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臻话落,季七月愣了一会儿。
想到他所做的一切,明明那么恨自己,现在却要来劝她,真是……难为他了。
情不自禁的笑起来,顾臻不知道她为什么笑,却也知道自己不好问。
他们之间,已经变成多说一句亲密话都会尴尬的关系。
这个曾经倾尽一切,温柔对待他的女孩子,如今他是失去了。
突然,他的心没来由的疼起来。
季七月看着顾臻,不知道有没有感受到他的心疼,只是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还要帮小翔?”
顾臻凤眸一敛,沉声说道:“如果我说因为他是你弟弟,你相信吗?”
“不。”几乎没有犹豫,季七月摇头。
顾臻苦笑,握紧了双拳,“不管你信不信,季翔必须要做这个手术。”
“呵!”季七月冷嗤一声,“请问顾先生以什么身份帮我的家人做决定。”
“小七!”顾臻眉宇一拢,叫着她的名字,“不要这样。”
“顾先生,这个手术做与不做,是我们季家的事情,与你无关,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今天能来跟我说这些,这样至少让我知道,过去的一切还有值得的地方。”
“小七……”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是个成年人,自己的选择我会承担,我也相信小翔能够理解。”她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很清晰流畅的说道。
“我也希望顾先生你能承担自己的选择。”
顾臻自嘲一笑,伸手握住季七月的手腕,凝着她瓷白的小脸,“小七,如果我说我发现自己根本承担不了,怎么办?”
季七月一震。
手腕上的温度灼烫着她本已经冰冷的心脏。
可她不想管他,不想管他流露出怎样的落寞。
抽回手,她低声叫松子:“松子,进屋。”
松子站起身,不舍的蹭了蹭顾臻,却还是听了季七月的话,白色的一团子窜进屋里。
后退一步,季七月的手握住门把手,“再见。”
就这样,很好。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切都已经很完美了。
话落,季七月欲关门。
大门在眼前缓缓合上,顾臻的脸已经消失在门后。
突然,一只修长的手从马上要合上的门缝间伸了出来。
季七月惊怔间,手臂一紧。
“砰!”
门在身后合上,她被人抵在门板上,后脑勺垫着温热的掌心,她鼻端尽是熟悉的古龙水味道。
樱唇被霸道的啃噬侵吞,强势的顶入他的舌。
季七月“唔唔”叫着,伸手去捶打他的肩膀,胸膛,没有一点章法。
顾臻吻的投入,吻的深情,吻的仿佛这是他们之间最后一个吻。
碾转间,季七月终于抓到机会,趁着顾臻投入,她抽身出来,狠狠咬住他的唇瓣。
血的腥味弥漫开来——
顾臻放开了她,粗喘着望着她带血的唇。
骨节分明的指抚上她的唇,他低声说:“小七,留在我身边。”
“这是你新一轮的报复吗?”季七月扬唇,冷笑。
顾臻愣住,放开了她。
“你出去!”季七月低吼,“请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抱歉。”顾臻低语。
季七月大步奔向卧室。
背靠在门板上,顾臻闭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开门,他离开。
卧室。
季七月缩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听到大门的声音,知道他走了,她才敢放任自己哭。
先是轻声抽泣,然后就是嚎啕大哭。
哭到最后,她都快要窒息,心口疼的像是针扎。
哭够了,窝在她脚边一直默默不动的松子伸出舌尖舔了舔她的指尖。
季七月咬着唇,摸了摸松子的头,扶着墙壁站起身。
衣服也没脱,她直接和衣躺在床上,拉了被子盖住自己,沉沉睡去。
第二天是周末,不用上班,季七月也不起床,继续这样睡。
再次醒来,是因为肚子很饿。
看了看时间,居然是下午三点了。
忽然想起松子也没吃饭,季七月猛地坐起身。
一直趴在床边地毯上的松子听到动静,也跟着直起身子,看着季七月,它“嗷嗷”叫着。
季七月弯身摸摸它,轻声说道:“抱歉,我把你忘了,我这就去给你弄吃的。”
给松子弄好食物和水,看着它吃着,季七月也给自己简单的下了一碗面条。
吃过饭,又睡了这么久,她精神很足,于是便拿起出差要用的资料开始翻看。
晚上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机响起。
季七月拿过手机一看,是安然的电话。
“安安。”
“嘿嘿,小七月,有没有想姐姐?”
