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chapter 33。
顾家。
杜白一路通过大厅,除了路上偶尔遇见的佣人上前打招呼以外,一切都如同这么多年以来的景象,顾元保持着他来一百回,九十九次不在家的记录。
看他一个人,警卫排上前行了一个礼主动报告:“少爷在酒窖。”
杜白点了点头示意听到,脚下的步子一刻也没有停过。
顾家的酒窖早已经被顾南方改造过了,当初宋嘉木的一句:“在你家喝个酒要不要那么麻烦。”不久后,这里彻底被打造为一个小型的吧台,各式各样的陈窖,统统被有秩序地摆列在银光暗的水晶柜台里。
杜白下去的时候顾南方正在看书,一旁的梨花案桌散发着古老的木香,一小方桌垫上有一杯温热的牛奶。杜白拍了拍手:“这次倒挺不错,我还以为即将看见的,会是个酩酊大醉的邋遢男人。”
不用听声音就知道来者是谁,通常情况下顾南方呆在这里的时候,只有顾元和杜白才敢走下楼来,顾元已经又飞到哪个亚洲国家去了,所以只能是杜白。
他眼睑未抬,将书翻了一页,悠然沉静的表情:“有事说事。”
杜白撇了撇嘴:“把眼神给我摆正了!”
“在你眼中我是那么听话的人吗?”
“所以有时候也想要你听话一回。”
在这里坐了接近一下午,顾南方有些乏了,他终于把书合上,敲着二郎腿,看向杜白,一副要听他来意的样子。
杜白不是个绕弯子的人,以前不是,现在依然。他将顾元最喜欢的梨花椅随意一呼啦,坐在顾南方面前,桌腿在地面发出细小的声音,眼神凌然。
“婚礼提前?”
“嗯。”
看他爱搭不理的样子,杜白好想给他一拳,当然他没有这么做。
“那嘉木怎么办?”
顾南方端起一旁的牛奶喝一口,瞟了眼杜白道:“这么有心情干涉我的感情生活,最近太闲了?想忙一点儿?”
这次杜白似乎比平常更认真,他完全不理会顾南方口中的威胁,继续往下道:“我完全没有心情干涉你的婚姻大事,不过既然都叫大事了,就代表不能随随便便下决定。换句话说就是,你爱苏落吗?”
听见杜白的话,顾南方不由地笑出了声:“你不会是在对我说,你的婚姻能够只因为爱就结合?如果你是这样想的,不得不说,你太天真了,拜托问一点和你身份相称的问题吧。”
知道他在同自己打太极,杜白却没有打算放过他。
“你和嘉木的关系到底是怎么样的,你结婚这件事提前告知她了吗?那天晚上你们谈了些什么?”
宋嘉木的名字一再地被提起,顾南方皱了皱眉,他缓缓地要着手里的液体:“我和她现在应该叫,没关系?”
终于,他不咸不淡的样子成功惹得杜白气急攻心,他一副不管的样子两手一摊:“OK,既然如此,我实践我当初说过的话,没问题吧?我当初说过,如果你不要,我就下手了。”
顾南方终于正看他了:“你还真是好记性。”
杜白耸肩:“一般,全国第三。”
见没能有什么结果了,杜白站起身作势要走,顾南方却从背后叫住他。
“我只是出于好奇才问,你刚刚说的话是认真的?”
杜白背着对方扯出一个恶作剧的笑容,果然啊,一碰到关于她的事,脑子就没有平常清醒。但他再回过头来时,表情已经恢复到特别的严肃范儿,大概连10086都会忍不住推选他为奥斯卡影帝。
“那我要做什么会让你心里好过一点儿,相信这是假的?”
顾南方凝着眼看他,杜白在心里暗爽,自己都觉得他这一招太狠了。说实话,原本呢,他是真的没有闲心去插手别人的感□,但出于对宋嘉木这个好哥们儿的维护也好,出于对苏落发自内心的讨厌也好,还是堪忧顾南方这唯一至交的感情未来也好,他都认为,是时候该出马了。
下刻,顾南方同样站起了身,他抄着手,看起来十分正常。
“如果你是认真的,我不得不提醒你,暂且不说你们以后会发展到什么程度,起码,以她现在的处境和身份,休想进得了你们杜家的门。当然,我是一点儿也不反对,我发自内心的祝福你,但你确定要为一个女人,做好丢掉一切的准备吗。”
杜白在心里暗衬,果然是个难缠的对手啊,但事已至此,他怎么也得将这戏演足,否则就太丢脸了。
“一定要抛弃什么才行吗?我不知道我能不能为她做到抛弃一切,但是为我喜欢的人抛弃那些无用的顽固的自尊,我觉得是值得的,并且我也一定可以做到,在这点上,你恐怕很难和我相提并论。骄傲对你来说是什么?太重要了,大概比你的生命还重要吧。你似乎永远学不会什么叫做妥协,这样也好,你还是去祸害其他假面的女人吧,不要再让嘉木变得幸苦。”
说完这番戳他心坎儿的话以后,在顾南方快要发怒的时刻,杜白很聪明地全身而退逃之夭夭了,余□后的人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
天色在下沉,连同这城市一颗又一颗寂寞的心。
周末的时候,苏落找上了宋嘉木,她的到来倒是宋嘉木始料未及的。
苏落她在那间逼仄的小公寓里频频皱眉,最终还是义无返顾地坐在了沙发上,以表示她此次的到来是很有诚意的。宋嘉木步子轻盈地拿出纸杯倒水,随即轻巧地将水杯放在苏落面前,在对方出神打量整间屋子包括卧室的时候挥了挥手,打断她天马行空的臆想。
苏落回过神来,直接得让差点让宋嘉木接不了招:“你们做过了?”
