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焰忘了谁说过,一个坚强的人若人肯在你面前展示出软弱的一面,那她必然将你当做了最亲近的人。
那么,自己算不算是林洛儿最亲近的人呢?
秦焰走到林洛儿身边,柔声道:“洛儿,我的母亲,也是一位大夫的妾侍,我甚至都没见过她一眼,她就生病死了。在那个地方,我孤苦无依,受尽了欺凌,但一次次,我都咬着牙挺了过来。洛儿,人世无常,譬如朝露。不要悲伤,坚强起来吧。从今天起,你不会再一个人飞,我会陪着你,天上天下,不离不弃。我,会一直在。”
林洛儿惊讶的转过头,眼中似乎犹自闪烁着泪花:“你......”
话没有说完,两片嘴唇堵住了林洛儿下面的话。
短暂而忘记身份的吻。
这一刻,似乎他不是秦焰,她也不是林洛儿。他们只是在这红尘中受伤的两个寂寞的旅人。
他的嘴唇,薄而温暖,那是丝毫不带情欲的吻,那只是一种心情的感应。甚至,与爱情无关。
林洛儿忘情的回应着,虽然不曾经历过这种事,可她也明白。这并不是恋人之间的吻,那应该怎么定位呢?林洛儿也想不清楚。
良久,两个人缓缓分开。
秦焰的目光清澈而温柔:“没有人可以伤害你的,洛儿。”
林洛儿低声道:“秦焰,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我。我很怕,怕我一不小心会爱上你。”
纪倾城浅笑的俏脸在秦焰脑中闪过,秦焰犹豫了半晌,道:“洛儿,你是不可取代的。”
模棱两可的答案,不可取代,是不可取代的朋友,还是不可取代的恋人?
林洛儿故作洒脱的一笑,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将长箫凑到嘴边。顿时,清越幽邃的旋律在夜空下缓缓盘旋。
那声音如泣如诉,像是幽怨,像是渴望,也像是太息。
秦焰静静听着这首不知名的曲子,恍惚间,似乎看到一个月下舞剑的清秀身影。剑法被演练了一遍又一遍,无数的苦练,只为了得到一句赞扬而已。
没有人陪伴,没有人交流。只有月光为朋,寂寞为友。
那是谁的影子?是洛儿,还是自己?
又或者,本来自己和洛儿就是同样的人?
一曲终了,秦焰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洛儿......”
林洛儿一根白净的手指抵住秦焰的嘴唇:“够了。我不需要你做出选择。”
说完,漫不经心的转移了话题:“你不是说,还要给这支箫取名字吗?你想叫它什么名字?”
秦焰思索一会儿,笑道:“有了,就叫‘秋心’如何?”
“秋心?秋心拆两半的意思么?是说我的长箫可以拆成两半?”林洛儿的眼睛笑成了两弯好看的月牙。
“才不是吧!”秦焰笑道,“秋心如海复如潮,但有秋魂不可招。漠漠郁金香在臂,亭亭古玉佩当腰。气寒西北何人剑,声满东南几处箫。斗大明星烂无数,长天一月坠林梢。这首诗就叫做《秋心》,不觉得很符合你这把剑的意境么?”
“气寒西北何人剑,声满东南几处箫。”林洛儿重复着这两句诗,眼神中闪过莫名的神采。
剑刃收如长箫内,林洛儿对长箫道:“从今以后,你的名字就叫‘秋心’,知道吗?”
此时已是夜凉时分。一阵凉风吹过,林洛儿本身穿的单薄,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喷嚏。
“夜深了。”秦焰脱下外套,披在林洛儿身上,“休息吧,洛儿。”
身上是让人安心的温暖,和少年特有的草木般的清新气息。林洛儿俏脸微红:“嗯,晚安,秦焰。”
船的另一头,老船翁一声轻叹:“人不风流枉少年,莫待无花空折枝。呵,年轻真好啊。”
翌日清晨,客船穿过江上特有的湿润薄雾,停靠在南皮码头。
“停船喽!”老船翁扯开嗓门一声吼,顿时叫醒了不少还在睡梦中的船客。
林彦睁开眼,想叫秦焰一起下船,找了一圈,却没发现秦焰的影子。
林彦心中疑惑,出船舱一看,秦焰和林洛儿已经梳洗完毕,在码头边的茶摊上等候自己多时了。
林彦跳上码头,几步来到两人旁边,挪揄的笑道:“二位,起的可够早的。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嗖——”一团白影向林彦飞来,林雅一手抓住,却是一个肉包子。
“赶紧吃,”秦焰没好气道,“把你那嘴堵上,省得聒噪!”
林彦嘿嘿一笑,在面前的长凳上坐下:“那我们还照原来的计划走么?就怕这一路辗转,翻山越岭的,林姑娘会不适应啊。”
“我考虑到了,”秦焰喝了口豆汁,“而且通过昨晚的事件,我们的位置已经暴露。我看,不如我们就从南皮官道直走进平原,再从平原走官道到晋阳。”
“一直走官道?”林彦查点没噎着:“疯了吧?现在咱们躲还躲不过来,你这么招摇过市的,生怕追杀的人不知道咱们位置吗?”
“这就需要一些技巧了。”秦焰低声道:“林彦,追杀你的是你大师兄,追杀我的则是李府的骑兵。所以换而言之,那些骑兵不会以你为目标,而你大师兄的杀手不会以我为目标。而且,这两拨人之间没有丝毫联系。如果李府的骑兵为了保护你而跟你大师兄的人打起来,那么......”
“切,那些骑兵怎么会保护.......等等,难道你想......”林彦的神色忽然凝重起来。
“没错,我刚跟洛儿商量过了,这个办法一劳永逸。”秦焰笑道,“你附耳过来。”
林彦依言附耳过去,秦焰在林彦耳边低语几句。林彦眼中顿时满是惊愕,压低声音对秦焰吼道:“好家伙,你还带着一百人......?你这计划真行得通?”
“我估计两个时辰以后我这一百人就能追上我们了,我在路上给他们留了特殊记号。”秦焰道,“林彦,那边就要你负责了。记住,平原道上,聚而杀之。”
“好!”林彦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这场赌,我跟你了。”
“我运气一向很好,跟我没错的。”秦焰笑道。
林彦跟老船翁要回坐骑,之后别过秦焰二人,一路绝尘而去。
“这个计划,你的真有把握吗?”林彦走后,身边的林洛儿也忍不住问道。
“那就要看林彦的水准如何了。”秦焰道,“我相信他的能力。至于这个计策......你放心,这招数我不是第一次用了,把握是绝对有的。”
坐山观虎斗,绝对是一件惬意的事情啊。
秦焰如是想着,喝下最后一口豆汁。
就如同饮下最后一口,乱世的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