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彻
江远诺牢牢看着穆青果“大胡子,我的心中在前一刻还是无比痛恨,可是现在却都消弭无踪了。爱叀頙殩仇恨只能让我们不快乐,并不能令我们安然。你且去看,他的晚景该多凄凉,难道这不是他得到的报应么?冤冤相报何时了?就算杀了他,那些死去的人也不会再复活了。无非是又多了一个亡魂而已。”
穆青果怒目金尊“可是我的一生都是因为这个人而改变了。从小就孤苦无依,难道就这样轻易地饶过他吗?那也太便宜他了!”
无念大师口宣佛号“阿弥陀佛,穆小施主,一切皆有命数,有失必有得,有舍才有得。他种的因自然要去承受给他的果。那日他随我而去,初始的确是万念俱灰遁入空门模样,可是后来渐渐面上有了不平颜色。因此老衲知道了金施主尘缘未了轺。
果然在他的行为举止中现出了不耐之色。最后他同我来到一条大河边上,看着那湍急的河水,金施主突地问我,人生真的可以逆转吗?真的可以把一生的梦想放弃么?”
穆青果奇道“大师是如何回答于他?”
无念大师道“老衲愚钝,哪里会劝什么人啊!“业”是我们自己的行为造作,一个人遭遇的幸与不幸,都是自作自受,由自己身、口、意三业所造作的行为决定,而不是由神力所操纵主宰爱。
无论是善业、恶业,有时是今生受报,有时是来生受报,有时要等多生以后才受报。就像种子,有的春天种,秋天就能收成;有的今年播种,明年才能收成;有的今年播种,却须多年以后才能收成。金施主往日种下的因,他自然是不甘心所受的果,一个人的大彻大悟,需要自身反省。金施主最后实在撑不过去,竟然问我,那湍急的河水滚滚向前,难道可以逆转吗?既然河水都不能逆转,那么心境与人生就能够逆转了么?
当时老衲真是无言以对,金施主哈哈大笑着离开了。我就在河边一直苦思这个问题。”
边上群雄都是心中暗自好笑,只觉得这个痴僧真是痴的可以,也只有他会被这种问题困住。江远诺却知,无念大师其实是大智若愚,并非想不通,而是要个结果。这些又岂是那些名利场中人所能参透的吗?
金尊这时低声说道“不错,无念大师说的不错,起初在慕龙谷受挫,我的确是心灰意冷,只想遁入空门了此一生,那时存的只是逃避的心,可是随着淡出了江湖,身边没了那些趋炎附势的朋友,没了奴颜卑膝的下人。我的心瞬间就失衡了。自问这是我想要的生活吗?这样苦行僧的生活是我最终的归宿吗?越想越是心中不安。那日走到湍急的河水边上,心潮也如河水般澎湃,一发不可收拾,只道无念大师愚痴,用那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困住他之后,我就一路南下。这一路上遭人白眼,衣食无着。更是增添了我要回归武林之心。一路上吃了不少苦,最后弄的形容枯槁,无人能识。索性便来争夺盟主之位。只要做了盟主,还不是一样的回到原先的生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无念大师手按金尊头顶“迷途的羔羊,你可拥有了你想要的了吗?”
金尊跪在无念大师身前“迷途的羔羊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我想要的那些并非如我想象。这一生只能为求之不得而痛苦。即便是我得到了盟主之位,自己德行不高,也必将被抛弃。这一生只能在周而复始的仇恨中度过。”
随着话音,金尊的头发丛丛飘落,那一丛丛的烦恼丝随着那些不堪的过去,尽数零落在金尊的脚下。
“阿弥陀佛,老衲正式收你为弟子,法号止水。从今后望你心如止水,无关东西,波澜不惊。”
金尊深深磕下头去“多谢师父,弟子还有一事未了,请师父成全!”他站了起来,走到悠闲自在武佳人和穆青果的面前,武佳人一愣,手便按在了佩剑之上。
金尊淡淡一笑,矮身跪了下去“过往都是金尊的不对,是金尊咎由自取。金某愿意一命偿还!”说完挺直腰板,闭起了眼睛。
穆青果看了看武佳人,武佳人心中对金尊的仇恨更甚,这一生若不是被他陷害,又怎么会飘零?又怎么会对感情心灰意冷?想到这里,抽出宝剑。
江远诺急道“师叔!不可!”便欲上前阻拦。无念大师一把拉住江远诺,口宣佛号“阿弥陀佛!江施主就成全了止水吧!这是他消业的方式。”江远诺其实心中对金尊的恨意更甚,这也是他的不同之处了,大丈夫必有如海胸襟,有仇不报非君子,可是却也能够拿得起放得下。
武佳人眼含热泪,指在金尊胸口的宝剑微微颤抖。这个男人,曾经令自己倾心。这个男人,也曾经令自己伤心。他也曾玉树临风,也曾呼风唤雨,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形容枯槁,眉眼凄苦哪还有一点旧日模样?难道这个人就是自己恨了一辈子的那个人么?
