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猜测
萧景泰在几桌边上坐下来的时候,目光从摆好的膳食上扫过。
只一眼,他就能看出来今晚的饭菜,都是晨曦做的。
萧景泰的嘴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心里有甜甜的感觉在蔓延。
他没有多说什么,拿起筷子,安静的吃起饭来。
晨曦就像是透明人一般站在堂屋门口候着,她的脸虽然面向院子,可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偷偷瞥了萧景泰几眼,心里还在嘀咕:“冬阳这家伙明显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瞧萧某人吃得这么欢实的模样,哪里像是胃口不佳食欲不振的表现?”
原来晨曦今日下午早早回来当值做饭,是因为冬阳私下里找过晨曦,将萧景泰这几日的情况告诉了她。
冬阳虽然不知道晨曦和郎君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看晨曦的样子,虽然在跟郎君置气,却也不是真的打算不再回来。
冬阳寻思着郎君毕竟是主子,断没有主子向奴仆服软的道理,便借着由头劝了晨曦几句,让她看着郎君平素待他们都不薄的份上,回来当差
而晨曦会回来,却也不是全然因为冬阳的劝告。
首先她是一名双子星战士,族长交代给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她就不能任性的丢下信息坐标人物一走了之,不管不顾。回到萧景泰身边守护坐标是迟早的事情,倒不如顺着冬阳的话过来,彼此有个下台阶。
只是晨曦心里始终对萧景泰强~吻自己的事情有些芥蒂,活了近三百年,还从未有人敢对她如此放肆。可偏偏让武力值尚入不得她之眼的萧景泰得了逞,这口气让她到现在还没有捋顺。
等萧景泰用罢晚膳,晨曦才慢吞吞的走过去,将碗盏杯盘收进食盒,准备撤下去。
“这个让冬阳送下去就好,我有案子的事情要跟你说”萧景泰抬眸看了晨曦一眼,幽黑的眸底。水光湛湛。
他温润如丝的眼神就如同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撩动着晨曦的心弦,让她感到莫名的悸动。心跳加速,只是面上却不显声色。只淡淡的点头道是,将食盒交给了冬阳,一面对萧景泰道:“那婢子先去耳房为郎君煮一壶茶”
晨曦说完,也不待萧景泰答应。便自顾走出了堂屋。
站在长廊上的时候,夜风袭来。方觉得搅得自己浑身不自在的燥热随风而去,被一扫而空。
晨曦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将心底萌出来的那股子莫名的情绪压抑下去,才转身往耳房走去。
而堂屋内的萧景泰看着晨曦这样躲着自己。也觉得甚是无奈,又有说不出的难受。
勉强将情绪压制下去后,不多时。晨曦就端着茶壶进来了。
她的表情一如既往,没有半分扭捏矫情。将一杯甘香四溢的茶汤送到萧景泰跟前,淡淡笑着问道:“郎君说的案子,是余氏的那一桩么?”
萧景泰点头,直接了当的说道:“是,荆慕欢两日前随同余老太君来金陵,是荣绍暗中费心安排的,我下朝后直接在荣绍那儿会的面,荆慕欢也将余氏的死因真相告诉了我”
晨曦看他神情严肃,心头也随之一凛,脱口道:“看来让郎君如此烦扰,案子内情必不简单。”
萧景泰看着她微微一笑,心道这个小女人真是聪明
萧景泰随后将荆慕欢当日说过的案情经过与晨曦说了一遍,末了还问了晨曦对案子的看法。
晨曦一手翘在前胸,一手摸着自己的下巴,浓若点漆的眸子盈盈流转间波光闪动,就好似一只狡黠的小狐狸,“这案子挺有意思,真假荆世男啊,挑战性蛮高的”
看她流露出这种俏皮的表情,萧景泰原本沉肃的心情也变得轻快起来,调笑道:“看晨曦小神探胸有丘壑的模样,难道是抓住了什么线索了?”
