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宝贝发烧反复，一直在昏睡。
帝锦别墅有最齐全最顶尖的医疗设备，路扬给她做了一个全身检查，检查报告出来的时候，震惊了。
他立刻拨了战少尊的电话，可对方一直占线中，事情紧急，路扬只好一路往主宅的方向狂奔。
帝锦别墅地占千顷，跑到主宅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分钟。
这时候，战少尊刚和追风打完电话，见路扬气喘吁吁，一脸焦急，顿了几秒蹙眉了。
“怎么？”
“老……老大。”路扬把乔宝贝的检查报告交到他手里，喘了好几口气儿，才能顺溜说上话，“这是嫂子的检查报告，老大，你先瞧瞧。”
蹙紧了眉头，战少尊冷脸抽了报告就打开。
检查报告上，密密麻麻一大堆，他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检查结果显示——
严重贫血症，曾做过肝移植手术。
观察着老大阴晴不定的表情，路扬说：“肝移植手术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肝癌，另一种情况是肝功能衰竭。肝癌做移植手术存活率不高，一般在两到三年，看嫂子的情况，手术已经有五年，很有可能是因为肝功能衰竭。”
战少尊静静地听着，像一尊没有反应的雕塑。
然而，眼眸深处随着路扬的话，越来越暗，越来越沉。
五年前……
路扬说话的当儿，他不由想到了那份乔宝贝的调查资料。
她产后曾经失踪整整半年，后来被霍帝斯和靳天司找到之后，又消失了整整一年，这一年半的时间，JK情报处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个？
静默了很久，他问：“如果是肝功能衰竭做移植手术，存活率有几年？”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情况，还得看肝源是否优质。”想了想，路扬还是照实说，“在医学上，肝功能衰竭做移植手术存活率比肝癌高，国外曾有记录，肝源如果优质，病人术后生活态度乐观，饮食安排合理，多多锻炼身体，最高能活个四五十年左右，不过这种情况国外也只有三例。”
这事儿太过突然，冲击力也很强，战少尊心底没由来地沉下去。
一直沉，沉到了谷底，他心里很堵，碜得慌。
脑壳儿忽然有些疼，战少尊伸手按了按太阳穴，问了一个最坏的情况。
“一般情况下，能活多久？”
路扬顿了顿神色，“一般情况下，大概能活个十几二十年。”
心头乱糟糟地吐出了一口气，战少尊把检查报告扔回了他手里，“她烧还没退？”
“没有，高烧一直反复，嫂子她贫血的症状很严重，之前又做过肝脏移植，我已经用了最好的药，过不了多久，应该就能退烧。”
“去把无命叫来。”
路扬正要点头，门口冷不丁传来小姑娘清脆的嗓音，“别叫了，无命叔叔躲猫猫去了，还等着我们去找他呢！”
两人微怔，同时侧眸看过去。
客厅门口，大的一脸冷酷，小的笑得像朵花儿。
两只小恶魔一前一后走进客厅，路扬思维乱蹿了，下意识后退几步，保持五米远的距离。
回帝锦别墅的路上，和这两只恶魔同乘一辆车的经历，简直是惨无人道啊！
他和无命，被两个小毛孩儿玩了一路，坑了好几把，被折腾得实在不想回忆，连一遍都不想啊！
这两个鬼灵精，想想他就头痛，真可怕！
小乔走过来，瞄了一眼路扬如临大敌的模样儿，哧哧一笑，无辜地眨巴着大眼儿，“路叔叔，待会儿我们再玩大恶魔游戏好不好？”
路扬忙不迭摇头：“不玩了，你妈妈生病了，路叔叔还要照顾你妈妈。”
小乔皱眉：“男女授受不亲，你又不是我妈妈的谁，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照顾我妈妈。”
“谁？”
路扬下意识问，就连战少尊也忍不住看她。
可偏偏小丫头不说话，粉唇不断上弯，然后在两个男人不同的目光中，她一把抱住大乔的手臂，眉眼笑弯弯。
“哥哥，你来说。”
小男孩儿很不给面子地抽出了手，显然不想搭话，从亲爹出现之后，他心情就不怎么好。
战少尊怎么会感觉不到儿子抵触的情绪？
锐利的眸光一眯，他走过去，在儿子的面前蹲下，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
“小子，你对我很有意见？”
大乔脸色不郁地别过脸，表情很严肃，“我在妈妈的手机里看过你的照片儿。”
战少尊挑眉，示意他接着说。
“妈妈身体不好，你别欺负她。还有——”小男孩儿警告他，“你没有资格当我们的爸爸，虽然说大人的事情我们不了解，但是，就凭你对妈妈不管不顾这么多年，我也不会接受你。”
路扬乐了，呦呵，儿子对老子下挑战书了？
战少尊忍不住捏了捏儿子肉嘟嘟的脸，心里柔软得要命了，这是他战少尊的儿子。
“小子，爸爸有很多事不记得了。”
“哦，我知道了，这是老年痴呆！”小乔冷不丁插上话，笑得像个小天使，自动屏蔽亲爹脸上的不愉快，“哥哥，你就原谅叔叔吧，他也挺可怜的，年纪轻轻就老年痴呆，想追回妈妈，更没机会啦！霍爸爸脸蛋美，脾气好，哦，最重要的是还会烧一手好菜，天下绝世好男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听着女儿的话，战四爷的表情有些扭曲，有一种满头黑线的感觉，这真的是他的儿女？
