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青龙矫健的身影纵身一跃,进入房中:“将军?”
“最近宫中可有异动?”夜星辰闭着眼睛,缓缓调息,看不出表情。
青龙愣了一下,下意识摇头:“前面的兄弟没有传信过来,想必没有大事发生。”
说完之后,看着将军神色不对,这才反应过来,“莫姑娘在后宫一切安好,和万圣寺的绿芜佛女一起抄录经书已有三日,未见皇上那边有何动静,奴才不敢擅自揣测圣意,只是……”
“不要吞吞吐吐,说。”夜星辰睁开眼睛,看着他,神色虽无常,声音却有些紧绷,唯恐遗漏了一丝关于莫熙儿的消息。
青龙明白他的意思,忙道:“莫姑娘无碍,只是飞鸽传书说,太后娘娘身中剧毒,太医院院判个个束手无策,是莫姑娘挺身而出,施展医术,救了太后。”
闻言,夜星辰却没有丝毫开心,那个傻丫头,在皇宫之中要是想要安身立命,怎能这样抛头露面,明哲保身方是良策。
自己不在她的身边,不能随时保护她照顾她,时时刻刻提点她,她更需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面对宫中那些如狼似虎的人虎视眈眈的眼神才是。
想到这里,他的手紧紧攥成一团,虎口迸裂,似乎只有这样的痛感,才能让他清醒,让他努力告诉自己,不要担心,要相信那个女人,她的聪慧和理智足以保护自己!
青龙明白将军的心思,可是连他这样身份卑微的暗卫,都能够看得出来皇帝对莫熙儿的心思,他相信将军也一定有所察觉,只是他不明白,将军难道要因为一个女人和皇上争吗?
不是他愚忠圣上,也不是他觉得莫姑娘不值得将军这样做,只是他们这群暗卫受教于习教所,从小就被灌输皇权至高无上的道理。
他不明白为什么将军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要,要和九五之尊的陛下一争到底?难道他不知道,与皇帝争,绝无好下场吗?
夜星辰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却没有打算过多解释。
有些事情,不亲身经历不能明白,就好像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因为一个来历不明,牙尖嘴利,不解温柔的女人而堕入情网,不可自拔。
“白虎和朱雀如何了?”夜星辰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深究,于是问道。
“已经出发了,带着您给的令牌和银两,奴才吩咐他们,就当做寻常任务,该来信便来信,该如何便如何,不可教人心生怀疑。”青龙一五一十的说道。
夜星辰点点头:“你做得很好,先退下吧,宫中如有任何消息,立即告知我。”
“是!”青龙转身,一个倾翻,已不见踪影。
重新躺回床上,却犹如芒刺在背,怎么都睡不着。
想到那个女人孤军奋战在后宫之中,不仅有皇帝虎视眈眈,更有宫内妃嫔敌意满满,虽然她足够聪慧,足够勇敢,可是这些能力都不足以让她在宫中活下来,或者活得好一些。
他只能尽力完成陛下吩咐的任务,尽早回到她的身边,尽快去保护她,照顾她。
“等着我!”他低声喃喃,阖上双目。
天宇皇宫。
这座最为宏伟高昂的建筑物,屹立在这城中最尊贵的地域,朱红外墙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那么厚重,那么悲凉。
所有人都睡下了!
莫熙儿依旧不能忍受没有电褥子的人生
,将脚下的汤婆子勾了勾,已经冰冷的取暖工具没有丝毫温度,她忍了忍,将身上的被子裹的越发紧了,却依旧难以抵挡这刺骨的寒冷。
黑暗中,绿芜的声音响起的很突兀:“睡不着吗?”
莫熙儿惊了一下,随即有些不好意思:“有点冷,就睡不着了,抱歉,是不是吵醒你了。”
绿芜没有说话,没有点灯的屋子里黑沉沉的,只听得到衣料的摩擦声,忽而,是火石的声音,床头的长烛被点燃,豆苗大小的烛光虽不明亮,到底给了这冰冷的空气一丝温暖。
“我也睡不着,不如说说话吧。”绿芜披着外衣,端着烛台走了过来。
莫熙儿笑了笑,坐起身来,将被子裹在身上,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拍拍床:“上来坐着说吧,天怪冷的。”
她没有穿越来这里之前,读大学的时候最喜欢和舍友们一起秉烛夜谈,聊聊心事,聊聊第二天的早饭,聊聊班里最帅气的男孩子,或者只是说说美容,谈谈减肥这些女孩子之间永远不会缺少的话题,总是笑声不断。
那个时候的生活是多么的单纯啊,永远不会委曲求全,不会有生命危险,不会有孤立无援,更不会让这些无聊的事情,把自己变成一个卑微无能的人!
