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天下文章第一人

闻言,苏宗宸整了整衣衫从青石板上站起了身子,微微颔首,算是那掌事太监和御林军将领的回礼,他道:“我为应邀来参加赵国举办的诗会,王都太过繁华热闹,不适合我这般喜静清冷的性子,所以昨日便在法华寺落了脚。”

“这……这么说,苏先生会参加今年的诗会?”

似是得到了不得了的消息,掌事太监面色一变,就连他身边的那个御林军统帅眸子中也划过一丝诧异,在得到苏宗宸肯定的点了点头之后,他们两个人面上的表情更加丰富了。

然而苏宗宸却不看他们,只低头垂眸,温柔的看着楚云笙,虽然心中生出万般不舍,但还是柔声道:“阿笙姑娘的身子太过虚弱,此地潮湿,不便久留,你们还是护送阿笙姑娘先回去修养罢。”

说到这里,那掌事太监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跑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当即忍不住抬手猛的一拍脑门,对楚云笙惭愧道:“瞧奴才这记性,陛下已经脱险,现已在法华寺休息,让老奴带着人马前来搭救姑娘,姑娘,咱这就回去罢?”

说着,他抬手,对后面站着的御林军一招手,立即就有两个身强体壮的男子抬着滑竿听到了楚云笙脚下。

楚云笙淡淡的点了点头,在苏宗宸的搀扶下坐上了滑竿,再抬眸看向苏宗宸,只微微一笑,便已经将对方的担忧和挂念看了个全部。

“七日后琳琅山的诗会,阿笙姑娘回去吗?”苏宗宸毫不避讳其他人看向他的眼神,此时他的眼里只有楚云笙一人。

说什么为参加诗会而来,不过是正碰到这当口,真正让他日夜兼程衣不解带茶饭不思的赶来的,是听到她被挟持的消息,但既然正赶上诗会,那么正好,他的身份正好可以给了他一两分可以从中见到多见她几面的机会,万一能帮得上什么忙呢!

他这样想。

虽然不知道那个诗会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而这位贵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但他给她的照拂和信任却如此真实,让她根本就生不出丝毫的拒绝,更何况,如果是在琳琅山的话,等于她又多了一次出宫的机会,只是不知道这机会何容会不会给,但她总要试试的,想到此,楚云笙点头,对苏宗宸微微一笑道:“如果可以,我尽量前去。”

这话说的含蓄,但她知道,苏宗宸一定理解她的意思。

再不耽搁,身子虚软的紧,楚云笙抬手让队伍调头前行,她坐在被抬得稳稳的滑竿上,在转角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向刚刚道别的那位贵公子,只见他一身白衣胜雪,宛若天神一般的站在禅院前的青石板上,保持着看向她的姿态,那般隽永,那般让人掏心窝子暖的神情,那般唯美的情景,让她余生的岁月里,即使遇到再多的严寒风霜、命运再多的冰冷残忍,但每每回想起来这一幕,都会被温暖。

一路顺着蜿蜒的青石板下了山,御林军和皇家仪仗已经浩浩荡荡的停留在了山脚下,而何容正端坐于那辆奢华的马车上,候着她。

楚云笙在掌事太监的搀扶下,踏上了马车。

马车内何容双眸微闭着在见到她掀开车帘踏进来的一瞬,他的眸子豁然睁开,那一瞬间,眸子里所迸发出来的星光让楚云笙一瞬间有一种何容在担心的错觉。

然而,那样的星光也只是一瞬。

楚云笙的错觉也只是一瞬,紧接着,就被她嘴角微凉的笑意取代,她扶着侧壁坐下,感叹似得道:“我该感谢陛下洪福齐天吉人天相呢,还是该为我自己的命大烧一注高香?”

“还有力气同我争锋相对,说明并无大碍。”何容动了动身子,一改刚刚僵硬的坐姿,换了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靠在侧壁上,闭上了眼睛,折腾了一天一夜,他也累了。

楚云笙也实在没有精力再同他斗智斗勇,只翻了一个白眼,就也靠在另外一边闭目养神。

这时候,车外有将领回报:“报——二十八名乱党已经拿下,但那头目……恕属下无能,让她逃了。”

闻言,楚云笙心底起了波澜,柔妃跑了。

虽然事不关己,但她却做不到无关痛痒。

那女子……也是个可怜人。

何容听罢,甚至连眉梢都没动,只淡淡的,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回宫。”

马车再度出发,楚云笙也在马车的颠簸下很快陷入了梦境。

梦里柔妃浑身是血,一手抱着一个同样浑身是血的孩子哭着来找她,她的声音凄厉无比,带着无尽的恨意,无尽的愤怒,另一只手狠狠的掐着她的脖子,质问她——为何要这样做,当初说好要为她保胎,要照顾她腹中的孩儿,到头来,却变成了助纣为虐的侩子手!

