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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人来来往往,街上车水马龙,一对年轻夫妇却护着中间的稚儿,小心的穿过人群,逐渐走至人烟稀少之地,来到一家简陋但温馨的茶棚前。
“老爷夫人又带小少爷出来游山玩水了?真是幸福啊。”茶棚老板是四十出头的中年人,早已与这幸福的一家三口熟识了。每回他们去乐山,总要经过他这茶棚的,这会儿他便远远的迎了出来,并也准备了三碗茶水,放在三人面前。
稚儿口渴,却是先看向自己的爹娘,见两人端茶抿了一口后,方才挺文雅的喝下茶水,眸子瞬间一亮,像是解渴了不少。他见爹看着他笑,便不好意思起来,随即揪住娘的衣角撒娇:“娘,爹又看着砚儿这般笑……”
这稚儿,自是尤立砚无疑了。他身旁的,便是尤子君与秦漫。此刻秦漫见他撒娇,不禁莞尔,却不理会他,而是向一旁早打了招呼的茶棚老板笑道:“乐山很好,老板有空也要去瞧瞧。”
“嗨,我哪儿有那份闲心呐,家里还有老母要养呢。”茶棚老板憨憨的笑,原本也是想去乐山求个媳妇,让娘高兴高兴,可这脸皮……就是搁不下。
秦漫便也不再多话,坐了一会儿想早些去乐山。这一次,只怕是不会错过慈云大师的关门弟子净慧大师了。她看向自己的丈夫,见他也是同样的想法,便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娘,都还没给砚儿教训爹呢。”尤立砚说完便躲去秦漫身后了,只露出一双眼睛偷瞧着尤子君。
尤子君又好气又好笑,现在这孩子倒是不怕他了。他不过是愈来愈发现,砚儿每回眼睛一亮的时候,像极了……净绵啊。他的眼神黯了黯,心中顿时叹息:不知净绵何时才能真正回到他身边……
“嗯?这是砚儿该对爹说的话吗?”。秦漫早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自然注重教育,虽然护犊情深却也不会溺爱成性。她柳眉一竖,柔柔的嗓音道出的却是隐含威胁的问话。
尤立砚瘪嘴,却也很听话的冲尤子君行了个礼:“爹,砚儿知错了。”
尤子君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他很满意自己的爱妻,不管何时都站在他这一边。这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威信,很顺利的节节高了。当然,他做丈夫的威信,逐渐逐渐的少了——因为不需要。
漫儿总是很听他的话,偶尔有些反对意见也是很温柔的提,让他几乎快乐到错认为自己置身在天堂。唔,特别是在柔情蜜意的时候……他咂舌,现在不管他怎样她也不会拒绝了呢,虽然总是会很害羞的脸红。
当然,他不会得意,而会珍惜。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她是在补偿他,也是在以她的方式爱他,她就是这么个温柔似水又聪明透顶的女人呢。得到她,真是他人生一大乐事,他庆幸自己曾那么努力过。
“好了,我们砚儿最乖了,因为要做好大哥哥的榜样嘛。”秦漫不失时机的给儿子戴了高帽,而后拉着他的手,与尤子君肩并肩往乐山走去。
晨阳的温柔抚在他们身上,映出别样风景。茶棚老板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羡慕的扯了扯嘴角。如果他能得妻与子如此,此生无憾了。真希望……老爷和夫人早些找到他们的女儿,一家团聚呢……
一家三口终于上了乐山,尤立砚虽然才九岁,却一直坚持着自己爬上山顶,累的一张小脸都布满了汗珠子,始终没有喊过一声‘累’。问他累不累,他却说‘找妹妹一点也不累’。
皇天不负有心人,尤子君秦漫他们这一趟终于见到了净慧大师。早在两年前,净慧大师来到乐山后,他们就一直前来拜访,却总是不见其人。他们搬来乐土州多久,就找了女儿多久,可几年时间过去,却始终找不到女儿,不得不信了慈云大师的关门弟子,希望能借他之力得到女儿的确切下落。
净慧大师派人请他们入内室详谈,却在他们还未开口前便说道:“老爷和夫人的来意,贫僧都知道了。只不过贫僧道行尚浅,无法算出令媛的下落,只知道她目前很平安,而且很快乐。如果有缘的话,老爷夫人自会与她相见,还请老爷夫人莫要心急。”
尤子君慌了:“有缘才能相见?若无缘呢?”
净慧大师笑道:“贫僧以为,既为父女、母女、兄妹,即是有缘,又何来‘无缘’之说呢?老爷执念太重,反而忽略了身边的人,实在是得不偿失呢。”
尤子君哑口无言,秦漫则睇着他抿唇而笑。自从他们有了第三个孩子——二女儿尤宜冬之后,子君思念净绵的心便越来越明显了。每次看着宜冬,他就会感叹:“怎么净绵不在呢……”
也正因为这样,她才担心。她担心净绵若一直找不回来,而宜冬又愈渐大了,子君这样的态度会伤了宜冬的。此刻净慧大师一言,也不知子君听进去了多少。她爱净绵,可宜冬也是她的女儿,她不希望因为净绵而让宜冬伤心。
宜冬宜冬,就是希望这个女儿连寒冷的冬天也不畏惧,别再像净绵一样命途多舛了。
拜别了净慧大师,一家三口又都心事重重。现在连净慧大师也算不出净绵的下落,看来就真的只有如净慧大师所说‘有缘再见’了。
最失望的莫过于尤子君了,原本以为见到了净慧大师,就能找到女儿,却不想连净慧大师也算不出……就如同他当初兴冲冲带着几千人踏足乐土州这个地方时,以为能很快找到女儿一样。谁想到那名妇人在途中患了急病?谁想到那名妇人将净绵给了另一人?谁又想到那人将净绵送给了一对根本不认识的夫妇?谁又想到那对夫妇去了东边国境,再也没有消息了?
来的时候,晨阳温暖;走的时候,西辉凉薄。
三道身影,在西边落日的余辉中,拉的特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