拿霍帝斯挤兑他，戳他心窝子，还刀刀见血。
即使他不记得孩子他妈，但是乔宝贝也是他战少尊的女人，大男人心理作祟的战四爷怎么能忍受得了？
一旁看热闹的路扬憋了一脸的笑。
哎呀呀，居然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老大吃瘪！
酸爽啊！
趁这个机会，他还是悄悄溜了，走为上策。
客厅里只剩下一对父子女，小乔换了一副更灿烂的笑脸，朝脸黑得不行的亲爹勾勾小手指。
战少尊眯着眼凑过去。
小女孩儿在他耳边低低叫了一声儿：“爸爸，你真帅！”
瞪大了眼，战四爷心里窒住了，女儿叫他爸爸了？
虽然他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可是这么聪明可爱的一对儿女，怎么算都是他赚足了。
心里的隐忧和烦恼一扫而空，他唇角微微上扬，心情变得不错。
乔战蜜这孩子人小鬼大，眼看老爹眉开眼笑，在他耳边说：“只要你搞定我和哥哥，妈妈就是你的了！”
说完，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小女孩儿拉起男孩儿的手，就往外面走。
走到门口，男孩儿忽然转过身来，一脸大人样儿，义正言辞地说：“你别高兴得太早，我们会考验你的！”
望着两个娃一路走远，战少尊揉着额头，郁结了。
没过一会儿，无命一脸苦逼兮兮地进了客厅，帅气的发型成了鸡窝。
“老大，找我有事儿？”
瞧他一副凄惨小样儿，战少尊皱眉，“怎么弄成这样儿？”
无命要哭了，“老大，明儿个千万别让我带那两个小祖宗了，男儿志在四方，我宁可抛头颅洒热血……”
无视他的苦逼相，战四爷笑了，“哦？你想去活死森林？”
啊？
无命闭嘴了，两眼泪汪汪。
老的狡猾，小的腹黑，有其父必有其子！
忒可恨啦！
一室沉寂。
过了良久，战少尊点了一根烟，哑着嗓音问：“说吧，六年前我和乔宝贝到底怎么回事儿。”
“老大……”
无命喉头一阵一阵发紧，眼眶有些热，嘴唇动了又动，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谁能想到，嫂子和老大居然走到了这一步？
虽然说有了两个孩子，可现在的情况，老大失忆，再加上乔展振的事儿，他们两人之间的恩怨矛盾能不能化解还两说，更别提破镜重圆了。
瞧嫂子现在生疏地叫老大战四爷，他也能明白，就算六年过去，嫂子一直有心结。
无命心酸不已，替老大悲催。
沉默了很久，他才对战少尊说了他和乔宝贝之间的事情，包括六年前的爆炸事件，以及所有人对他隐瞒乔宝贝消息的事实真相。
没错儿，大家都以为她死了。
一时间，客厅里半晌没有声音。
无命唏嘘不已，当时老大受伤严重，手术、失忆、乔宝贝的死亡……一连串的事情接踵而来，根本没有人会去想苏小艾当时是怎么把人救出来的。
现在仔细往深里想，当年爆炸事件的幕后主使是谁干的，不言而喻。
除了苏小艾的哥哥，苏廷之，没有第二人。至于霍帝斯，极有可能也掺和了一脚。
无命把他所有知道的事情都交代了，说完的时候，战少尊已经抽了好几根香烟，面前上好材料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燃过的烟头。
最近，因为头痛，他的烟瘾越来越凶，男人一旦有了烟瘾就很难戒掉。
他想麻木一下自己的心态，缓解一下头疼。
在他的信条里，一个顶天立地的爷们儿，被女人栓了灵魂，是一种对男人意志的摧毁。
可无命所有言辞之间，字字句句都在透露，他对乔宝贝的感情深入骨髓，刻入经脉。
然而现在，他却根本没法儿体会这样的感情。
他忘记了，把什么都忘了。
战少尊脸色沉沉的，阴鸷的，心里五味陈杂，脑袋里是乔宝贝一声又一声“四叔”，可怜而脆弱。
“老大……”无命迟疑着又说，“很早以前，杰森和我们说过，或许做催眠治疗能帮你恢复记忆，之前我们不敢和你说也是怕你难受。”
战少尊没说话，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
很久之后，他才出声，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儿。
“追风刚才打电话过来，苏小艾被人救走了，JK那边已经追踪了定位搜索，很快就有苏廷之的消息。你去一趟医院，保护好弑天，加强医院的戒严。”
无命立刻严肃了神色，领了命令，立刻奔往医院。
他离开之后，战少尊又拨通了JK情报处的电话，下了三个命令。
第一，调查乔宝贝的肝源，以及做移植手术的医院。
第二，秘密彻查追踪这六年来一直关注和调查乔宝贝的另一拨人，和那一年半里她失踪的去向和原因。
第三，派人去六年前爆炸的那个仓库，勘察所有地形，包括调查苏小艾当时的动向。
吩咐完之后，他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脸色沉郁不堪。
烟雾缭绕间，男人那张料峭的冷脸，孤寂落寞，显得有些小沧桑。
烟灰缸里，烟头像一堆插满胜利旗子的小山峰，而攻克的却是他的心灵堡垒。
抽完最后一根香烟，他摁灭烟蒂，想了很久，终于拨通了陆教授的电话。
“陆教授，您什么时候抽空回国一趟？”他顿了顿，“我想做一次催眠术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