在噩梦中的楚云笙动弹不得,只能任由柔妃死命的掐着,她难受,她想哭,她想挣扎,然而却是徒劳,她根本就连一个字音都发不出来,就在她拼尽全力终于从喉头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呼喊之后,噩梦中的她也终于醒了。

待睁开眼来,才发现自己在梦中居然哭的一塌糊涂,泪眼朦胧之间,她看到何容的五官紧紧扭在一起,那样子似是有些焦急,然而待楚云笙眨了眨眼睛,将眼底的泪意逼退,再抹开面上的泪痕的时候,见到的何容端正的坐在原位,面无表情的看向窗外,似是刚刚的那一刹那只是她的错觉。

“到了,你先回宫歇息吧,我回头再来看你。”何容瞥了一眼楚云笙,语气冷冷的甩下这句话就下了马车。

剩下楚云笙抬手摸着脸上的泪痕一脸怔忡,到了就到了,她自己不知道回去?还要他改天来看?

他这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他即将要册封的妃子,戏演上瘾了吧!

想到此,楚云笙抽了抽鼻子,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已经有步撵在下面候着了,上了步撵,一路将她护送到了云裳宫,才进宫,就已经有宫女送来了热乎乎的红枣莲子羹,楚云笙连着喝了三大碗,才觉得腹中有了点底气。

而这时候,那掌事的太监已经让人备好的热水,让她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在那掌事太监临走的时候,楚云笙叫住了他。

“德公公。”

“姑娘有何吩咐?”

楚云笙已经换好了一套干净的衣衫,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对那掌事太监摆摆手,走近了些,才问道:“今日公公所见的那位苏先生……?”

他当时既然一眼就认出了那位贵公子,就定然是知道他的身份的。

虽然楚云笙之前也好奇,但却没有想着要盘根问底的询问,但现在这么个情况却不能再迷糊下去了,不然即使七日后的诗会她能到场,她又该上哪儿去找他。

“说起来这事儿,奴才还正疑惑姑娘是如何遇到苏先生的,看今日这般情形,似乎您二位是旧识?”

算不得旧识,但虽然只见过数面,然而这个人给楚云笙的感觉却是无比信任和可靠的,仿佛他周身都带着可以让人觉得舒畅和温暖的和煦的阳光。

对,就是春阳,楚云笙心底里笃定。

他似这春日里,最最温暖的阳。

不骄艳,不夺目,却也最让人忽视不得轻视不得。

迎着那掌事太监八卦的眼神,楚云笙不答反问道:“你也是认识他的?”

闻言,那掌事太监连忙摆手,露出了一抹崇拜的神情看向窗外的远方,声音有些飘渺道:“那可是苏先生啊,说实话,奴才之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全是因为奴才不止一次在各宫中女眷收藏的画卷中看到他的神韵风骨,那样的人……所以今日一见,第一眼就觉得,那些所谓的画卷,其实都不抵他正人万分之一的风骨。”

楚云笙神情自若的听着,心里却忍不住泛起了嘀咕,这贵公子到底是何许人也,且不说这掌事太监流露出的这种崇拜的神情,就是他言语间透露的……各宫中女眷收藏的画卷中……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心底不解,楚云笙皱眉道:“其实我同这位苏先生不过一面之缘,并不了解,更不知道他的来头,看你这般神情,似是很是了解,且说来与我听听。”

闻言,那掌事太监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他回过眸子,惊讶的看着楚云笙道:“姑娘……你难道不知道苏先生?”

楚云笙摇头。

见状,那掌事太监险些一下子跌到在地上,恨不得捶足顿胸,待他稍微深吸了两口气,缓和了一下神色,才用无比崇拜的口吻道:“奴才年幼还没净身进宫做太监的时候,就知道苏先生了。”

这次,轮到楚云笙似是生吞了一个鸡蛋一般惊讶了,因为面前的这个掌事太监,怎么看也该有三十往上了,而那贵公子的年纪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那么,这掌事太监没净身年幼的时候,那贵公子应该还没出生罢!

似是看穿了楚云笙的疑惑,那掌事太监继续道:“奴才十四岁进的宫,而那时候,苏先生已经是名满天下的神童了,也是自那时候起,苏先生的手稿字画,在五国中几乎千金难求,贵族里,人人都以拥有苏先生的字画和手稿为荣,姑娘有所不知,现在的苏先生虽然如此年轻,但却已经是天下才子争相膜拜的对象,是天下文章第一人,甚至……有坊间传言,若不是因为他常年被痼疾所折磨,即便是被民间评为四大公子之首也不为过,这样的人啊……”

原来,那贵公子居然有这等声动天下的名头,楚云笙不由得回想起几次见到他的样子,觉得,那样的气质姣姣风华卓绝一个人,定然不会是普通人,现在看,也确实担当的起这样的名声和世人的追捧称颂。虽然她重生以来到处奔波,无暇去拜读这一类的诗词文章,但能得到天下文章第一人的称呼的人,又岂会是一般人。

见楚云笙没有说话,那掌事太监继续道:“每年各国举办的诗会不知几凡,然却从未听说过苏先生有参加过哪一场,传闻他风华盖世,却也很少有人能目睹其庐山真面目,那相传于贵族间和后宫女眷中的画卷,也不过是有人曾偷偷潜望楚国临摹下来的,却不曾想今年,他居然来了咱们赵国,还会参加咱们的诗会,奴才想,那一日的琳琅山定然会十分热闹。”

说到这里,那掌事太监才蓦地想起来,自己这才刚刚回宫,还没有来得及将这个大好的消息告诉宫里的各位娘娘以及那些达官显贵家的女眷们,当即,他对楚云笙服了服身子,抬手招进来一个人来,那人穿着普通太监的衣服,是个面容白净的小太监,之所以说小,是因为他的容貌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上下,然而身量却高大挺拔,眉宇间有淡淡的英气。

他垂眸,跟着掌事太监的手势走到了楚云笙面前,行了一礼。

“姑娘,这是小桂子,这两日皇后娘娘凤体不适,怕凤仪宫里的奴才做事不仔细照顾不周惹怒了皇后娘娘,我少不得要去照应着,所以,就怕您这身边没有个得力的使唤的人儿,所以就让小桂子来照顾您,刚好云裳宫也差一个管事的太监,小桂子是奴才老乡,虽然年龄小资历浅,但做事灵活,反应很快,就让他留在这里伺候姑娘可好?”