这个时候,季七月是最脆弱的,听着安然的声音更是想哭。
“嗯,想你,很想很想你。”季七月说道。
安然眉头一簇,低声问道:“怎么了?小七月,怎么听着情绪不高啊?你不是和顾臻和好了吗?”
“……”季七月握紧手机,不说话。
安然立刻慌了,“小七月,怎么回事?你别吓唬我!你等着,我马上订机票回去。”
“哎!不用了,安安。”听到安然要马上回来,季七月赶紧说道:“我周一要去炎城出差,大概要两天呢。”
“这样啊,正好我那时候也结束工作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季七月再三保证没什么事,安然这才不太放心的挂了电话。
周一,宣城机场。
季七月和袁征都是商务舱的票,上了飞机,袁征问了季七月关于资料的准备情况。
听到她大概的说了说,就知道她准备的很充分,于是安心的点点头。
炎城。
到了下榻的酒店,袁征说休息一晚,明天再开始工作。
第二天的工作十分顺利,合作谈成,双方约了一起吃午饭,季七月当然也随行。
对方公司来的人比较多,考虑到季七月的情况,袁征特意安排她和两个女士坐在一起。
对于这样的安排,季七月很感动。
袁征对她真的很不错,有时候就好像是一个和蔼的长辈。
席间,季七月推辞着不喝酒,因为她知道自己的酒品不好。
幸好,大家也都很尊重,没有多劝。
“我看你不怎么吃东西呢?”坐在季七月右边的女人30多岁,带着眼睛,很是温柔。
用公筷给季七月夹了一块鱼肉,她说道:“这家的功夫鱼做的特别好吃,不腥,你尝尝。”
“谢谢。”季七月微笑道谢,刚夹起鱼,却在闻到那味道的时候恶心起来。
“不好意思!”捂着嘴巴,季七月快步奔出包间。
冲进洗手间,她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身后响起高跟鞋的声音,接着有人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没事吧?”
“没事。”季七月摆摆手,抽了纸巾擦了擦嘴。
女人细心的递过来一瓶矿泉水,季七月接过来,漱了漱口。
“谢谢。”
“谢什么,都是我给你夹鱼害你孕吐了。”
“孕,孕吐?”闻言,季七月惊讶的睁大眼睛,“我,我不是……”
“不是?”女人蹙眉,“我以为你怀孕了呢。”
怀孕?!
这两个字就像是闷雷一样,在季七月脑海里炸响。
她整个人呆住了,好像没了魂一般。
女人见状,扶住她的手臂,轻声问道:“我问你啊,都是女人,你也别不好意思,你的例假,还正常吗?”
例假。
她的例假确实推迟了一个多月了。
“我,我以前也会不太准。”季七月越说声音越小。
女人一笑,说道:“你有男朋友吧?”
季七月下意识的点头。
女人一拍她手背,轻声说道:“你先去买个验/孕棒验一下,等回宣城,还是去趟医院,最保险。”
后来季七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酒店的,恍恍惚惚的坐在酒店的床上,她望着前方某处出神。
突然,她站起身,拿起挎包就往外走。
步行到了一家药店,她买了验/孕棒。
回到酒店,季七月立刻进了洗手间。
等到结果的时候,她就坐在马桶盖子上发呆。
如果真的怀孕了,她该怎么办?
如果这个孩子真的在这个时候来了,她该怎么办?
五分钟后,季七月闭了眼睛。
两条红杠的验/孕棒从她手心滑落——
……
拿出钥匙开门,一阵脚步声从客厅里传来。
“小七月!”安然就那样突如其来的出现在季七月眼前。
季七月直接傻掉,呆愣愣的看着她。
“傻了?”安然笑着冲过来,抱住季七月,“太高兴了?”
