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运使江大人心底发颤,快步离开。
王振经不起查,他的问题,目前为止都摆在了明面上;
而他们同样经不起查,江南的田税、私盐、海贸,还有军队屯田的问题,随便拎出一个来都是能一杀一大片的大事。
而今,王振只点了私盐和海贸走私的问题,且没有点透。
王振是陛下的人,这是王振点的,还是皇帝的意思呢?
小皇帝要是真抓住此事不放,除非北方或是麓川再兴大战,不然就只有人死了这事才算完。
“是听杨首辅的各退一步,弃车保帅,还是硬着头皮往上,撞出一个胜负来?”
“江大人都这么说了,显然是已经决定要弃车保帅,但不知被弃的车是谁?”
江大人沉默。
其余人道:“总要有个为首之人,一般的官员可入不了陛下的眼,而且,陛下此举在于充盈国库,拿出多少来填充国库,从哪儿拿,都要有讲究。”
江大人:“王振被陛下下狱的原因还没找到吗?”
“只听说,陛下前段时间沉迷于黄符,他命钦天监进献了好几种符箓,还去见了宫里的张供奉,殿试那天,陛下在坤宁宫外捡到了一个荷包,里面就是黄符。”
“陛下第一次疏远王振前宫里也出现了黄符。”
有人不解:“何故忧虑?”
江大人:“即便要退一步,我们也要博大,王振,必须死!”
他们也觉得王振讨厌的很,略一沉思便道:“之前诏狱里还关着一人,潘洪之女潘筠,她是钦天监尹松的师妹,听说在三清山学艺,本事不小。”
“不是说是王振栽赃,不是潘洪的真女儿吗?”
“我怎么听说就是?陛下为沐家赦免了她,不再追究她的欺君之罪。”
“是最好,不是也不要紧,王振既然嫁祸过她,那我们就是同盟,想办法联系上她,务必让她想办法再离间陛下和王振。
王振此流,要是失去皇帝的宠爱,他就什么也不是。”
“我这就派人去追她!”
“吉安那边也动动手脚吧,”江大人道:“杨首辅年纪大了,这些年由着陛下为所欲为,已失良臣品格,这次更是为王振说话,为免杨首辅晚节不保,他还是应该致仕,早日回家养老才好。”
其他人都觉得有道理,连连点头。
第二天,朝廷上的风向就变了,文官们似乎无力抵抗王振、王文和马顺等人的进攻一般,不仅福州巡抚张楷被查,诏狱里一直老实蹲着的林佑也被提出来重审。
蹲对面牢里的潘洪都看呆了,等林佑一阵鬼哭狼嚎的被拖出诏狱去用刑,他才合上嘴巴,惊恐的喃喃道:“我就那么一说,怎么还真重审了?”
潘洪的脑子有点干不过来了:“这算怎么回事,我的案子没翻,六年前的掘堤旧案倒是翻了?”
林佑的案子的确翻了,不过不是朝好的方向翻,而是朝坏的方向翻。
当年灾后大量买进被淹田地的人家都被调查了,其中不乏杨士奇的亲眷。
详细一查才发现,六年的时间,杨家的田地已经从六年前的三百多亩增长到了四千六百多亩,其中有三千亩地是这两年新增的,一千三百亩左右是六年前洪水过后第一时间添置的。
这个调查结果出来,杨士奇自己都惊了一下。
他看了眼刑部和大理寺从吉安发回的调查单子,抬头看向管家,问道:“这是真的,还是有人蓄意栽赃?”
管家:“当然是栽赃,老太爷,我们家这些年是添置了一些田产,但绝对没有这么多。”
“没有这么多,那是多少?”
管家迟疑道:“一二千亩总是有的。”
他连忙解释道:“陛下这几年赏赐颇丰,您送回家的钱总不能干放着,所以大老爷拿去置产,毕竟是荫蔽子孙的好事。”
杨士奇慢慢颔首,“置产是正道,但那些钱买不着这么多田地吧?”
管家小声道:“大老爷颇有经营的才情,钱又生钱……”
杨士奇看着他的眼睛,管家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扑腾一声跪在地上。
杨士奇大怒,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把案卷扫落在地:“我说呢,一个一个都在点我,原来是你们在胡作非为,还不快说,你们在老家都干了些什么?”
管家连连磕头,颤声道:“老太爷,就置办了一些田产,再没做别的了。”
“所以案卷上列的单子都是真的了?”杨士奇问:“我们家真的有四千多亩地?”
杨士奇声音渐冷,“还是说……不止?”
管家死死地将头抵住地板,一声不敢吭。
杨士奇眼前一花,整个人往后一倒。
“老太爷——”
杨府一片混乱。
皇帝让人重查吉安掘堤案,案情很快查清,除了杨家外,连着抄了五家,曾经第一时间低价收购被淹田地,后又以借贷等方式强买剩余田地的几家都在其中。
抄回来的银子不多,皇帝就把目光放在了江南的私盐走私和海贸走私上。
借着去年的海寇案,锦衣卫顺藤摸瓜将走私兵器,与海寇勾结的好几个官员都给揪了出来。
一审,戏剧化的事发生了。
一半是江南士绅,跟江南一派的官员联系紧密,日常给他们上贡,大开方便之门;
一半却是与当地官员联合的豪绅,他们通过这些官员与王振联络,日常给他们上贡,王振甚至能把水师的船借给他们用。
皇帝:……
好好好,谁都有参与是吧,那就都抄了!
北镇抚司忙疯了。
皇帝也甚是高兴。
他就喜欢看抄家的戏码,不然每日在大殿上听他们吵架互相推诿责任,互相攻击,都快要烦死了。
当然,这些抄回来的钱只是一半,他盯着福州巡抚张楷看。
张楷倒得很快,他的证据就好像有人递到皇帝手边一样,北镇抚司一查一个准。
不过,除了贪污,纵容辖下富商与海盗勾结走私海贸外,其他的证据都没了。
是可以杀头,但不至于连累全家的罪名,最多是把家抄了,资产全收。
皇帝翻看北镇抚司报上来的财产清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