什么人留在这里伺候,对楚云笙来说并没有任何影响,当即就点了点头,留下了小桂子,也算是给了这位德公公一个面子,说不定以后还能用上这个人情。

见状,德公公立即拉着小桂子对楚云笙行了一个大大的谢礼,然后才匆匆的似是火烧屁股一般离开了云裳宫。

德公公走了,小桂子站在楚云笙不远的地方,垂眸看着脚尖,等着楚云笙的传唤。

楚云笙这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刚刚德公公的话,但见德公公已经走了,不由得转过头去,向小桂子问道:“刚刚德公公说——每年各国举办的诗会不知几凡,然却从未听说过苏先生有参加过哪一场,传闻他风华盖世,却也很少有人能目睹其庐山真面目,那相传于贵族间和后宫女眷中的画卷,也不过是有人曾偷偷潜望楚国临摹下来的……这么说来苏先生是楚国人了?”

闻言,那小太监蓦地抬起头来,看向楚云笙点头,答道:“是的。”

彼时,楚云笙正好奇的看着那小太监,等着他的答案,却冷不丁的遇到他抬眸看过来的目光,这一瞬间,两两目光交错,楚云笙心底里蓦地泛起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未完待续。)

番外之何天佑 ——一步错,步步错(一)

——天佑,你要记住,这世上越是美丽的女子,狠毒起来手腕越残忍,尤其是这后宫中的女子,没有一个人值得信任,你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

这是他五岁那年,娘亲对他说过的话,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娘亲时她说的话。

后来,娘亲去了哪里,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从那之后,他被人接出了冷宫,带到了一处跟他从小居住的冷宫比起来简直有天壤之别的宫殿。

那里有上百的宫女太监,有成群的穿着银甲的带刀护卫,有奢华琳琅的装饰,有宽敞洁净的楼台水榭,不像他母妃的宫里,永远都冷冷清清,所有的人也不过只有母妃和两个宫女,还有一个总是训斥他的老麽麽。

那些嬷嬷太监们,叫它凤仪殿,并在他耳边不停的严厉提醒,凤仪殿里住着的那位女主人,是当朝最尊贵却膝下没有子嗣的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能看上他并带过去抚养是他的造化,切记不可拂了皇后娘娘的美意……

那一日,当他被嬷嬷们打扮的整整齐齐,带到凤仪殿,一头跪倒在那尊贵雍容的女子面前的时候,听到她那一声带着笑意的轻唤:“起来罢,还真是个可怜见儿的孩子,你母妃不在了,以后这凤仪殿就是你的家,而我,就是你的母后。”

当时他本来只是怯懦的低着头,在老嬷嬷严厉的目光下压制着自己的好奇心,从进殿门口开始就不曾抬眸看向高高坐在主座上的年轻女子。

直到这一刻,听到那带着笑意的声音的一刹那,本来还有些怯懦和惊慌失措的他忍不住蓦地抬起头来,看向那女子。

而他这一瞬间的情绪失控却并不是因为这女子的话语里带着的温暖和以后要给他一个强大的庇护港湾而感动,而是在这一瞬间,他听出了这女子的声音,跟几天前他躲在母后寝宫的帷帐之后听到的母妃对话的那个声音一模一样!

“淑妃,你可要想好了,你老死在这冷宫中无人问津倒也没什么,但是你可有想过你的儿子,皇上膝下子嗣众多,在冷宫中死个把妃子以及不受宠的皇子,那也是常有的事情,你要让你的儿子也跟着你在这冷宫中受苦,最后凄凉而死吗?”

“姐姐,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你也知道的,我膝下没有子嗣,所以,我想把天佑过到我宫里抚养,我的身份再加上我母族的权势,定然可保这孩子他日贵不可言,而且,这也是我已经决定好的事情。所以,现在放到你面前的两条路,要么你自己选,要么,我帮你选,虽然结果都是一样的,但好歹我们也同是云秀宫出来的,姐妹一场,所以我来劝劝你,也算是亲自来送送你。”

“姐姐,你这是在逼我……天佑他还小……不能没有母妃……姐姐……”

“放心,我以后会替你照顾好他,并且比你照顾的更好,你多想想你儿子的前程,是成为万人之上受人敬仰,还是像一朵崆峒花开在这冷宫的泥淖里。”

“姐姐……”

母妃的声音如此熟悉,他本是同娘亲身边的宫女躲猫猫藏在了那帷幔之后,好奇之下才听到她们的对话,然而对于小小的他来说,并不能完全懂得大人那些话语的全部意思,只是听到后面发觉娘亲开始哽咽,哭了起来,他小心肝一颤,就要提起步子转过帷幕往娘亲怀里钻。

