垃圾在那里,挺脏。
老族叔满脸通红:“皮娃,我们现在还没清理到这里来……这些天就弄乡场上和甘棠故径左右了……”
李君阁点头:“还是等着涨水吧,不过记住这是最后一次,本来这沿溪吊脚楼也是一景,上面那些人家,就算经营点茶楼,搞点住宿接待,都可以挣钱。可现在这样,我都不敢带艺术家们来写生啊……”
老族叔说道:“老时间里这一带也是好招牌,配上法王寺周边的茶叶,有个名头叫‘鼋龙水,凤凰茶’,是马帮商贩谈生意最爱的来处,不过后来马帮没了,也就没落成这样了。”
李君阁对梁慧丽说道:“梁丫头,听见没?光这个名号,都能引来游客体验,不过现在这溪里的水还能喝?就算是金子打的招牌也用不上啊……”
梁慧丽说道:“那乡里今年咬咬牙,也得把管网改造了,不能再将污水往盘鳌溪里排放了。”
李君阁坏笑道:“钱从哪里来?”
梁慧丽不由得抓头:“是啊,钱从哪里来?”
阿音笑道:“梁姐姐,二皮承包协议上写的是五溪河范围,虽然两年没碰盘鳌溪,可你也别被他骗了,这盘鳌溪本就是他的承包范围所在!”
梁慧丽这才反应过来,对呀!当时协议上说好的,五条溪都在他承包协议范围内,这娃一直一碗水没端平,把李家沟伺弄得跟花儿似的,将盘鳌溪丢这里不闻不问,现在还想从穷官府身上薅羊毛!
一拍大腿:“阿音说得对!这本来就是你的承包范围!你不搞好,休怪我追责,你这算不算承包后不作为?”
李君阁不由得翻白眼:“喂!当官的还讲不讲良心了?两年整出五个亿的盘子还叫不作为?”
梁慧丽咯咯笑:“不管,当官的在盘鳌乡坐着呢,你不在当官的眼皮子底下搞点政绩工程出来给当官的长脸,就是不会做人不大懂事。”
李君阁说道:“老族叔看见没?啥叫衙门八字朝南开?”
老族叔说道:“啊?皮娃你们在说什么?老族叔耳朵背没听见!”
一船人都哈哈大笑。
笑过一阵,李君阁说道:“集团不是不弄盘鳌乡,一是以前能力有限,二是以前大家意识不到位,集团搞这事儿只能是逆水行舟事倍功半,再等等吧,等到李家沟四百户民宿搞定,悬天寨四百户民宿搞定,就到了我们上河李家反哺下河李家的时候了。”
“再此之前,我们先将盘鳌溪的名头逐渐经营出来,配合分期分批投放使用的民宿,和日渐增长的游客数量相匹配,保证开张一家就有一家的生意,这才是经营之道。”
二月末的盘鳌溪,水位还低,水流也轻缓,过了盘鳌乡乡治范围,房屋就逐渐减少,耕地逐渐增多。
最高水位线的上方,都是油菜地,油菜花已经开始打花骨朵。
再往上,都是积水的水田,这是老乡们已经追了泥粪,修了田坎,准备开秧了。
最高水位线下方,都是细腻的红色沙土,丹崖地貌被侵蚀风化后滚落下来的石头,在大自然亿万年的搬运磋磨下,变成了红岸绿水的奇异景观。
过了盘鳌乡乡治所在,水质明显改观,红砂土的吸附净化能力很强,加上上游没有了污水排放,重新变回了一流水质。
水面和两岸景观虽与李家沟相似,不过明显少了很多东西。
李家沟各条溪流,现在正是早上鱼类鸟类活动的高峰期,满河鱼星点点,树上鸟儿飞舞觅食,那叫一个热闹。
而这里,一片死寂,河里一个鱼星见不着,岸边红砂地上一点野兽活动的踪迹都看不到,远处竹林里间或一声鸟鸣,反而更增加了清冷的气氛。
一条死溪!
李君阁摇了摇头:“老族叔,按理说每年涨水,总会带来不少红水河里的鱼苗,怎么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走了这么久,怎么就一个鱼星都看不到!几个鱼苗能值多少钱?一个游客能让乡里挣多少钱?这不是舍本逐末吗?”
老族叔臊得满脸通红:“皮娃,这番道理我们以前不懂,上河李家的学问一向比我们高明,见识比我们通透。”
“现在我们懂了,你放心,今年涨水,一条鱼我们都不祸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