“安安,你回来了。”季七月神色惶惶,轻声说道。
“嗯,刚回来,惊喜吧?对了,松子呢?”安然说着,放开季七月。
季七月低头换鞋,轻声说:“在宠物托儿所,过会儿我们去接它。”
“七月,你怎么了?”终于发现季七月不对劲儿,安然握着她的手腕问道,“在电话里你就不说,是不是你和顾臻出什么事了?难道是那个罗伊又找事了?”
“不是。”季七月摇头,咬着嘴唇,茫然的看着安然,“我和他分手了。”
“什么?!”安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次,你和他怎么了?怎么会分手了?”
“我们分手了。”季七月垂下眼睛,声音轻颤,“可是安安,怎么办?我好像怀孕了……”
又是分手又是怀孕。
安然一时无法消化这两个惊天消息。
来回在客厅里踱着步子,她一会儿抓头,一会儿跺脚,一会儿唉声叹息,一会儿大骂脏话。
终于冷静了半小时,她走到沙发前,在呆若木鸡的季七月跟前蹲下来。
握了季七月的手,安然问道:“你确定自己怀孕了?”
季七月迷茫的点头,“我买了验/孕棒。”
“那个东西也可能不准。”安然声音抖了抖,“现在,哦,不,明天,明天一早我陪你去医院检查。”
“嗯。”季七月点头,俯身抱住安然,“可是,安安,如果我真的怀孕了,该怎么办?”
安然蹙眉,拍着她的后背,“车到山前必有路,先确定是不是怀孕了再说。不过七月,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和顾臻怎么会分手了?”
如果告诉安然,顾臻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自己的妹妹报复,依照安然的性格,这件事情一定不会轻易结束。
“我只是跟他在一起太累了。”季七月轻声说,“不要再问了,好吗?”
第二天,季七月向公司请了病假,安然陪着她去了医院做检查。
医生办公室里,季七月和安然拉着手,听着医生宣布结果。
“季小姐,恭喜你,你确实怀孕了。”
当医生说完这句,奇怪的是,季七月的心并没有多少波动。
或许,她在潜意识里就已经接受了自己怀孕的结果。
从医院出来,季七月对安然说:“安安,你先回去吧,松子就拜托你去接了。”
“那你呢?”
“我去上班。”
“上班?”安然低吼,握住季七月的肩膀,“还上什么班?这个孩子,你打算要?”
“为什么不要?”季七月咬唇,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小腹。
“疯了!你疯了!”安然烦躁的耙了耙头发,深吸一口气,她说道:“七月,你和顾臻分手了,你记得吗?”
“嗯。”
“这个孩子是顾臻的,对吗?”
“……”
季七月的表情哀伤起来,安然不忍,立刻抱住她,“七月,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你真的想要留下他吗?或许,你问一下顾臻?这可能是个机会,你们说不定能够……”
“不!”季七月突然坚决的出声,“不要告诉他!不要告诉他这个孩子的事情!”
“为什么?”安然不解,“七月,你和顾臻到底怎么了?”
季七月抿唇不语,半响,她低声说道:“不要问了,安安,总之,求你不要告诉他。”
看着季七月的样子,安然只能点头,“好,你放心,我不告诉他。我听人说,宠物会影响孕妇,我看松子就先放在宠物托儿所吧。”
“那里不是家,松子会以为我们不要它了。”季七月摇头,轻声说:“松子是他的,安安,你帮我还给他吧。”
“好。”
……
“铃……”
门铃声响起。
顾臻从沙发上坐起身,迷蒙的看着前方。
接着是急促的敲门声,一声一声剧烈。
走向玄关,他打开门,一个白团子就被塞进怀中。
“还你,你的狗!”安然冷声说,说完,转身就走。
“等一下!”顾臻将松子放在地上,叫住安然。
“有事吗?顾先生。”安然嘲讽开口,抱肩看着他。
“为什么把松子送回来?”
安然眼神一闪,冷嗤:“你的狗当然还给你,谁要替你养不成!”
顾臻蹙眉,凤眸染上厉色,“是她的意思?”