然而,他那一声“娘亲”尚且卡在喉头里,他的嘴就被人捂住了,他的小身板也被人紧紧的抱住,待他挣扎着才转过脑袋看清楚捂着自己口鼻,试图阻止自己去找娘亲的人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是跟自己玩躲猫猫的那个宫女,不知什么时候她竟然就在自己身后了,此时她靠在帷幕后的柱子上,一手捂着他口鼻不让他发出任何声音,另外一只手紧紧的抱着他,她那双清亮的大眼睛里全是恐惧和紧张,以至于他都能感受到她浑身颤抖。

再后来,一直等到那女子的声音消失在了母妃的宫里好久,那宫女才终于松开了禁锢着自己的手,而他这时候忙不迭的跑去找母妃,却见到母妃一脸泪痕的跌坐在了地上。

就是在那一天,母妃同他说了很多话,其他的他都不太记得了,唯有那最后一句——天佑,你要记住,这世上越是美丽的女子,狠毒起来手腕越残忍,尤其是这后宫中的女子,没有一个人值得信任,你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

后来他再也没有见到母妃,也再也没有见到母妃宫中陪着自己长大的那两个宫女,包括那一日捂着自己口鼻的宫女姐姐,还有那个老嬷嬷。

她们就像是跟着母妃一起躲起了猫猫,让他怎么找也找不到。

再然后,他被人换上了素白的衣裳,带到了这处奢华的名为凤仪宫的殿里,听到了眼前的这个声音。

思绪飘回到眼前,小小的他在对上那声音的主人的时候,一瞬间眼底里有恐惧划过,那时候,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恐惧是为何,但在眼底里,却莫名的攒了泪水。

“十皇子刚刚失去母妃,一时间还没有从悲痛中走出来,一时间听到皇后娘娘这般叫他,定然是因为感动而又触动了伤心处,还请皇后娘娘莫要见怪。”

身边的老嬷嬷低下头来,跪在地上为他开导,虽然那时候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听不懂她们这些人在算计些什么,谋划些什么,却也知道,那样的情绪并不是感动。

所幸,那时候的皇后娘娘,果真信了那老嬷嬷的话,对他的表现并没有做过多的揣测。

因此,以至于很多年以后,当他长大成人,每每想起这一幕,都想要感谢那一位为他开脱的老嬷嬷,当时,若不是她及时这样说,完全不懂事的自己,是否就会在当场将那女子曾经同母妃威胁的话语童言无忌的说出来呢?

何天佑不敢想,也不愿意回想,那对于自己来说极度阴暗的一段记忆。那时候年少懵懂,尚且不知道母妃的最后遗言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到后来心智渐开,当真正懂得了当年事情的始末的时候,他才想,或许母妃的这一句话一则是在对他的叮嘱,二则是告诉他提防皇后、提防这后宫中的每一个女子。

因此,自记事以来,他都对这后宫中的女子避之不及,再加上被皇后养在身边,也冷眼看到过不少的女子为了上位而使出的千般手段,阴狠毒辣,所以他越发对娘亲的叮嘱而深信不疑。

直到那一年,那一天,遇到的她。

未开眼界,增加阅历,皇后给他求了一个跟随赵国使臣一同前往卫国给卫王贺寿的机会。

那时候,赵国太子人选未定,诸多皇子之间早已经斗的头破血流,他虽然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现在面慈心善的皇后其实就是逼死他母妃的刽子手,但他却已经在早早的年纪里学会了隐忍,学会了宫中弱肉强食的各种手段,所以,在他尚且还要利用皇后得到那至高位置之前,他仍旧会十分恭敬孝顺的叫她一声母后。

卫国一行,似乎十分顺利,见了卫王,游遍了卫国的皇城,一起都顺风顺水,只等着卫王寿宴这一夜过去,他便可以同使臣一道返回赵国交差。

变故却发生在赵王寿宴的这一天晚上。

他才随着使臣走进卫国皇宫,就听到收买的卫宫线人密报——三皇子已经派了绝顶杀手潜伏在了舞姬当中,会在今夜卫王寿宴上伺机杀死他,并将这个罪名扣到卫国的头上。

当时他已经进了宫,想要再找个借口退出去,却已经不可能,更何况他的赵国十皇子的身份摆在那里,也由不得他缺席这寿辰,然而寿宴上一旦出现杀手,即便是他已经有说准备,最后没有被那杀手所伤,但这件事情已经牵扯到了赵国在天下人面前的颜面,会影响赵卫两国之间的关系。

所以,他不能坐以待毙。

然,若是提前将这一消息报给卫王,让其严加盘查,若是能查到倒还罢了,若是没有查到,这屎盆子最后还是要扣到他和赵国的身上。

而他当时脑袋一热,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也只是先混入卫国宫廷舞姬们所在春华宫,找到证据,在那杀手上场之前,将他们的计划扼杀。

