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正舟深吸一口气,低下头,自顾自地嘀喃道:“‘脑残教’……”接着便陷入了沉默。
数十秒后,我才开口,低声道:“柯先生,你想想看,虽说‘脑残教’的人有可能不顾自身性命而行凶,但这司机选择的目标未免太……所以,我们猜测,他必定是受人操控。”李哥和猴哥一致认为,当一个有身份的人,在生命受到某种程度的威胁时,他宁愿相信是有人想谋害他,也不会相信这是意外事故。
柯正舟说:“你怎么查到他是‘脑残教’的人?”
我稀里糊涂地说:“不瞒柯先生,我之前曾在山口村的一家施庙暂住过,意外得知许多年前附近村庄曾一度信奉‘脑残教’,到现在只怕‘脑残教’的信条仍还深深遗留在当地居民的思想中,卡车司机的家正是在那一带,最重要的是,我听说卡车司机的葬礼极其简单,只在家中停放了一日便匆匆下葬,这未免也太性急了些吧?”
柯正舟说:“事故过后我也派人去当地了解了情况,并没发现什么奇怪的现象。”
我管它死活,随口说:“如果我记得没错,车祸当时卡车上并没有装有货物。夜晚八点,卡车司机为什么不在家中休息,反而开着一辆空车出门?”
柯正舟无话,低头沉思。
我斜眼看柯正舟,试探性地说:“我知道柯先生你性情温良,不愿多加追究,但是……如果真是有人在背后搞鬼,令千金就实在去得冤枉。”
柯正舟听到‘令千金’三个字,顿时紧绷着脸,拳头不知不觉握紧,冷冷说:“顾老弟,这件事就麻烦你帮我查查,我什么需要,你尽管开口,我尽量配合。如果真是有人指使,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人性就这样,只要一击击中弱点,纵然再聪明冷静的人也会被激怒,全然没了理智。
我端起桌上一杯果汁,向柯正舟敬道:“柯先生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会好好查,给柯先生一个满意的答案。”说着一饮而尽。
不知不觉聊到十一点多,柯正舟喝下身前最后一杯稀释过的阿马罗尼,懒洋洋地和我们道了别,临出门前我觉得小腹闷胀,忙找卫生间小解,尿到一半见门口跌跌撞撞进来一个女人,二话不说直接冲进马桶间呕吐。
我以为我眼花,赤手赤脚上前查看,果真见一个黑色半裙、成熟短发的女人趴在马桶上吐,我脑袋一翁,难道我今晚喝多了,走错了卫生间?可是我没喝酒啊,最重要的是这里有女厕没有的道具。
踟躇间女人像是缓过神来,擦了擦嘴缓缓回头,在看到我时,双眼立马怔住,瞳孔不可思议地放大。
我忙低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吱吱唔唔道:“那个,我……”
“你……”女人开口,才讲出一个字又忍不住转头“哇哇”吐了起来,原本就狭小的卫生间,慢慢被一阵熏人的酒气笼罩。
这是个是非之地,必须赶紧离开,我拔腿便往卫生间出口逃走,不想没走几步,一股更加浓烈的酒气席卷而来,紧接着女人的身体紧紧贴在我的后背,软绵绵的如同蛇蝎一般,还带着些许炙热。
我向前大跨一步,想以此摆脱女人的束缚,可是她根本没有半点收敛,甚至探出手挽着我的手臂,头枕在我肩头,我走一步,她随着逶迤半米。
我不由地说:“小姐,你是那个包间的,我送你回去吧。”
女人半眯着眼,浅浅一笑说:“公约酒店,207号房!”
公约酒店?好像就在附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过。想了想,我说:“这样吧,把你的手机给我,我打电话给你朋友,让你朋友过来接你。”
女人摇头,像是在思考,停了半会断断续续道:“手机……手机?是哦,我的手机哪里去了,刚刚还在的。”
我说:“你好好想想,你刚刚在哪里喝的酒,你还记得吗?”
