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岳和潘钰不认识尹松,看见他笑容不是很好,齐齐后退两步,躲在薛韶身后。
薛韶:……
他不得不主动介绍:“这位是钦天监夏官正尹松大人,亦是三清山弟子,是潘筠的二师兄。”
潘岳和潘钰眼睛一亮,立即从薛韶身后出来,两眼含泪的与他行礼:“原来是二师兄。”
尹松微微颔首,“潘大人入京之后我就在找你们,还让人在城门口守着,但没等到两位。”
潘岳和潘钰对视一眼,不好意思道:“我们两个是天黑之后,快关门之前进来的。”
京城不许流民入城,他们两个是花钱走关系回来的,没有路引,穿的又破烂,实在没钱再置办行头,就只能趁着关门之际,人流涌动时城门口检查没那么严格的时候溜进来。
很多流民都是这样溜进城里做乞丐的。
这是潘岳一路回京学到的经验。
进城后,因为对案件进展一无所知,他和潘钰就直奔大理寺,打听到他爹一回城就被关进诏狱,当即不敢停留,开始满城找安全的落脚点。
如果案件有利于他爹,那他爹被押送回京,应该是被限制出城,随时听候传唤;
再不济,关在大理寺大狱也行啊,关在诏狱……
天下谁不知道锦衣卫指挥使马顺是王振的左膀?
潘岳一听诏狱就判断此案于他爹不利,为了不让自己和二弟成为他爹的软肋,他只能先找安全的落脚点。
尹松领他们回尹宅:“虽然找你们折腾了些,但你们这么折腾也好,我没找到你们,别人也没找到你们。”
潘岳:“别人?”
“是啊,”尹松让奉砚去烧热水给他们沐浴,让尹清俊去厨房做饭,自己给他们倒茶水:“南镇抚司的锦衣卫,还有好几位大人都派了家丁在城中各处寻找你们。”
潘钰:“所以我们跑是对了?”
尹松颔首:“虽然折腾了点,但的确跑对了。”
他看向薛韶,微笑:“说起来还是薛公子运气好,无心插柳柳成荫,你没特意找人碰在了一处。”
薛韶笑了笑:“我没想到两位会跟着回京,潘筠说,你们在军中服役,且立有军功,这个时候,留在大同,再立功就可以转为军籍,这也是一番前程。
冤案若平,你们自然可以回来,若不能平,你们已经在军中服役,也不会更坏,为何要回来?”
潘岳:“总不能让我爹一个人回来面对疾风骤雨。”
他问道:“二师兄,我小妹去云南是怎么回事?”
尹松就详细解释了一下这整件事。
听说翻案这整件事潘筠都有参与,且她为了牵制王振,还在诏狱里蹲了十多天大牢,潘岳兄弟俩顿时心疼坏了。
尹松道:“龙虎山的人应该接上她了,自此以后,她就算安全了。”
潘岳:“皇帝这个时候派小妹下云南,这是为了保护她?”
尹松点头。
潘岳不解:“为什么?皇帝和我小妹有感情?”
尹松:“陛下爱才,小师妹于道学上颇有天赋,称得上是天才。”
潘岳顿时与有荣焉:“我就说嘛,小妹自懂事起就整日打坐修炼,说要修仙,这定是早慧。”
潘钰:“说不定小妹前世就是仙人,下凡来历劫,结果孟婆汤没喝干净,所以对前世有些印象,这才从小就自律修炼。”
尹松:“……你们倒是真兄妹,小师妹她就是这么说的。”
潘岳和潘钰就一脸我果然没猜错的表情。
潘钰以前对鬼神之说是嗤之以鼻,潘岳是半信半疑,但自从拥有小妹的平安符后,俩人就改了想法。
不,是和他们爹一起改了想法。
潘岳连忙问:“二师兄,薛公子,我们兄弟可以做什么?”
尹松:“你们可以做的太多了。”
潘岳和潘钰一脸期盼。
尹松道:“你们赚钱,想办法多赚一点。”
潘岳期盼的问:“然后呢?”
“然后就等。”
“等?”潘岳皱眉:“我们不需要打点诏狱吗?”
尹松微笑:“放心,我给你们打点。”
潘岳沉默片刻后问道:“那朝臣呢?”
尹松摇头:“他们不需要打点。”
潘岳犹豫片刻,还是道:“上一次我爹也是这么说的,然后我家就被抄了,所以若是打点有用,我们是愿意多出钱的,这些不够,我们已经写信给家里,他们会寄钱来的。”
三年前,潘洪突然被抓,潘涛曾经去见他,问他要不要打点。
潘洪拒绝了,他的原话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池鱼给出再多金钱也填不满护城河,与其倾家荡产做不可能之事,不如留下钱来,好歹两支能保下一支。”
所以当时潘家没怎么打点,后来,潘洪是除薛瑄之外被判最重的官员。
薛瑄被判斩立决,而潘洪被判全家流放大同。
但坑爹的是,薛瑄被押送刑场后,皇帝又后悔了,临时赦免了薛瑄。
然后薛瑄被赶出京城,要求永生不得入京,且限制其子孙科考。
最后受伤最重的是潘洪一家。
这一次,情景再现,潘岳就想试着走另一条路,若是这次他们打点了呢?
“就算不能翻案,若能有人求情,求得陛下怜惜一二,免去流放也好啊。”潘岳声音低落道:“你们不知道大同有多苦,我和二弟年轻力壮还好,我爹却是垂垂老矣,冬天的风刮在人身上,好像要透过衣裳和肉,把骨头给刮断。”
尹松掐着手指算了算,面无表情道:“若我没算错,令尊今年三十有八,正值壮年吧?”
潘岳叹气:“年仅四十,但看着似古稀老人,这不是垂垂老矣是什么?”
尹松:“……我昨日刚在诏狱见过令尊。”
潘岳立即追问:“二师兄,我爹有什么话传给我们吗?”
“有,”尹松道:“潘大人让你们一切听我的。”
他看向潘钰:“潘大人让你一切听你大哥和我的,”
又看向潘岳:“潘大人让你冷静自持,不忘潘家祖训,天下事,若不能求,那就不强求,还有,一切听我的和薛公子的。”
潘岳不由看向薛韶,皱眉。
薛韶比他还小,为何要让他听薛韶的?
尹松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道:“有才不在年高,他不仅有才,比你更知取舍。”
“什么意思?”
尹松道:“你知道你们现在的敌人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