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几天工作都有点浑浑噩噩的,大部分都是因为那天晚上的晚会。
我接过不少病人,大部分都是一些小病小痛,严重一点的都申请到司法医院保外就医了。
在监狱里面看病虽然是不要钱的,但是用药却是要花钱的,而且还不便宜,你想想哪个得了病不用吃药打针就能好的?这叫看病不收费,治病要收费。
这些钱,还得犯人自己来掏,所以没个钱,你看病都难。
我原来还听说过有人以为监狱里面看病不要钱是真的,把自己弄到监狱里面去治病,结果呢?
不说这些,这几天来医务室看病的犯人不多,不过有一个我印象比较深刻。
那天早上我早早的就到了办公室,泡了杯板蓝根准备拿着报纸度过我一个无聊的早晨,不过很快几个我从没见过的狱警领着一个女犯人走了进来,那女犯人手上和脚上还戴着镣铐,这是三四区重刑犯的象征。
女犯人很虚弱,低着头,一头短发散乱着,根本看不清她的容貌。
那狱警将女人扶到椅子上,跟我说道:“也不知道这女人怎么了,每天都死洋落气(地方语言,形容人没有精气神)的,今天早操还晕倒了,你给看看这什么毛病。”
我听着狱警的话,伸手抬起了女人的脑袋准备检查检查她的瞳孔,就在女人抬头的瞬间,我的眼睛却瞪得大大的了,这女人我见过!
这不是那个痨病鬼吗?
她此时脸色苍白,看上去比上一次我见她的时候更加虚弱了,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嘴唇干裂得像是几天没喝水了一般,面目可憎,有点吓人。
狱警问我她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病啊?
我说不好说,可能是病,至于是什么病,我还得仔细检查检查。
狱警也有点茫然,便摇了摇头,说了句你先给她看看吧,我们还得去值班,晚些时候我们再过来带人。
说着就准备走人。
我连忙说你们等一下,把她的镣铐都打开,戴这么多东西我这看病不方便,而且你看这女囚都虚弱成这样了,不会有什么威胁的。
那两个狱警相视一眼,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吧,把女人的手脚铐子都打开了,然后便离去。
待到狱警离开后,我走到门口探了探,他们确实走了,关上门后,我又走回了女囚的面前。
“喂,你还记得我不?”我给女囚倒了一杯水递给她问道。
那女囚依旧睁着眼睛看着前方,没有理我。
“喂?我记得你不是瞎子啊,那天你刚转到栖霞监狱的时候,我们见过。”我有些奇怪的打量着这个女人,她好像一直看着前面,眼睛里面已经失去了生气。
这不对?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了神,像一个丢了魂的人似的,徒有空壳。
我用手挤开她的嘴巴,用木签子探了探,她就像一个活死人一样配合着我,舌苔明显不是健康色,长时间缺少营养的表现。
我又叫了她几句,依旧不变的没反应。
像刘雯那样狂躁的女囚我可能还有办法应付一下,至少她有反应,还知道追我,还能够被我说服,但是,面前这个女囚,她连你说的话可能多已经听不进去了,不是听不进去,是她听不到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你最多再活一个月。”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她跟没听到似的。
可能她现在跟死没有什么区别吧。
当然,三四区是重刑犯区,重的死缓,轻的也是无期徒刑,这些人大部分都已经失去了一辈子的自由,没有了自由就没有了希望,一个人没了希望,那他还有什么活头?
但是我记得她刚进来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样,那个时候她还没进过重刑犯监区,这不对。
我捏起她的手腕,探了探她的脉搏,心中顿时一紧,果真是这样!
我立马转身走到药橱拿了一瓶生理盐水,然后翻开柜子去找吊针管,柜子里面只剩下两个了,看来医务室也要补点东西了。
就在关柜门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药品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捏起来一看,脸上顿时一喜,真是没想到,医务室竟然会有这种药。
我立马折回到了痨病鬼的身边,给她挂上这瓶生理盐水,补充点生理盐水,她太虚了,一定长时间没有营养补充,不过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体每天都在被毒药侵蚀,所以她才会变成这副活死人的样子。
我推断女人中的应该是一种慢性毒药,这种药会不停的削弱人的免疫力,然后麻痹人的神经血管,减缓心跳搏动,直白点就是削弱人的精气神和身体机能,虽然我只是猜测,不过应该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我撕开了一个一次性的注射器,从刚刚我找来的药瓶里面吸出一部分,直接注射到了女人的手臂静脉血管内。
然后,我要做的,就是等待。
估摸几分钟过后,女人的身体忽然猛然一颤,弄得铁椅一响!哎哟卧槽,这椅子又要坏了!