武佳人任两行热泪滚滚而下,手中的剑垂在了地上。那清脆的铁器之声,彻底击碎了她的恨意。“那个作恶多端的金尊已经被我杀死了!止水和尚,你去吧!”这一句你去吧,说起来简单,可是却经历了好几十年。
穆青果也已泪流满面,心中对着父亲说道:爹爹,你该也原谅了他吧!你该答应我这样做的是吧!
二大悟
无念大师拉着江远诺的手始终没有放开“江施主,你是和尚我这辈子所遇到最有悟性的孩子,也是和尚我的忘年之交。别的话就不多说了,你的后福无穷啊!”
江远诺紧紧握住无念大师的双手“大师,您在我的眼中又何尝不是良师益友?是你教会了我舍得!这两个字看似简单,却贯穿一生。”
无念大师哈哈一笑,僧袍一挥,人已在一丈开外,大步离去,口中念着“相由心生,佛由心作。小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转眼已经转过了山坳,不见踪影。
止水和尚金尊向着众人深施一礼“止水这就告辞,珍重!”瘦弱的身影尾随无念大师而去,若说慕龙谷那日,金尊随着无念大师而去,是满面的心有不甘,垂头丧气,这时面上却满是神采,就连那松弛的皮肉都似有了活力。是啊!那个九龙子金尊已经死去了。这个是止水和尚。
穆青果走到了江远诺身旁,江远诺收回目光,正接触到穆青果关切的眼神,问道“大胡子,你此刻喜乐吗?”
穆青果微笑着点了点头“小胡子,你此刻心安么?”
两个人都是问着对方,却都不回答。是啊!这种内心的平静和喜乐是只有自己才能拥有的。一直就如枷锁困着,这时放下了枷锁,那种轻松,并不是旁人所能感受的。若是一剑下去,那个人是死了,可是真如那样,心中能有这份安然吗?
纪小风走了过来“江老弟,恭喜你学得神功。现在做哥哥的可不是你的对手了。”
江远诺哈哈大笑“纪大哥这是说的哪里话来?就算大哥手无缚鸡之力,也永远是我江远诺的哥哥,这跟武功是丝毫不沾边的。”
这时岳远山被人扶着走了过来,向着江远诺深施一礼“多谢江大侠的救命之恩。还是那句话,这盟主之位该当由江大侠来当才是。”底下的人听了也是齐声叫好。
江远诺淡淡一笑“多谢岳掌门的深情厚谊,也多谢诸位英雄的抬爱。江某真的做不来的。自从记事起,我的日子就没有过一刻的安闲,这时终于有机会好好的休息休息了。”他含笑看着穆青果。穆青果脸上一红,幸福的弯起了唇角。
三大闲人走了过来,杨真人哈哈笑道“好小子,你别的没跟师父学会。却只学会了浪迹江湖了么?也要做个闲散之人么?”
江远诺点了点头“这有何不好?我与大胡子从此后就以四海为家。过安闲的日子,与世无争了此残生!”
这时却听武佳人惊道“疑?葛悟那小子怎么不见了?有没有看到他啊?方才还好好地在这里呢!”
这时电闪离接过了话头“方才我看的真真切切的,那小孩子跟着那个老者和那童子一起走了。临走那孩子叫我把这个交给江帮主。”说着摊开了手掌,只见电闪离手中握着的正是那个瓷瓶,里面装的是蟾衣粉。
江远诺接了过去,看向武佳人“师叔,那个老者究竟是谁?”
武佳人的心中不免担忧“这孩子怎么的不跟我说一声,那人究竟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