绿芜没有推辞,坐在她旁边,两个女孩子挤在被窝里,倒也觉得新鲜好玩。
“你好像很怕冷?”绿芜看她裹得好像个粽子,有些好笑。
莫熙儿有些不好意思,抽抽鼻子:“对呀,虽然已经四月天了,我却总觉得手脚冰凉,还好晚上烫过脚了,不然更加难受,我这样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吵到你了吧。”
“无妨,左右我也是睡不着的。”绿芜帮她掖好被角,自己看着头顶帷幔的流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些沉闷。
“我可真羡慕你。”莫熙儿突然笑着说道,顺势躺下去,没办法,空气太冷,她委实承受不住了。
“羡慕我?”绿芜失笑,也躺在她身边,两个女孩子目光直视彼此,“你这么美貌动人,又医术精进,聪慧过人,连皇上都对你青眼有加,你竟会羡慕我?”
不说还好,一提到这个话题,莫熙儿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人人都道我这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谁知我心中苦楚无奈呢?”
熙儿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很多次我都在想,如果可以自由自在的活着,像一只翱翔天空的雄鹰,或者一棵长在湖边的大树,那该有多好。
没有人会在乎你的容貌是否美艳,你的家世是否雄厚,你的性情是否温顺,只单纯的因为是你而爱你,该有多好,只可惜这世间,人人都只在乎得不到的,谁会去珍惜已经在身边的呢?”
话到最后,不由黯然。
在这里的这些日日夜夜中,她面对了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不论男女,都是以貌取人,若是男人,便对她垂涎欲滴,若是女人,便对她横眉冷对。
唯有夜星辰,那个榆木疙瘩,他从不以自己的美色为利,他的忠诚,他的正直,都让他更在乎自己身上的不解之谜,会不会带给他一心守护的国家带来危难。
莫熙儿坚信,若当初自己会是那个传说中会残害百姓的妖女,夜星辰一定会一剑杀了自己,可她如今也坚信,纵使证明了自己真的是那个妖女,现在的夜星辰也不会伤害自己!
“佛曰,身从无相中受生
,犹如幻出诸形象。幻人心时本来无,罪福皆空无所住。”绿芜抿唇,看着她,目光悲悯,“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芸芸众生相,皆是空虚罢了。”
“什么是空,什么又是虚?我早已不知。”莫熙儿低喃,“我只知道,我这一生,绝对不能是空!”
她这样穿越而来,既是迷失,也是重生!既然老天让她用这具身体活下去,她就要不负天意,活出潇洒!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阿弥陀佛!”绿芜安抚她道,“争也是输,不争也是输,可是争也是赢,不争也是赢,一切都只在人心。”
“那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人心不足蛇吞象吗?”莫熙儿笑出声来,羡慕的看着她:“你身上总是有股让人安定的力量,仿佛所有事情都不能伤害到你,活得简单纯粹,这多好。”
绿芜没有做声,半晌,凉凉的说道:“我只是个孤儿,是师傅把我捡回去,悉心教导我成人。
师傅待我就像亲生女儿,小时候,我总是半夜啼哭,师傅就会来我房中为我讲解佛偈,说来好笑,我那么小,竟也似懂非懂般听到睡着。师傅总说,这是佛与我有缘……”
莫熙儿幽幽的插了一句:“你确定不是佛偈听得你无聊,导致你昏昏欲睡?”
“……”绿芜一时无语。
“好了好了你继续,当我没说!”莫熙儿吐了吐舌头,她忘了对方是绿芜,不是宿舍里那群毫无下限的八卦女。
绿芜被打断一下,心中那股不虞之气竟也有些散了:“我只是想说,从前我觉得自己很幸运,虽是孤儿,可师傅待我的好,令我觉得我不输很多父母双全的孩子。
长大了我每日参读佛法,研究佛理,同各地云游的圣僧论道,他们都说我是万圣寺二十年来,佛法第一,打那以后,人们就开始叫我佛女……”
“你要是去考社论,一定十拿九稳!”莫熙儿又幽幽的插了一句。
“什么是社论?也是佛法的一种吗?”绿芜有些好奇。
“倒不是!”莫熙儿挠挠头,“不过两者对我来说都有异曲同工之妙,那就是都能让我在一刻钟之内去拜见周公他老人家!”说完,自己倒是自得其乐的笑了起来。
绿芜无语:“我还道你是个稳重的,如今看来,你也是拿我打趣了。”
“好绿芜莫生气!”莫熙儿捏着嘴巴撒娇,“你看你看,嘴巴封住了,你说说,我爱听呢!”
能够遇见这样一个性情相投的女子,在这世上实属不易,今日这般同榻而眠,令熙儿觉得自己好像年轻了许多,遗忘了许多!
被这样打断几次,自己想说的话也不知不见咽了下去,绿芜摆摆手:“其实我只是想说,一开始你觉得好的,不见得能够善始善终。
反观我吧,纵然开头不好,可若是脚踏实地,一心向善,也会有不错的精力,不是吗?”
回过头来看莫熙儿沉默不语,只道是对方没有倾听的兴趣,当下摇摇头,“好了好了,不说我了,说说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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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莫熙儿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的事情可没那么跌宕起伏,四个字就能概括了,那就是惨不忍睹!不提也罢。”
“你就莫要跟我装傻了。”绿芜拿着她的手指放进被窝,又帮她把被角掖好,“今日陛下为了你,险些和太后娘娘翻脸,你且说说,该如何是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