当时惊得我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接着我看见女囚全身开始抖动了起来,我顿时心中一笑,没错,药性果然很猛。
我立刻上前用手压住女囚,防止她过于激烈从椅子上摔下来,然后给她的后背几个穴道做推拿,良久之后,女囚这才缓过气来,慢慢停止了抽搐,坐在椅子上不停地喘着大气。
我的猜想是没错的,这一切都是那一小瓶药的功劳,硝酸甘油,药效是增强血脉活动,扩张血管,刺激心脏搏动,迫使神经系统兴奋,医学上一直用它来治疗治疗心力衰竭,不过它还有另外一个大家都很熟悉的名字——兴奋剂。
我见女囚终于不像刚才那样跟个死人一般了,好歹有了点生气,至少会动了……我连忙端起水给她喝,这会儿,女囚总算是有点反应了,缓缓接过水杯喝掉了那一杯水。
我又接了一杯给她,她继续一口喝完,我问她:“还要吗?”
女囚摇了摇头,放下了水杯。
重新审视着这个女人,比起刚才的那个“僵尸”要好多了,我试着去跟她说话:“你能说话了吗?”
女囚抬头看了我一眼,张了张嘴,声音很小:“能——”
我有些兴奋的点了点头,又凑近了一点,我说:“你现在的状况十分不理想,要不是我刚才用药物刺激了一下你,你只怕直到死都不会跟我一句话。”
女囚却是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
不知为何,虽然女囚的反应有点词不达意的味道,但是我看到女囚这样,我的却是心里莫名的一痛,她是可怜的,她连自己要死了都不知道,她连自己的身体都已经不能控制,在这样下去,她甚至会失去控制自己思想的能力。
“我不知道你得罪了谁,但是作为一个医生,我还是得把事实告诉你,你一直在被人下毒起码已经半年以上了,直到现在,你已经中毒太深了。”我叹了口气,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应该是一种消磨意志和思维的药。
这不是危言耸听,这种毒药确实存在,是长时间的慢性毒药,一点一点磨掉人的免疫力和精神力,让人每天都保持着一种病态,保持着一种头脑不清醒的状态,常常会让人产生幻觉,让人醒着也在做梦。
女囚一听我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痛苦了,她不停的摇着头,但是还是没有说话,也许是她太久没有说话了吧,都快不会说话了。
我说:“你有什么难处我可以帮你,但是你必须跟我说实话,不然的话,我也救不了你。”
唉,还说实话呢,她能不能说话还是个问题……
女囚沉默了一阵,终于又抬头看着我,嘴巴半开半掩,低声挤出了几个字。
终于肯说话了吗,我有点兴奋,看来我还有当心理医生的潜质呢。
我急忙把耳朵再凑近点,想努力听清楚她要说什么。
“呃——我——呃——”
听了半天我就听她说了两个字在重复呃我呃呃我……你爹的,这么有节奏,是不是摩尔斯电码啊,卧槽有病啊,她还是不会说话啊!
我已经无力吐槽了,看来她真的太长时间没有说话了。
“是他……”
正当我无计可施之际,电码又响了,不是,女囚又开口了,我连忙凑上去听:“那个人……想……想杀我……一定……是他……是他做的……”
那个人?我眉头一皱,果然,这里面还有一些很复杂的人物关系,女囚所说的人,就是下毒的凶手。
“什么人跟你有那么大的深仇大恨,要这么毒害你?”我不解的问道。
“是……我……我丈夫……”
轰!这个答案让我的脑子里面炸响了一下,我抬头朝女囚看去,她早已泪流满面。
凶手竟然是她的丈夫!看她哭成那样,大概,这也算是人生最痛苦的事情吧。
我叹了口气,问她你的丈夫为什么要下毒害你,你们有矛盾?
不是有句话叫夫妻没有隔夜的仇吗,是什么让那个男人对自己的妻子痛下毒手?
而且,我更想知道,他是怎么在女人进了监狱之后还能给她继续下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