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 腐皮
“冷静点……”白翌辰有些头大,他也不顾刚刚清醒过来,集中精神向老然背后看去,“没事,你身上什么都没有.”
“它藏起来了,等我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冒出来。”
老然悲戚的说,一把鼻涕一把泪,“它就是专门来对付我的。”
“真的,什么也感觉不到啊。”
“呜,你懂什么,我打你给我的电话也接不通,这下我死定了!”
白翌辰第一次意识到,这种事对于普通人来说似乎真的是太过可怕了。
自己还没来得及被吓哭之前,就已经有了阴差这个狐假虎威的身份。而相较来说,同为普通人的顾小夏和苏晴晴,知道这事的时候也没有这样一惊一乍。
话说回来了,晴晴也没遇上那种穷凶极恶的厉鬼妖魔。而顾小夏有过应付鬼妈妈的经历,相对来说,遭遇饿死鬼之后自然比一般人显得淡定的多。
而老然……
唉,怎么劝他好呢。
这时,顾小夏打完电话回来,白翌辰忙故意招呼到:“小夏,你回来啦。”
“这是怎么了?”顾小夏问。
“没事……”老然趴在那掩着脸,鼻音很重的说,“我见我兄弟伤成这样,心里难受。”
白翌辰噗的笑出声来,边拍了拍老然肩膀。
“笑你妹……”老然委屈道。
“这种事小夏也遇上过,恶鬼差点把她吃了呢,人家也没吓哭。”白翌辰见老然这副可怜样,便摊牌给他,“都不是外人,你就照直说吧。”
老然擦擦鼻涕,抬头看小夏。
顾小夏点点头,温柔一笑:“有翌辰在,没什么可怕的。”
“没什么可怕的么?”老然撇撇嘴,“我明白了,你变成这德行也是因为这些事儿吧……可敌暗我明,十死没生。我可没那么宽心。”
随后他又自言自语:“不过,跟你在一块儿这会儿,它也确实没出现。咦……”
“好了好了,你快说吧。”白翌辰催促道。
此时已经是下午时分,不知是否因为夏去秋来,秋日的阳光纵使再是明媚,也感不到半点温暖。惨白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逆光而坐的老然有种莫名的悲凉感。
他极不情愿的,断断续续的开始讲,一天前白翌辰离开后发生的事。
那天早晨,老然自己终于得了安静,一直睡到日上三竿。他本想赖到肚子叫饿再起,然而却被嗡嗡吵个不停地苍蝇弄醒了。
满耳朵都是嗡嗡嘤嘤的声音,不时还有的爬到他脸上身上,用吸盘似的嘴亲吻着他,把他气得半死。
睁开眼睛的瞬间,他有些迷惑。因为面对的天花板上,竟然密密麻麻爬满了苍蝇,不时还有些从眼前掠过,轰炸机般嗡嗡作响。
“见鬼,是不是楼下厕所又堵了!怎么会这麽多!”
他顺手抄起一旁挂着的毛巾,啪的一下抽向天花板。顿时轰的一声,苍蝇们炸开了锅。
在毛巾转着圈的抽打下,苍蝇们总算是散去了些。可这毛巾也沾满了恶心的残骸,老然气哼哼的把它丢到了地上。
“一大早就这么晦气!”
他骂着,准备起床找杀虫剂。
当他从硬板床上坐起身的一刻,隐约觉得后背上有些别扭。
就像被口香糖黏住,带着一种拉丝似的牵引感。不过,口香糖只会有小小的一块,而他却感觉到,半个后背都被粘起来似的,虽然力量很是轻微,仅仅是皮肤有些发紧,不敏感的人也许根本就觉察不到。
他第一反应是想到,天太热,昨天自己一身臭汗回来也没洗澡,难不成在床上睡了一晚就活成泥了?
于是随手在腰上搓了两把,感觉到后背湿沓沓的,手指肚一搓就出现一把泥卷。
男生大多邋遢,可老然对自己的形象问题还是比较在意,何况大热天弄得像泥猴似的也怪不舒服。
他边搓着,边扭头在肩膀上闻了闻,淡淡的汗水味道混合着宿舍中特有的馊湿味,还有一种奇怪的味道,直冲进鼻子里,呛得他喷了一口气。
“见鬼,才一晚上我就沤成馊泔水了!”
