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译信安抚蒋氏并陪她用晚膳,见蒋氏一脸的幸福,他并不觉得辛苦,对妻子越发的体贴。
蒋氏惦记在书房的王端淳,命仆从给他送去了装着饭菜的食盒。她本想亲自去一趟,可又舍不得把王译信撇下,左右为难之时,王译信劝她,“淳哥儿都是有儿子的人了,他会想明白的。”
蒋氏一想也是这么回事,便安心陪伴王译信处理带回来的政务,时不时的督促王译信别累坏了身体,要多休息。
一夜无话,因乾元帝还在同朝臣闹别扭,大朝自然不用上了。
王译信特意让人去衙门里告假,随后他先去了外书房,王端淳已回到自己房中,凌乱的书房也都收拾干净了。
“你去把少奶奶请到书房来。”
“是,侯爷。”
王译信把书房的窗户全部推开,端坐在书桌后,随便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卷翻看着。
尹氏听说公公召见,吃惊不小,她嫁进来后就没单独见过公公王四爷。
王端淳一夜没睡,在书房反省了大半夜,此时用过早膳后,正在床榻上歇息。
她不是不心疼王端淳,然她更清楚顾三少是好心,父亲尹薄意虽是疼她,外祖父和母亲也向着她,帮扶她的丈夫王端淳,然而尹家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家族的资源人脉不可能完全倾向王端淳,尹嘉颖的兄长才是尹薄意最关心的人。
进了书房门,尹氏见隔着门和书桌的帘栊垂放下来,隐隐绰绰的看清楚书桌后有人伏案读书,“见过公公。”
“儿媳起身。”
王译信斟酌了一会,开口道:“今日叫你,不为别得事儿。昨日淳哥儿得了教训,我担心他想不通,还望儿媳多照看他一些。”
“是。”尹嘉颖站在帘栊之后。毕恭毕敬的应道。
“有些话本该是夫人同你说,儿媳也晓得夫人是将门虎女。说话行事更为直接。”王译信手指微微屈起,帮蒋氏寻找了一个妥当的借口,“西宁公子嗣孙儿不少,唯独疼爱夫人,国公府后宅简单,兄弟齐心,没乱七八糟的糟心事,你婆婆她……并不擅长处理太复杂的家务。”
尹氏低头听着。心底对婆婆蒋氏多了几分羡慕,以前王四爷是不讲究,不过迷途知返后,王四爷就没再让蒋氏受过委屈,事事都想到前头,王四爷相貌俊美无匹,才华横溢,在朝廷上一言九鼎,为乾元帝重臣,回府后还能吟诗作画。极有情调,蒋氏后半辈子有王四爷也是有福气的。
王译信顿了顿,语重心长的说道:“以后府上的事就拜托儿媳你了。”
“儿媳一定尽力。”
“再有就是……瑶儿住在侯府。”
“小姑子不仅是我的密友。对我和相公都是极好,顾妹夫繁忙,顾家如今迁出京城,小姑子是头一胎,她在娘家大家都能放心些。”
尹嘉颖忙道:“别说小姑子只在娘家待产,就是住上一辈子,儿媳也不会嫌弃小姑子。儿媳一直帮着婆婆打理庶务,小姑子没少指点儿媳经营之道,同小姑子合伙做得买卖收获颇丰。若没有她,侯府的进项会少三成。儿媳很感激她。同她也是亲厚的。“
“让您知道,小姑子每月都会给公中银子。顾妹夫有好东西也多是送到府上,吃食,摆设,珍玩……不是儿媳说,顾妹夫送来的东西,便是名门也不常见,多是贡品。宫里也时常有赏赐,算起来,反倒是侯府占了小姑子的便宜。”
王译信私底下也有几门赚钱的生意,不过这些生意大多没有交给儿媳,他也需要私房钱和应酬的银子。
他知道王芷瑶是个有分寸的,从不让家里为难,但是他没想到瑶儿和阿泽不仅往娘家送东西,还送银子,这让王译信又是感动,又是愧疚。
蒋氏他们不在京城时,侯府的事情王译信都交给瑶儿处理,吃用摆设,他不甚在意,现在回想起来,有些珍禽,果子不是寻常贵胄人家能吃得上的。
当然,王译信也得了乾元帝的赏赐,可比起阿泽和燕国夫人,他在乾元帝面前弱了不止半头。
“家里和睦,淳哥在外也放心。”王译信颔首赞许道:“儿媳能这么想,我很是欣慰。一家人也不必说谁占了谁便宜,分得太清楚,一来辜负瑶儿的好意,二来彼此也生分了。”
“今儿不是您提起,儿媳这话断然不会同小姑子说。”
尹氏低声道:“钱财等物不过是俗物,小姑子和顾妹夫对我和相公的帮助,儿媳铭感五内。相公忠厚善良,又有几分固执,他是好人,但是好人容易被人欺负,没有顾妹夫,相公也走不到今日,还请公公放心,我对他们只有感激,即便顾妹夫语气重了点,也是为了相公好,儿媳看经过昨儿,相公已经想开了不少,也变得稳重成熟了。”
王译信长出一口气,“不愧是尹兄教养出来的好女儿,淳哥儿能娶到你,是我们王家的福气。”
“能嫁入侯府,才是我的福气呢。”
尹家的姐妹中,就属尹嘉颖过得最好,王端淳不管科举会试如何,世袭侯爵是跑不掉的。
王芷瑶和顾天泽极为关照王端淳,有他们护着,王端淳再憨厚都能混出个人样来。王芷瑶从不给尹嘉颖添乱,也不会摆在谱在娘家耍横,对她始终是恭敬着,尹嘉颖怎么会不喜欢她?