明明没有喝水,宋嘉木硬是给活生生呛到。察觉对方正在审视自己,宋嘉木这才定下心来,誓要死皮赖脸专心制敌。
她故作不经意地轻轻瞟了一眼卧室,淡定地捏起那杯准备给客人的水,兀自小口啜饮:“你们还没做?”
之前不是没有对战过,所以宋嘉木现在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苏落并不惊讶,但是宋嘉木此次是直接戳到了痛楚,让苏落脸上一阵青白黑交替出现。
看她的表情,宋嘉木在心里暗笑,其实她也不拿不定到底顾南方和苏落进行到哪一种程度,但是每次见面,他抱着她的时候,身上都没有陌生的女人味道,所以宋嘉木才大胆一猜,没想到真踩到了痛脚。得意之余,她心里对顾南方的占有欲,更是嗖嗖嗖上升了一百个点。
苏落将手提包下意识往手肘的地方更揽近了一点儿,她挠了挠头发靠近,LC的紫玫瑰香水味隐隐飘来,惹得宋嘉木皱起眉头。
对面的人呵气如兰说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每个月从我手里经手的,都有一笔数目不小的钱回到了你的户头。”
宋嘉木面不改色:“记性真好。”
苏落笑:“那作为一个用钱可以买到的女人,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坐在这儿和我耀武扬威?”
凭空翻了一个白眼,宋嘉木好兴致地捏了捏手里白色的纸杯,直到它开始有些变形。
“苏小姐,找上门来的人似乎是你?再者,最开始,我原本就是为了他的钱而来,这点我没有什么好不敢承认的。至于买不买得到的问题,关键也要看买主想不想买呢,是吧?所以这句话,你还是留着爬上他床的时候,对他说吧。”
语毕,宋嘉木轻轻地放下水杯,站起身,做出一副请客人离开的样子。苏落抬眼,望着居高临下的宋嘉木,忽然缓了口气和脸色。
“我终于明白,你到底有什么地方吸引他了。”
“我承认,你有一般女人没有的特质,你表面坚强,却又可以在面对某些人的时候不坚强,你软弱,但当你分清谁是敌人的时候,却堪比刀枪,能快速的划清主战场。简单来说,男人爱的一切特质,你都有。”
倒是没料到画面忽然就跟坦承心扉一样变得和谐了,宋嘉木微微怔忪,半刻又恢复到方才的样子,她启唇回道:“别试图找理由了,苏落,虽然承认自己并不是那么有吸引力,的确是一件很自虐的事情,但是你现在必须承认这一点。一个男人爱不爱你,并不因为你身上有没有他想要的特质,而是单纯地看他愿不愿意将目光在你身上停留,否则你纵然是美若天仙又如何?爱情是一瞬间心动的事,并不是市场上买菜,可以称斤论两。你说顾南方愿意和我厮混是因为我有他喜欢的性格,那我告诉你,你错得太离谱了。你根本不了解我,以前的,现在的,当然,你也没有义务去了解,我只是告诉你,哪怕你有多刁钻,哪怕你捉弄一个人的时候做到多伪善,哪怕你可以因为一点小事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死给他看,但他就是在意你。这才是爱情。”
说到这里的时候,宋嘉木忽然想起在这间小屋里,顾南方曾满脸愤恨地给她洗蜜桃,那样嫌弃却无可奈何的表情,让她弯了弯嘴角。
听见宋嘉木的话,苏落沉默了有好一阵儿,她眼里突生的苍凉和荆棘让宋嘉木十分满意。
还未待她静下心来欣赏自己的首战告捷,苏落已经恢复到最初的波澜不惊。
“那又怎样,他唯一要娶的人是我,那就够了。”
语毕,站起身准备往外走。
“原本我今天来是想要用钱打发你,但看来这条路应该是行不通了,不过我给你保留这机会,宋嘉木。什么时候你想通了,死心了,来找我开支票,或者提出任何物质上的要求,我都尽量满足。”
语毕,她昂首挺胸的向前走,宋嘉木咬咬嘴唇,亦步亦趋相送道:“不劳费心,之前从他那里得到已经足够我潇洒好一阵子。要真不够了,我自然会自己管他要。”
苏落终于装不了淡定,猛地回过头来,严肃地与宋嘉木对视,宋嘉木却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指了指门外。
“出巷子往右拐,看见第一个红绿灯就要掉头,否则容易走错路。”
说完她转身要朝里走,苏落却轻飘飘地在她背后问:“我们的婚礼定在下个月情人节,作为已经过气的前女友,或者,床伴?你期待受到邀请嘛?”
宋嘉木身形连停顿都没有一丝半点,她径直往卧室里走,用同样轻松的语气回答道:“不是烫金的喜帖就不用寄了。”
说完,人已经整个消失在苏落眼前。
直到门咔嚓一声落锁,宋嘉木才在转角的地方走出来,步履已经失去了先前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