女人‘嗤’一声轻笑,说:“喝酒,我没有喝酒,你才喝酒了,我好想睡觉……睡觉!”说完真的趴在我的肩头闭上眼睡了起来。我赶紧扶着他的腰,怕她一不小心摔倒。
都说酒吧是一个让人迷乱的地方,没想到高级会所也会出来这样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我想了想,努力抽出手来给李哥去了个电话,说这边有些意外,让他先回家,然后我便揽着女人,向着公约酒店而去。我想只要把她送到酒店大厅,那里的接待应该有人认得她,到时候自然会将她送回房间。
但是事情远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好不容易走到公约酒店大厅,我试着想将女人放到沙发上,再去向接待处询问,哪料到手刚一松开,女人立马睁开眼,朦朦胧胧地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看着她手中的磁卡,有些疑惑地问:“什么?”
女人狡黠一笑,在我耳边吐气若兰:“门卡!”
我将她推开一点距离,说:“既然你醒了,就自己上去吧,我还有事。”
女人不撒手,又粘了上来,低低道:“207号房间,别走错了。”我挣扎两下,感觉女人挽着我手臂的力道更大了些,无赖,只得将她送回207房间,在房门关上刹那,女人像是忽然变了个人,突然甩开我的手,退后一步,紧紧靠着门框。
我像是刹那间明白了些什么,顿时止不住一头怒气上涌,妈的,这变脸的速度快比上川剧了?
女人不敢看我的脸,低沉的声音说:“实在是对不起,今晚有个饭局,那些人尽灌我的酒,我真的喝不下了,所以……”
我说:“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女人抓紧门把手,说:“等等,我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我不耐烦,问:“什么事?”
女人从一旁书柜上拿过手机,翻出一串数字,说:“照这个电话打过去,就说我喝醉了,睡下了,有什么事,改天再谈。”
好吧,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天,我接过手机打了过去,按女人的话说了一遍,电话那头传来很吵的声音,隐隐约约里听到一声男人的臭骂:“龚薇那个女人喝醉了,已经被人送回去了。”紧接着是另一男人的骂声:“操!”
挂断电话,女人说:“谢谢你。”
我摆手,一脸淡然地说:“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女人说:“如果不介意,我可否请你喝一杯?”
我冷冷说:“不用了,我不喝酒。”我心想,喝得站也站不稳了,还敢喝!
女人掩嘴轻笑,说:“就当我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吧,今晚如果不是你的帮忙,我真可能喝死在酒桌上。”
我不点头,也不摇头,心情复杂,女人看在眼里又笑了笑,说:“那你先等等,我去换身衣裳。”说完朝卫生间走去。
我随意找了张凳子坐下,说实话,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走,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自从杨佩琪和温婉晴相继离开后,这么久以来我从未接触过任何女人。
大概十分钟左右,女人从浴室走了出来,黑色长裙换做白色家居服,下身休闲短裤,黑色眼影、红色嘴唇与长长假睫毛也被洗掉,素颜下的女人看起来二十八九岁,皮肤保养的很好,光滑细腻,尤其在灯光下显得更为通透红润。
女人取来一瓶红酒,与两只红酒杯。我说:“我不喝酒!”
女人愣了一下,斜坐到柜台旁的高脚凳上,双腿叠加,尽管展露着她纤长而白皙的大腿,自顾自地倒出小杯喝了起来,笑盈盈地说:“放心,我没在酒里下药。”
我苦涩地笑,很无奈,说:“我有病,喝不了酒。”
女人随口应道:“癌症?”
我说:“对,癌症晚期。”和一个陌生人说这些话,感觉心中比较踏实。
女人惊讶,抬头望我一眼,又垂下眼睑,说:“怎么不治?”
我说:“我作孽太多,治好了只会害人害己。再说,这种病根本也治不好。”
女人抿嘴浅笑,露出不相信的神情,说:“看不出来,你还挺幽默的。”
我笑,我的确挺幽默的,大半夜的在宾馆和一个陌生女人聊天。
女人抽身取一盒纯牛奶,说:“喝这个吧。”
我说:“不用了,我该回去了。”
女人说:“怎么这么急着离开,你难道怕我吃了你?还是……你觉得我会非礼你?”
我以为我早已经看破尘世,但女人这句话有些让我不爽,我换上自认为邪恶的笑容,戏谑道:“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一不留神做出不该做的事,就麻烦了。”
女人痴笑,抿一口酒,沉声道:“今晚的事,真的很感谢你。”
我说:“不客气!”想了想补充道:“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一个单身女人,竟然敢半夜勾搭男人,还把男人带到你的住处,这是不是叫送羊入虎口?万一我不是什么善类,呵呵……或者你本身就是这么想的?”我突然对面前的女人产生了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