他骂着。
那是一种浓重的腥臭味,就像堆积的死鱼和夏天暴晒发酵的生活垃圾混合的味道,直熏脑门子。
怎么会臭成这样呢?
自己又没捂着大棉袄,这么重的味道总不可能是从自己身上发出的。
难道是床单?
他边想,便抽回那抓个不停地手。
手指离开的时候,似乎粘到了什么。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带了黑黑的泥卷,而是沾着一把宛若血迹的东西,褐色的蛋清质的半透明液体中裹挟着鲜红血丝,还有些许肉色的皮状物粘在血块中,边沿透出一种腐烂般的黑褐色。
他愣了,脑子一片空白,随之又塞满了问号。
同样的情况,过去有女朋友在身边过夜的时候发生过。
可,可男生不会有大姨妈来的吧?
他下意识扭头看向床单。
白底蓝格子花纹的床单上,赫然有一个模糊的肉色的人形痕迹,呈现出一个仰躺的形态。上面血痕斑斑,保持一种刚粘连过东西后形成的,细密的连成一片的小尖椎状。
两只苍蝇趁机落上去,长嘴一探一探的吮吸起血来。
老然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他的身体僵硬,几乎动不了分毫。只感到后背上一阵寒冷,就像无数钢针一直深刺到身体里面。
那竟是一张人的后背皮活生生粘在床上后被撕扯下来的样子。
他难以理解,低头再看向手臂,赫然发现方才挨着床单的那侧,竟然是一片血肉模糊。
“啊!”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几乎是直接从上铺跌下来的,也不顾形象,拔腿就跑出宿舍。
中午的宿舍楼很清静,只有宿管张老师在值班室里看电视。听到楼道中有人哐哐哐的跑下来,还喊了一句:“安静点!”
“救命啊!”
话音刚落,就见一人赤着脚,身上只穿着个裤衩就扑跌了进来,把他吓了一跳。
“出什么事了?”
“我要死了!救命啊……血、血……”
老然跟见着救星似的,伸着胳膊给张老师看。
张老师见竟然是这个平日里痞里痞气的刺儿头,看了看他的胳膊,脸色不那么好看了。
“哪有血?”
“这、这里!”老然忙不迭的转身,把后背亮出来,“快,快叫医生来啊!”
张老师照着他屁股上踢了一脚:“叫医生来看你耍宝啊?”
这时,老然再看胳膊,别说血迹,就是块伤疤都没有,当下愣住了。
“杜然同学,你平日不守规矩也就算了,现在开始做弄到老师头上来了吗?”
“谁有功夫做弄你啊!我都要死了!”老然怒气冲冲,当下抓起老师的袖子就往楼上拽,“你跟我上去看!”
结果,他的床单上干干净净,那撕扯下来满是鲜血的人皮,连同一屋子苍蝇,如同蒸发般不见了踪影。
他站在当地发愣。
老师看看他,拍拍他的头说:“我知道你们宿舍一贯干净整洁,有你这个老大管着我还是放心的,只是自己也别太孩子气了……”
“我……”
他百口莫辩。
那群吵闹的苍蝇,那血迹,那腐烂发臭的味道,明明是真实的。真实到他简直怀疑自己已经是一具腐烂的尸体,起身的瞬间,糟烂的皮肤从肌肉上剥落下来,随着尸水一同粘在床单上。
绝不可能是幻觉!
但,几分钟的功夫一切竟然不见了?
就算是换床单也需要时间的吧!
他伸手摸摸,上面自己的体温似乎还没散去。整晚承受体重而在床垫子上压出的凹形还在,这些都不可能是短时间内可以做出来的假象。闻闻,也只剩下汗味和宿舍挥之不去的霉味而已。
难道,难道是有人恶作剧?用什么魔术手段耍我的?
他的脑子飞快旋转着,从一号仇家算到一百号仇家,死活也想不出谁能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干这种下三滥的事。
最容易得手的人,只有白翌辰,可那个家伙一直老老实实的,就算昨天告诉我些了不得的事,但以他的性格死也不可能没事用这种手段耍自己玩。
对了,他昨天跟我说的事……呃,那不是在做梦吧?
电光火石般,昨夜的情形出现在脑海当中。
老然顿时觉得脚下有些发虚。
难道……
难道真的是……
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