蒋氏纵有千般糊涂,也不曾张罗着给儿子纳妾,她对尹嘉颖的确是掏心掏肺的好,至于王四爷……尹嘉颖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不多,王四爷从没教训过她,对儿媳妇是疏远的,今日不是逼不得已,王四爷绝不会单独同尹嘉颖说这些话。
嫁入王家,尹嘉颖真心感到荣幸。不仅小师哥对她好,王家上下也是和睦的。
王译信让身边的随侍把礼盒等物交给尹嘉颖,叮嘱道:“多注意淳哥儿。他心太善,我怕他钻了牛角尖。没有人可以一夕之间不做错事。重要得是懂得反思,懂得自省。”
“儿媳明白。”
尹嘉颖捧着礼盒退出书房,回屋子一看,除了药材,燕窝外,再有就是两张地契,几处店铺,上面写得是王端淳的名字。王译信还是担心他们夫妻抱怨父亲偏心女儿,提前给了他们私产,这些田产不会记录在公中。
“小师妹看什么呢?”
“公公给的东西。”
尹嘉颖一样样摆给王端淳看,“小师哥会抱怨他偏心吗?”
“若我是父亲,也会更疼小妹。”王端淳眼圈微红,“我比小妹差得远了,直到现在还不让父亲省心,差一点害人害己。小师妹……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入仕?”
“公公方才还说人不能不犯错呢。”尹氏坐在床边摸了摸丈夫的额头,低声道:“师兄只是心软而已,往后经历多了。旁人也就再无法算计你,其实朝廷上虽是凶险,但处处小心。多想想至亲的人,哪有闯不过去的呢。我没指望师兄位极人臣,科举后,我陪师兄外放,远离中枢,想来麻烦会少些。师兄的志向在学术上,勉强让你同朝臣玩心眼,苦了你,我也不开心。”
“小师妹!”
王端淳很是感动。握紧她的手,“只是外面艰苦。你受得住?”
“你若以状元身份外放,怎会太艰苦?”
其实就算王端淳中不了状元。以尹薄意和顾天泽的地位,王端淳外放的职位绝对是肥缺,外放地点多是富贵太平,容易捞足政绩的好地方。
再加上王端淳朝廷中枢有人,地方官还不得巴结他?
当然,这些尹嘉颖不会同王端淳说。
王芷瑶摸着小腹,斜睨沉默的王译信,轻笑道;“爹,我没怪过娘,以前没怪过她被你骗,现在更没怪她。”
“……”王译信俊脸通红,连喝了好几杯茶水,才好了一些,嘟囔道:“以前的事情瑶儿你怎么还记得?”
“时不时提一提,对您也有警示作用嘛。”
王芷瑶就喜欢看王译信羞愧,无言以对的样子,又解气,又好笑,低头目光缓和,“以前我做得也不好,太急了,让娘心里存了疙瘩,她毕竟是我长辈,不是我该教她怎么做,而且娘一心扑在爹身上,爹该感到高兴才是,她对您的情分,谁都比不了。便是我对三少……都无法相比。”
王译信目光暗淡,这份情是很重,也很珍贵,可也压得他喘不过气。
“自从我怀孕后,也在反思自己以前的事儿。”王芷瑶向王译信笑道:“我不后悔做过的事情,那些都是我该做,也想做的,只不过对娘,我许是会更温和些。”
王译信道:“对我一如既往的雷霆手段,是吧?”
“说出来就没意思啦。”
王芷瑶把果子去皮,递给王译信,“我很感激爹和娘,没有你们,就没有我,你们给了我最宝贵的生命,让我可以遇见最宝贵的人,为三少生儿育女。”
就冲这一点,王芷瑶对蒋氏那点不满意也可以忽略了。
王端瀚身体蜷缩成团,苦求道:“饶命,顾大人,饶命。”
方才他被顾天泽亲手揍了一顿,疼得他差一点以会没命:
“侯爷,我知道……知道刘明珠要寻你的麻烦,我打听到,许是她想……想借用宁远铁骑精锐做什么事,您要小心……一个叫齐晖的人。”
顾天泽皱紧眉头,齐晖?最早效忠他的人?
“下次,别等我出手,你再说这些话。”顾天泽低头拍了拍王端瀚的脑袋,“以后你再给王端淳送东西,我要你的命儿。你最好记得,我能让你留在京城,也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少用些坏心思,对你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