晨曦得意的扬了扬下巴,说道:“非亲生血缘关系者,拥有两张一模一样面孔的几率是百分之零点一。郎君也是见识广博之人,婢子说这些其实也就是班门弄斧。虽然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长得相似的人固然有之,可茫茫人海,让两个人相遇,并且天衣无缝的替代对方,这就不是偶然,而是刻意”
萧景泰抿了一口茶汤点了点头。
他虽不敢说自己学富五车博闻广见,可一般的认知还是有的,但却也不能像晨曦那般精准到一个数字的几率性上,且她说的有理有据,倒也不能说是在班门弄斧
萧景泰看着晨曦的目光带着几许欣赏。
他现在知道自己为何会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这个小女人,因为她在无形中散发出来的那种个人魅力,总是炫目得让人迷醉其中,再也移不开眼。
萧景泰嗯了一声,语气温和,嗓音动听的说道:“有道理,还有呢?”
晨曦就像得到鼓励的孩子,身子往倾了倾,全然将她和萧景泰之间的那点儿不愉快抛诸脑后:“所以这个拥有跟他相同一张脸的假荆世男应该是真荆世男的同胞兄弟,至于这兄弟间怎么发生这样的事情,郎君还是要着手从二人的身世上调查起。”
她稍事停顿,眨巴着眼睛想了想,又说道:“荆世男长得跟他的其他兄弟并不是特别像,有没有可能真假荆世男都不是安庆伯老夫人杜氏亲生的?”
晨曦的话就像一个引子点燃了萧景泰心头的猜想,他的眸底好似有一团火焰升起,好似于暗雾中瞥到了一抹曙光,抿着唇吐出一句话:“你的猜测不无道理,只是权贵门阀内宅妇人产子不比寻常人家,若荆世男并非杜氏亲生,这其中的牵扯,可就大了”
晨曦也认同的应了声是。
这可是一个天大的秘密啊,牵涉其中的人肯定不少。而这种事情,自是不可对外人言,那么萧景泰适才说当年接生的产婆已经于两年前去世,究竟是自然死亡还是另有蹊跷?
当然,眼下这样的想法只是他们自己的猜测,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能先入为主。影响了对后续案情调查的判断。
二承诺
“郎君刚刚不是还说过诞下双生子在大周朝并不是一件吉利的事情么?”晨曦眨了眨眼。看着萧景泰说道:“不能排除安庆伯老夫人杜氏当年的确是产下了一对双生子,而其中一个却在出生之后被决定了扼杀的命运,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个孩子在当年并没有被杀死,而是活了下来。再后来,这个慢慢长大了的孩子,也就是现在这个假的荆世男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心生怨恨,处心积虑开始计划回来谋杀替代兄弟的位置......”
显然这个说法更具说服性一些。
晨曦在对比了前后两个猜测后。发现这个结论更具有可信性和真实性。
萧景泰沉吟不语,晨曦这个猜测跟他最开始的想法不谋而合,这也是他为何在第一时间就命暗卫去调查当年为杜氏接生的产婆是何人的原因。
见萧景泰半晌不说话,晨曦就有些着急的用手肘捅了捅他。撅嘴说道:“郎君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当然”萧景泰回过神来,看着她撒娇的模样,心里又是一甜。
灯光下的小女人肤白胜雪。眉眼澄净,可那皱起的黛眉和嘟得高高的小嘴。却毫不掩饰她此刻的不高兴。
晨曦的确有种被忽视的不满,她觉得自己说了老天,而萧大侍郎却在走神,敢情刚刚都是对牛弹琴了......
瞧出晨曦的不高兴,萧景泰却笑出声来,解释道:“我刚刚走神是因为你的第二个猜测,跟我此前的观点不谋而合。”
“哦?郎君之前也是这么想的?”晨曦盯着他问道,心想自己还真是在堂堂刑部鬼见愁面前班门弄斧了......
“嗯,是而我才会让人去调查当年负责接生的产婆,只可惜人两年前就去世了”萧景泰慢条斯理的说道。
晨曦哦了一声,想了想说道:“一般人家生产只会请一个产婆,但安庆伯府不是一般百姓,再说不是听人说女人生产就是在鬼门关走一圈么?安庆伯府一定不止请一个人,再说还有太医吧?太医院难道没有当年的存档?”
