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470章 拐子反被拐

村民们三三二二回去了,只剩下那对夫妻在面前。他们招呼张小葵进屋。张小葵忍痛走了几步,刚迈进门槛,就跌倒在屋里。两腿之痛,使他发出声声古怪的长嚎,把这对夫妻吓了一大跳。他们面面相觑,惊讶地说:“是不是真的把腿摔断了?”说着上前来捏弄张小葵的腿,每一捏都让张小葵痛入骨髓,涕泪直流。终于,这对夫妻醒过神来,大骂老孙骗了他们:“这个王八蛋,把一个断腿的卖给了咱们。咱花了六千块,买回来一个瘸子?”

女人骂着,男人更火了,一把将张小葵拎起来,扔到了外面:“你这个没用的废物,给我滚吧,咱还能给你治腿?”说着砰地一下关上了门。

这一摔,差点让张小葵全身散架。他趴在冰冷的地上,脑子里一片混沌。现在该怎么办?人家不要他,这不算是坏事,反正他也不愿呆在这个人家当养子。但问题是,他现在怎么离开?怎么回去?此时天又黑下来。凛冽的山风带来透骨寒意。突然间,对面的树林里,出现两粒亮晶晶的眼珠,伴随着呜呜的低鸣,像是一头野狼或是一只野狗。张小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很清楚,就算是野狗,对他这种孩子也会进攻的。他回头看看屋子,期望门开了,那对夫妻能让他进门。但屋门紧闭着。他想喊,却喊不出声。猛然间,一个黑影从树林里窜出,直向他扑来,他看清果真是一头狼。

完了,他要命丧狼口了。张小葵的恐惧达到顶点,他两眼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张小葵醒来时,发现天已经亮了,而自己正躺在一块石头上。他立即审视自己的手脚和身体,看上去毫发无损。再看看四周,是到了野外的什么地方。奇怪,他怎么离开那个山村,到了这种地方?正在惊疑,有个人过来了。那是一个六七岁的男孩,手里捧着一块湿布。张小葵一看,跳了起来,这,不就是曾被他拐卖的那个小男孩吗?

往事一下子涌上心来,两年以前,张小葵在一个乡镇游荡,发现了一个无人看管的小男孩,他以给男孩买牛奶为名,轻易将孩子拐到手,然后带着孩子离开,卖给了老孙,得到了两千块钱。转眼两年过去,没想到,竟然在这儿见到他。看起来,男孩长大了些,但比以前消瘦黝黑,脸上还有一道浅浅的伤痕。

男孩见他醒了,显得很高兴,举着手里的湿布说:“我没有水勺,只好用这个了,你渴了吧,来,喝点水。”说着绞动那块湿布,滴下的水落进张小葵嘴里。张小葵喝了水,可是心中的疑惑更重了,他很想问男孩,到底怎么回事,可是又说不出来。男孩却似乎明白他的疑惑,主动告诉他,是他把他背到这里来的。原来当时从树中窜出的并不是狼,而是一条狗,男孩正好路过,赶走了狗,背着张小葵跑进了山里。

男孩望着张小葵,两眼流起了泪:“你知道吗,我跟你一样,也是被人卖到这儿的。我要跟你一起逃,逃出这个地方去……”

张小葵明白了,他如雷轰顶。原来是这样啊,自己被老孙带来的地方,正是当年卖掉小男孩的村子。而今天,小男孩竟然救了自己,还要背着他一起逃出去。小男孩当然不认得自己了,可是他哪里会想到,被他救下的那个“小弟弟”,正是当年拐了他卖了他的罪魁祸首啊。小男孩只有六七岁,却饱经风霜,历尽了苦难,这都是自己的罪孽啊。

张小葵一把攥紧小男孩的手,呜呜咽咽哭起来。小男孩以为他感动了,反过来安慰他:“别哭别哭,有小哥哥我在,我不会扔下你的,我们一定会逃出去。”

这真是苍天有眼啊,自己作了恶,反过来要受人家的恩了。张小葵恨自己这付模样,如果是大人,就可以背着男孩走了。他望着深邃的大山,从心底里哀求那个女孩:饶了我吧,快点把我变回原来的样子,我一定把这个小兄弟送回家。可是女孩在哪里呢?

男孩决定出发。当他要来背张小葵时,张小葵坚决拒绝了。他下了决心,宁可痛死累死,也不能让男孩背了。他捡了一根枯枝当拐杖,在男孩搀扶下开始走。两个孩子,人生地不熟,根本不知往哪里去。他们在山里转啊转,天又黑下来了。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喊叫声,他们一看,只见背后有许多火把,在往他们这边移来,糟糕,肯定是有人发现了他们,追来了。小男孩立刻叫起来:“要是被他们抓住,我们会吃苦头的。”张小葵顿时忘记了疼痛,两个人拉着手,拼命地往前边逃。然而猛然间他们停下,前面,出现了一道深壑。