这样想了,他便也这样做了,于是,趁着使臣同那些赵国大臣们打着招呼闲聊的空隙,他只身迅速穿过御花园,按照自己脑海中已经形成的卫国皇宫的布局往春华宫的方向前去。

这时候,太阳将将偏西,又值春日里,夕阳的余晖给偌大的卫王宫渡上了一层金辉。

就是在这样的场景下,他见到了那女子。

春华宫位于卫宫偏北的一角,都很少有宫人来往,他找了一处尤为僻静的宫墙,确定了四下无人,便一跃而上,翻上了院墙。

院墙之后,是一片开的正盛的桃花林,有风吹过,桃花纷飞如雨,在这漫天粉雨中,他于院墙之上看到了那女子身影娉婷,她站在桃花树下,粉色的裙裾与桃林中纷飞的桃花花瓣融为一体,她只身站在桃林下,只一个回眸的动作,就已经让人觉得春风化作柔情,与她的罗群共舞,妙舞轻盈散绮霞,星眸生辉独揽风华。

他的父皇尤其喜欢女子,在后宫中大把的绝色妖娆的女子,然而,知道这一刻,看到眼前的这女子,他竟蓦地生出一种感觉,觉得昔日所见到的父皇宫里的那些绝色美女们全部都是庸脂俗粉,她们所有的美,所有的艳丽,所有的浓郁,却都不及眼前这女子的一角衣袂。

一时间,他竟然有些词穷,找不到有什么适合的词语形容面前所见到的景象,找不到有什么赞美能配得上眼前这女子,他就这么愣愣的保持着爬上墙头的姿势,看着那桃林中正在翩然起舞的女子,一时间,忘记了所有。

直到那女子一曲舞罢,停下了步子,转过身子,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宫墙上,毫无形象可言的他的时候,那一瞬间,她眸中宛若浩瀚星海,刚刚还轻扬浅笑的眉弯这时候却微微蹙起,脆声道:“你是谁?”

天!

他这才终于想起来自己的身份,才终于想起来自己翻宫墙是要做什么,也才终于意识到他这一刻是有多么窘迫。

“我……我……我是……不小……不小心……”

素来反应快,机警聪慧过人的他,却在这时候蓦地生出手足无措的感觉,不知道该如何掩饰这一瞬自己内心和表面的尴尬。

但就在他努力深呼吸了两口气,抬手狠狠的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的眼泪花子直冒才终于让自己保持灵台清明的时候,却见那女子已经走到了他面前,站在宫墙之下,抬眸看他。

在那那双灵气逼人的眸子对视的瞬间,他听到了早已经在他心底里建造多年铜墙壁垒轰然倒塌的声音,也听到了自己快要撞破胸膛的心跳声。

好在他的意识还算清醒,知道自己还穿着这一声华贵衣裳,想说自己是个一般跟着主子进宫参加宴席的护卫已经说不过去了。

他眼底里眸色一紧,对上那样的眸子,正想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却听见那女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的笑声也宛若银铃,悦耳的紧。

听到那笑声,他便觉得自己所有的紧张和窘迫都已经显得微不足道。

她就这样,站在宫墙之下,双手抱拳,抬眸看着他,笑着道:“听口音不像是我卫国中人,再见阁下穿着,应是迷路的贵客吧,今日宫中设宴,前来参加的贵客不知几凡,但像你这样迷路的却不多见。”

见她双手抱拳毫无淑女风范的站在宫墙之下,全然没有了刚刚那宛若仙女般的姿容,然而即便是这样,也美的不可方物,而她抱拳的姿势也让生不起半点违和之感,何天佑有些愣愣的看着她对他招了招手。

而他竟然还鬼使神差的,顺着她的收拾爬下了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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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以前就想些的这两章番外卷了,我怕以后我这糊涂性子会忘,所以先发着。)

(未完待续。)

一步错,步步错——何天佑番外(二)

一步错,步步错——何天佑番外(二)

待他站定,那女子亦对他浅笑道:“请随我来,我带贵客去往今晚宴席的所在宫苑。”

说着,她已经转过了身子,走在了前面。

桃林花瓣纷飞如雨,春风鼓动着她的衣袂生香,他有些愣愣的,不知所措的抬眸看着她的背影,居然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一直到走出了那桃林,过了院墙过花厅,到了春华宫的殿门口,他才终于想起来自己来这里是做什么,也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于是,他蓦地停下了步子。

那女子还在前面走着,察觉到停下了步子没有跟上,便也站定了身子,回身抬眸看向他,疑惑道:“贵客可还有什么吩咐?”

她的声音清清脆脆的,听着就让人心旌荡漾,刚刚好不容易再度恢复的镇定这时候又荡然无存,他抬眸迎着那浅笑盈盈的眉眼看去,只一瞬间,就有些难为情的垂下了眸子,支吾道:“我……我……我是来……来找找……人的。”

总算把这这一句话说完了,然而他此时却恨不得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关键时刻,他怎么就能结巴,怎么就这么失态呢!

闻言,那女子灿然一笑道:“来这春华宫找人吗?”

在她那样潋滟的眸光注视下,他再也不好意思抬头,张了张嘴,却又立即迅速的紧紧地闭上,只是点了点头。

好在那女子并没有多问什么,走上前来,轻声道:“那好吧,你先随我来。”

在这种情况下,面对突然出现在这宫墙里来历不明的自己,这女子不应该是十分警惕并询问自己的身份和目的的吗?