“她?她是谁?顾先生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安然耸耸肩,“总之呢,你的狗以后你自己养吧!”话落,她打开隔壁公寓门,摔门进屋。
松子在顾臻脚下打转,不时用头拱他。
顾臻低头凝着松子,自嘲一笑。
安然走进客厅,就看见季七月正在收拾松子的窝还有玩具,眼睛还红着。
她叹息一声,走过去拉住季七月的手,“你去休息,这些我来收拾。”
季七月微笑,轻声说:“没关系,我可以。”
“算了,你看着不难受?”安然拉着季七月走向卧室,开了门,把她轻推进去,“进去休息吧,去吧。”
“好。”季七月失笑,无法,只好去休息了。
……
宣城近郊小镇。
方雨悠的病越来越严重,醒来的时候很少,大多数都沉睡着。
其实顾妍曦是庆幸的,至少方雨悠睡着的话,就不会觉得疼。
“曦曦,买菜回来了?”
“嗯。”
推开院门,顾妍曦把给房东奶奶带的菜送了过去。剩下的拿去厨房,她这才上楼去看方雨悠。
一上去,她不禁一惊。
方雨悠不但没睡着,而且还精神不错的依靠在床头。
看见顾妍曦,她笑着朝她招招手:“曦曦,过来。”
顾妍曦愣了一下走过去,坐在床边的时候还有点回不过神。
方雨悠伸手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抚摸着,“怎么了?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摇摇头,她突然鼻尖一酸。
奶奶走的时候,也有这样突然的精神矍铄。
她知道,这叫回光返照。
眼泪猝不及防的落下,她只能别开头,死死的咬住嘴唇。
“好了,别哭。”方雨悠微笑,抬手给她擦着眼泪,“妈妈突然觉得肚子饿了。”
“我去做饭。”顾妍曦说着站起身,快步返身跑下楼。
等她走了,方雨悠这才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给唐妤打了个电话。
当天晚上,方雨悠的情况急转直下,明明晚饭还吃了半碗粥,和她说了很多话。
可现在,她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花板,手被顾妍曦死死的握住。
“妈妈,妈妈……”顾妍曦一声一声的叫着。
方雨悠好像听见,又好像听不见,偶尔眼珠子动了动,可是也不知道看没看见顾妍曦。
唐妤和顾逢时连夜赶过来的时候,方雨悠已经剩下几口气,还在拼命的坚持着。
等到唐妤赶到,方雨悠握住她的手,用尽全部力气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依照方雨悠生前的心愿,顾妍曦为她办了简单的葬礼。
她的墓地就在裴玉英和方诚墓地旁边,这也是她的愿望,生前没有能陪着父母,死后希望可以陪伴。
所有的一切料理结束,唐妤和顾妍曦谈了一次话。
“曦曦,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跟我回家吗?”
“小姨,我先不回去,我想去凉城。”
顾妍曦说完,唐妤眼神一闪,似乎有所深意,不过她终究没说出,只是说道:“好,我尊重你的决定,曦曦,不管怎么样,我永远在你身边。”
“谢谢你,小姨。”
收拾了东西离开住了两个多月的小镇,顾妍曦坐飞机去了凉城。
忐忑不安的心在飞机落地的一刻也同时放下,她拖着行李箱从机场走出,拿出手机拨通了柏亦央的电话。
那边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听,顾妍曦想着柏亦央可能在忙,于是便直接打车去了柏氏。
刚进柏氏大楼,迎面她就遇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曦曦?!”柏名扬愣了一下,随即大步走过来。
握住顾妍曦的肩膀,他蹙眉说道:“你回来了?”
只不过两个多月没见,顾妍曦居然瘦了整整一圈,而且脸色也不是很好。
“好久不见。”顾妍曦微笑说道。
柏名扬低声说:“我很担心你。”
他还在为帮助太爷爷的事情觉得对不起她。
顾妍曦却仿佛已经忘记那件事情,问道:“柏亦央呢?”
柏名扬一愣。
顾妍曦心里闪过不安,又是问道:“你怎么了?柏亦央呢?他在办公室吗?”
“小叔,小叔他不在。”柏名扬咬牙,深吸一口气,他凝着顾妍曦的脸,轻声说:“小叔在准备婚礼。”
“婚礼?”顾妍曦仿佛听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一般,瞪大眼睛,“什么婚礼?”
“他和温筝明天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