“我们跑不掉了。”男孩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绝望的哭声如一支支利箭,穿透张小葵的心。此时的张小葵突然冷静了,他观察着四周,发现往右有一条小路。他一把拉起小男孩,指着那条小路说:“你快往那边去吧,这边就交给我了。”“你想干啥?”男孩惊问道。张小葵把他推了一下:“不要管我了,你自己逃吧。好孩子,希望你能逃回家。下辈子,我再来赎罪。”

张小葵知道,那些追来的人,要找的是男孩而不是他,他要拦住那些人,不让他们抓回小男孩,如果他们硬要追,他就撞死在他们面前,他们看到自己撞死了,估计也不敢再追了……他转过身,举着那根拐棍,向那些人冲去。

就在此时,面前托地跳出一个人,伸手拦住了他。借着月光,他一眼认出,正是那个女孩子。

啊,她出现了,终于来了。张小葵激动得想哭。只听女孩说了一句:“跟我来,不要出声。”说着伸开两手,分别抱住张小葵和小男孩,往左边一跳。左边是一座大坟墓,他们正好隐藏在一块大碑后面。转眼间,火把就到了,火把下是一张张气喘吁吁的脸,人们七嘴八舌嚷嚷着:“往哪里跑了,该不会跳下崖了吧?”“两个小孩,哪敢跳崖,一定往小路去了。”“往小路去了?那可完了,那边是瀑布哇,掉下去也活不成啊……”

人们在这里议论着,叹息着。最后只听那对中年夫妻还在骂老孙,说要找他算帐。随后人们怏怏地走了。

女孩先站起来走出去。张小葵刚想站起来,却听得小男孩大叫了一声:“姐姐,是我姐姐……”随后小男孩跳起来,向着女孩扑过去。女孩一把搂住小男孩,两个人顿时哭作一团。女孩哽咽地叫道:“弟弟呀,你还活着,姐姐来救你了。”“姐姐,你怎么会在这儿啊?”小男孩激动地问着。女孩依然哭着说:“我也不明白呀,反正我现在能找到你了。”姐弟俩悲喜交加,简直就是经历生死后的重逢。

张小葵呆在一边,总算明白,原来女孩是这个男孩的姐姐。可是这个姐姐为啥有这样大的能量?

这时,女孩把注意力转向张小葵,声音变得严峻了:“你干了那些事,现在知道有多坏了吧。”张小葵连忙跪在地上,嘴里发出呜呜声。惹得男孩很奇怪:“姐姐,你为啥这样骂他?”女孩叹了一口气:“弟弟呀,是他害了你。现在爸妈在家,都快哭瞎了眼。”说着又厉声对张小葵说:“你一定要把我弟弟送回家,听到了吗?”张小葵赶紧点点头。

可是关山重重,怎么走出去?女孩指给了他们一条路,说只要跟着北斗星走,就会走出大山。然后女孩拿出一个鸡蛋,叫张小葵吃下去。张小葵连忙接过吞进肚。等他站起来时,发现自己个子高了一些,但还没恢复到本来的高度。他不敢多问,背起男孩,在前面走起来。走了一阵回头再看,已经不见女孩的影子。而男孩在他背上睡着了。

张小葵走了半夜,终于走出大山。他拦了一辆拖拉机,到了县城,终于坐上了汽车。接下来很顺利,他到了两年前的那个乡镇,打听到了男孩的家。当走进男孩的家时,张小葵一下子惊住了,只见屋子里设着一个灵堂,墙上贴着姐弟俩的照片……

张小葵终于得知了一个真正的悲剧,原来那天四岁的男孩是被八岁的姐姐带着上街的,男孩被拐走后,女孩受到父母责备,愧痛交加,竟然投进一条河里自杀了……

扑通一声,张小葵跪在女孩的遗像前。此时女孩的父母问他,是否就是拐走儿子的人。张小葵老实承认了,祈求他们打他骂他。但女孩的父母没有动手,也没有骂,只告诉他说,昨夜他们做了一个梦,梦见女儿来告诉说,弟弟找到了,那个拐骗者会把弟弟送到家。女儿劝他们,不要再责罚这个人。

张小葵哭着走出去。他深感自己罪恶滔天。此时他又想起了老孙,决定去找他,两个人一起去自首。但他打老孙的手机打不通。只好直接上门去寻找。可是老孙的家人也不知他的下落。老孙去了哪里?是不是还在从事这种罪恶的勾当?

从老孙家到出来,张小葵走在路上,忽然遇见了女孩。张小葵隐隐感觉,老孙可能也遇上过女孩了。果然女孩告诉他,老孙在把他卖掉后,在回去的途中碰上了她。她给他吃了两个鸡蛋,也变成了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然后送给了一个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拉老孙进山的拖拉机手。

女孩介绍,那个拖拉机司机,本来是老孙的帮凶,也是一个坏蛋。现在由他卖掉了老孙。不过过上一阵,她会再去找这个司机,轮到给他吃鸡蛋……张小葵听了,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他现在祈望的是,女孩什么时候再给他一个鸡蛋,让他回复原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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