然而,她却什么都没有问,这样一来,他更疑惑了。

心底里疑惑,但是他脚下的步子却似是被她施了什么法术似得,竟然跟上了她的步子。

一直走进春华宫的大殿里,她命人沏了茶,并亲自捧到了他面前,他才回过神来。

然而,那女子将那一盏茶捧到他眼前,对他笑意盈盈道:“我没有在今次前来卫王宫的贵客里听到说有结巴的呀,所以,我想阁下是身体不舒服罢?”

说着,她将那一碗热茶朝他递了递,继续道:“用热茶顺顺,也许会好很多。”

闻言,他几乎尴尬的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然而那女子眉眼弯弯,笑意盈盈,性格直率不见有丝毫做作,神情里也全然是真诚和热情,所以也让他生不出丝毫的气恼和抗拒。

然后,再度鬼使神差的接过了那茶,并一口饮下。

不知道是那茶水的作用,还是他的脑袋逐渐清醒,亦或者说是那女子潋滟的眸光让他冷静下来,后面再说出口的话,却已经没有那么结巴了,他将茶盏搁置在案几上,对那女子作揖道:“谢……谢谢姑娘。”

闻言,那女子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果然好了很多啊。”

听到这话,他的面颊上再一次浮现出了一抹红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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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状,她也不笑话他,怕他尴尬,当即转移了话题道:“贵客在这里找谁?这里是卫国宫苑,也是为这一次宴席所特设的舞姬乐师歇脚之处,这里面可有你所认识的人?”

闻言,想到那个刺客,他眸中一紧,脑袋里嗡嗡嗡一片,不知道该如何跟这女子形容,也不知道该不该跟她说,毕竟他现在连她的身份都不确定。

在来卫宫之前,他也曾听说过卫王宫里有一朵绝色倾国的花,是卫王的公主,萧宜婉,自她小小年纪就已经以才情和容貌双绝而名动天下,刚刚他在院墙上,看到她的第一眼,直觉便告诉他,是她,一定是她。

因为只有她这样的人儿,才能担得起那样的名声,而且丝毫不为过。

但即便如此,他却也不敢贸然确认,所以最后他垂眸,只得先试探性的开口问道:“姑娘可是卫国的婉公主?”

闻言,那女子点了点头,大方点头承认并笑道:“正是,阁下是?”

他?

何天佑想了想,觉得现在若是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全盘对她说,也许对自己来说还是最好的办法了,所以他也没有再迟疑,直接坦白了身份道:“实不相瞒,我是赵国的十皇子,此次随我国特使前来给卫王祝寿,但是在今天下午进了宫之后却遇到了麻烦,我收到消息说我的某位皇兄,已经花重金聘请了杀手潜伏在了贵宫的舞姬中,准备在今晚寿宴上伺机杀了我,但这消息也只是我的属下禀报,并没有真凭实据,不敢贸然惊动卫王,所以,我这才想来春华宫看看,想着或许能找到可疑的舞姬,这也是我的冒犯,还请婉公主宽恕。”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始终不敢抬眸再看那女子,因为他怕,怕自己多看一眼便会多沦陷深一分。

“原来是这样,”听他说完,她面上的笑意也渐渐散去,露出了颇为困惑的表情,喃喃道:“此事非同小可,如果消息属实,而我们又没能及时阻止,可能还会影响到赵卫两国的关系,此次前来贺寿的宾客众多,光是从各国派遣来表演的舞姬就有数十支团体,查起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这些他都是知道的,所以才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然而,不等他跟着她一起叹气,却见刚刚还愁眉不展的她蓦地眼睛一亮,划过一道精光,拍手对他道:“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说着他忍不住看了看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此时再逐一盘查,已经来不及了,殿内的宴席这时候应该已经要开了。

而她却十分自信的拍着胸脯对他保证道:“虽然在很短时间内查不出刺客是哪个,但是却有办法让刺客办不了事儿,对了,我这就去准备,我先让人送你回寿宴,今晚万事有我,不会出岔子的,放心。”

说着,她抬手招来一个宫女,说明了意思,就要他随着那宫女先去参加宴席。

虽然不知道她的办法是什么,然而在对上她那双明媚自信的眼神的时候,在听到那一句放心的时候,之前所有的顾虑似乎在这一瞬间就烟消云散了,他也就真的放心了。

后来,跟着那宫女回了宴席,因为迟到向卫王赔了个罪,他便一直安静的坐在了给他安排的座位上,端着酒盏冷眼沉稳的等着宴席结束。

果然,一直到最后一曲古筝收了尾音,最后一支舞姬们跳罢依次退下,整个宴席也不见有任何异样出现,虽然相信了她,但真的面对这样的结果的时候,他还是不免有些惊讶和意外,在不期然的抬眸间,对上了那双王座旁边,屏风边上露出来的一弯笑意盈盈的眼波的时候,他的心蓦地漏掉了半拍。

然而,那一双眼睛只对他笑了笑,便转过了屏风再找不到。

第二天,他必须按照已经制定好的行程返赵,在启程前,却再也没有见到那女子,也再没有机会问她,到底是用的什么办法化解了这一场危机,但在那一夜灯火辉煌的大殿里,隔着重重人影之后,看到的那一双秋水潋滟的眸子,却永远的镌刻在了他的心上。