“这个我已经有命人暗中调查了,只不过现在余氏的案子已经结案,不能大张旗鼓的查有关安庆伯府的事情,只能背地里慢慢渗透,以免打草惊蛇。”萧景泰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神色淡漠的望向窗外。
晨曦嘴角抽了抽,她能想到的事情,萧景泰都早一步安排部署妥当了,这案子跟她说了也等于没说啊
难为刚刚自己还表现出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真是丢人了......
晨曦垂下脑袋,心想着自己还能帮上什么忙?
萧景泰只是想借着案子缓和自己跟晨曦之间的关系,再者真假荆世男的这个案子错综复杂,哪里是一时半会儿能弄得明白的?
见晨曦低头不语,心想自己刚刚太过于着急了,倒是巴巴将已经安排好的事情都交代出来,反而让她失去了探讨的兴趣,一时又有些懊恼
“听荆慕欢所言,余氏是自从去年荆世男与北蛮一战胜利归来后发现的异样,而这一次北蛮再次来犯,假荆世男胆敢主动请缨出征迎战,说明他对此次战役很有把握,这也间接给我们一个重要的提示”萧景泰话说道这儿,便停了下来,眸光湛湛看着对面的晨曦。
晨曦抬起黑葡萄般惑人的眸子,笑道:“那也就是说假的荆世男是在去年真荆世男出征的途中动的手,而与北蛮打的那一场胜利之战,是假的荆世男打的。”
萧景泰含笑点头。
“一个人的作战策略和兵法都有他鲜明的个人特色,咱们或许可以从这一点儿入手”晨曦眼睛亮亮的说道。
“你说的对”萧景泰显然是在给晨曦放水,可神情却一脸的正色,让人瞧不出来。
但是晨曦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啊,早瞧出来了,却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好玩,心想你就装吧,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还有真的那个荆世男,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就算到时候咱们把真相挑出来了,也没有人会相信”晨曦说道。
“有了一个调查的方向,这个案子再难,我也必会全力以赴,关于真荆世男的搜查,长英他们也不会松懈的,放心”萧景泰英俊的容颜神色淡淡。
我放什么心?晨曦托着腮腹诽一句。
案子的事情目前还没有更多的证据,所以也只能探讨到这里,没有了话题,堂屋内的气氛就明显淡了下来。
晨曦用手指卷着垂在肩上的发丝玩,而萧景泰则安静的坐着,呆呆的看着她。
就在晨曦觉得对面看着自己的目光越来越灼热的时候,萧景泰开口了,声音低沉,却又充满了磁性。
“晨曦,我为自己此前对你做的事情所带来的伤害,表示真挚的歉意,请你原谅”
晨曦慢慢抬起头来看他,她能感受到他的真诚,也能感受到他的情意,只是道歉她能接受,而感情,却是她所承受不起的。
“婢子忘记了”
她这么说,是表示不在意么?
因为不在意,所以压根儿没有放在心上......
萧景泰心里很难受,可内心深处却是不相信晨曦心里没有自己。
他没有急着跟晨曦再次表明自己的爱意和决心,他担心自己的急进,会把她推得更远。
看着萧景泰的小心翼翼,晨曦心底有说不出来的滋味。
可她真的不能,她真的不能......
“姑母那天跟你说的话,我代她向你道歉”萧景泰凝着晨曦,神情极为专注的说道:“那天我就跟你说过,任何人说的话,都不能代替我自己的想法,你明白么?”
“婢子明白。”晨曦点头道:“天色不早了,郎君明日还要早起上朝,歇了吧,婢子去给郎君铺床”
她说完,站起来,迈步走向堂屋门口,颇有些担心萧景泰再说出其他话而落荒而逃的意味。
然而就在她要跨出门槛的时候,萧景泰低声如水的嗓音还是飘到了她的耳朵里:“一生一世一双人,忠诚于彼此,这是我对日后婚姻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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