就这样回到了赵国之后,他比以往更加勤奋上进,在逼死自己母妃的凶手皇后面前,也越发恭顺,因为他知道,自己只有努力向上爬,爬到那更高处,将来的某一天,才有可能跟那女子有着某种交集。

然而,他却没有想到,那交集来的如此突然。

卫王要嫁公主,在五国中选婿的消息传来了赵国,他的父王却下了旨意要派他的四哥前往卫国提亲,意在两国交好,而这时候,皇后为他选中的王妃是她娘家平阳候府的嫡孙女。

这两个消息犹如两道滚滚而来的闷雷,劈的他喘不过气来。

为此,他不惜第一次违逆皇后,第一次在父王面前表现的那么固执,执意的跪在御书房外三天两夜,最后晕倒在了那冰凉的玉石砖上,才让父王软下了心肠,改换了旨意。

然而,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费劲千辛万苦,甚至不惜赔上了自己今后的晋升之路,换来的却是那女子当众拒婚。

当时的她,也是如初见的那般,绝世的风姿站在卫国朝堂前的玉石阶上,抬眸看向他的眸子里笑意浅浅,甚至连眸中的潋滟秋波都未曾有半点改变,然而说出来却是拒绝的话语。

一时间,他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一般,站在原地,愣愣的,傻傻的,保持着抬头仰望的姿势看着她,这时候哪里还能记得起自己这一路来的辛苦和委屈,心里想的全部都是她的音容笑貌,她拒绝的言辞。

一时间,因为她而开始明亮的整个世界,瞬间一片漆黑,而他自那一瞬间跌落进无尽的谷底,耳边大臣们的窃窃私语他听不见,上面卫王的轻声呵斥他听不见,脑袋里明明嗡鸣声一片,却还能清晰的听见她曾经那银铃般的笑声。

不知道是怎样从卫国的朝堂大殿上退了下来,也不知道他是怎样失魂落魄的竟然走到了御花园深处,待他回过神来,却已经发现眼前的道路和宫墙都已经有些陌生,刚想着要如何返回到来时的路上再找出宫的路的时候,却蓦地听见有人窃窃私语。

声音很细,似蚊蚋,听不真切,但语气却十分神秘,在后宫中长大的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撞到了什么别人隐秘的事情了?

虽然理智告诉他得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毕竟这是卫国皇宫,得罪了什么人的话,自己都不一定能活着回赵国,然而这一次,他却鬼使神差的顺着那声音的源头迈开了步子。

渐渐走近,那声音也渐渐清晰,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和一个中年太监的声音。

“快,现在是最好动手的机会,太子身边其他人都被我支走了,等得手之后,主子会安排人送你平安出宫。”

“可是,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现在也由不得我们回头了,快去!”

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与那两个说话的人仅一个月牙形拱门之隔,而这两人话里的意思也让他心底一惊,关于卫国太子?

心底惊讶不已,但却还是想要探个究竟,他环顾四下,找了几株玉兰花开的最盛的宫墙下,悄无声息的跃了上去,靠着玉兰花枝遮挡了自己的身形,再抬眸看向那院墙里面。

这一看,可不得了。

只见刚刚还在说着话的那个年轻女子穿着宫女的衣裙,此时正一手拎着面色涨的通红的卫国小太子,足下生风的往院中那数米多高的假山上跃去。

那女子的轻功极好,三两步就爬上了假山顶端,而这时候才几岁大的卫国小太子,不知道是被她点了哑穴还是怎的,居然一个音节都不能发出,只能在她的手中徒劳的挣扎着,脸色涨的通红。

但见她眸中杀意一闪,何天佑心底一沉,立即意识到她要做什么了,身体的本能反应就是跃上宫墙掠过去将那小太子救下,然而他的脑袋里的思绪却在这一瞬间转的极快,在这一瞬,他想到的是那女子的拒绝,想到的是自己为了能成功前来卫国求亲而经受住的压力和艰难,想到的是自己的委屈……以及他想到了卫王已经年迈多病,膝下就这么一个皇子,若是他出事的话,那么那女子会不会因此而对赵国服软……说不定就能应下这门亲事呢!

就为了最后那一闪而过的念头,支配了他的动作,让他在这一瞬间保持着身体僵硬的趴在了墙头之上。

也仅仅是因为这一瞬间的迟疑,那小太子已经被那女子抬手从高高的假山上头朝下的扔了下来!

“啊……”

小太子跌落在地浑身浴血的画面恰恰被从另外一边的角门赶过来寻找的老嬷嬷瞧个正着,一声尖叫之后,整个卫宫都乱了。

而他也趁乱离开了卫国皇宫回了赵国,后来便传来了卫国太子重伤,卫王伤心过度驾崩等一些列事情。

在那时候,他还眼巴巴的想着盼着,心中怀着一分窃喜,会不会在越是危机关头,那女子别无选择,就会对赵国服软呢……就会选择他呢?

毕竟,那时候赵国已经是五国之中最为强大的存在,而且又毗陵卫国,她没有理由拒绝。

然而,就在他欢呼着雀跃着,压制住自己心底里那一丝丝愧疚的时候,在等着卫国答应和亲的消息的时候,也确实是等来了卫国公主要和亲的消息。

不过,她要嫁的对象却变成了陈国的君王,而不是赵国的十皇子,他。

在那一瞬间,他才真真实实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万念头俱灭,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如死灰。

后来,他一步一步踩着兄弟们的鲜血,用尽一切手段终于得到了赵国那最高的位置,终于有机会可以成为给她一方庇佑的存在,却听得陈王宫里传来了她已经怀有身孕的消息。

在宫阙深处,每每午夜梦回,只要想到那朵开在自己心上的倾国名花,此时正开在别人的缱绻臂弯,在别人的膝下辗转承欢,他的恨意和嫉妒就如同泛滥开来的江河堤坝,再无法收拾。

因为得不到而恨,因为她曾对他回眸浅笑,温暖了他余生的岁月,却不愿意选择他而恨。

那般恨意便如同过了熬过了隆冬的野草一般,发了疯似得在心头滋长,一直到她诞下孩子的前一个月终于爆发,他用尽一切手段和人力,在陈王宫中安插了内应,买通了陈国的钦天监。

只要她的孩子一降生,无论男女,都会立即有钦天监向卫王奏报,天降不祥,有祸害出世,而这样也自然就有足够的理由让那个对道教执念颇深的卫王将她打入冷宫,从此不再待见。

但他却没有想到,事情却远远的超出了他的预想。

她生出来的是个女儿,而且天生带着一朵妖娆的凌霄花胎记,按照回来汇报的探子描述,本来应该是一朵绝对不亚于其母亲的倾国名花,却因为被带上了“倾国祸水”的钦天监预言,而让卫王和卫国的子民越发笃信,从而成为整个卫国人人闻之色变,听之厌恶的存在。

她的失宠是他所乐见的,但被关押在那高高的暗无天日的锁妖塔里,却并不是他希望的。

他也曾试过很多办法,企图将她从中解救出来,然而奈何卫国对“倾国祸水”“倾国妖孽”一说,太深以为信,饶是他后来再找了钦天监想换个说辞,却已经没有半点效果。

这说法已经深入人心,再无转圜。

后来,他只能在每个午夜梦回披衣而起,站在高高的露台之上,遥望卫国的方向,满目哀伤。

也因此,他更加加紧充实赵国实力,秣马厉兵,等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披甲而去,一身荣光的接她们母女走出锁妖塔。

然而,这世间事,总不能万般皆如人意,一再的他事蹉跎与阻碍,让他这一等,就是十六载。

信念还在,身体却已经苦撑不住,诸多的事情,他只能依靠自己得力的皇子去做,这些皇子中,最让他觉得自豪且信任的,就是三皇子何容。

他的隐忍和谋略,甚至很多时候嘴角上不经意的挂起的一抹冷笑,都是像极了他年轻的时候。

智取卫国的计划就是他提出来的,当他提到要用自己为引,去往卫国求娶那女子的女儿为幌子的时候,他犹豫了片刻,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他当时所想的也不过是——他一生遗憾没有娶到她,那么他的儿子能娶到她女儿,这算不算也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圆满?

所以,从送三皇子何容前往卫国开始执行计划开始,他那渐渐的跳动的不那么有力的心却一日紧张过一日,他像一个孩子似得,****带着期盼的固执的等着何容从卫国带来消息,带来那女子。

然而,虽然没有多久就等来了燕赵联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攻破了卫国都城的大好消息,也同时传来了另外一个足可以将他整个灵魂都击垮的消息——原来,她早已经在三年前就香消玉损,只是陈国将她的死讯瞒了下来。

终归,他还是迟了一步!

当何容将那装有她骨骸的玉瓷瓶在他面前摔碎,他的一颗心也顷刻间似是被人万剑凌迟。

他此时却已经不想再去想他的亲生儿子为何要这般对他,他眼里所有的,依然只有那一抔灰白的她的骨骸。

心跳渐渐慢了下来,四肢渐渐冰冷,他想抬手将她的骨骸捧在怀里,奈何身体却已经再不听使唤,眼睛里开始出现幻觉,他匍匐在地上,摸着那灰白冰冷的骨骸,却似是在看向当年桃林深处对他浅笑回眸的女子。

耳畔响起了她银铃般的声音。

“听口音不像是我卫国中人,再见阁下穿着,应是迷路的贵客吧,今日宫中设宴,前来参加的贵客不知几凡,但像你这样迷路的却不多见。”

“请随我来,我带贵客去往今晚宴席的所在宫苑。”

……

一颦一笑,眉梢远黛,皆是她当年的模样。

如果当年,他没有收到下属的消息,没有莽撞的跑去春华宫找刺客,那么,他们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当年,他在听到御花园深处那两人的密谈之后,没有对卫国的小太子的生死视而不见,而是冲上前去护住了他,那么,他们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当年,他没有因为嫉妒而生了恨意,派人买通了钦天监和卫宫人,指证她所生产下的女儿是妖孽,那么,她的一生会不会不一样?

……

万事已成定局,再没有任何如果。

生命的气息渐渐微弱,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灵魂正慢慢的从这躯壳中抽离,然而,他冰凉的眼角还是泛起了一丝苦涩的泪意。

这多年来,他不是迷了路,而是一开始就选错了路。

一步错,步步错,一生错。

****************

(这是关于何容父王的故事番外,明天开始更新正文,另外几篇关于其他人的,陌陌会不定期的放上来,求别嫌弃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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