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道尽了历史的必然和残酷。
当三国的硝烟散尽,天下虽有了一个短暂的统一时期,不过很快就随着晋朝司马氏的内讧,再次变得‘混’‘乱’不堪。
而随着北方长期受氏族压迫的少数民族的愤起南下,中国历史也进入了最为黑暗的五胡‘乱’华时期,随之而来的则是江南东晋与江北十六国的并立......
公元403年冬,东晋末年,姑孰城。
江南的冬天显然无法同北方相比,天气如同江南多情的姑娘般温柔,也根本谈不上什么酷寒,许多地方甚至连雪都看不到,不过今年的气候似乎有些反常,进入十一月以后,江南地区就稀稀落落地飘起雪‘花’来,尤其以建康附近的雪最大。
姑孰距建康不远,连续几天的大雪已经将整个城市变成一片银白‘色’。
雪对于已经习惯暖冬的江南百姓来说,可是个稀罕物,不过由于时局的动‘荡’,人们虽有心赏雪,却更担心自己的安全,所以尽管有难得一见的雪景,可大多数人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家中。冷冷清清的街道,死寂的城市,更凸显天气的寒冷。
同外面的清冷相比,楚王宫的书房却仿佛是另一个季节,殿角几个大号的火盆把殿内烘烤得有如‘春’天般温暖。
此时踌躇满志的楚王桓玄,正透过窗户看着殿外漫天飞舞的雪‘花’,满脸尽是得意之‘色’。北方人常说瑞雪兆丰年,江南这么大的雪可不多见啊!这莫非也是一个吉兆?
桓玄从不否认自己是个有野心的人,这颗野心或许是继承于他的父亲,也可能他天生就是这样的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老爹虽有篡位之心,却始终没有胆量真正尝试过,以至于到死也没有蹬上那个位置。而他自己则不同,明天就可以在百官的簇拥下,踢开那个白痴皇帝,坐上梦寐以求的皇帝宝座。
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是啊!短短的十几年中,桓玄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太子洗马,历任‘侍’中、太守、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州牧、相国、大将军等等官职,差不多晋朝的官职都让他当遍了,直到现在权倾朝野的楚王,一切都顺利的让人有些不敢相信。
或许这就是天意,三十几岁的年纪,桓玄就已经掌控了这个国家,而明天,他更将名正言顺地成为这个国家的主宰,所以他有理由骄傲、有理由目空一切。
就在桓玄以雪抒情、壮怀‘激’烈的时候,他的好心情突然被一个略显嘶哑的声音打破了。
“爹、死啦...爹、死啦...”
听到这个声音,桓玄差点没一头跄在地上。
以桓玄现在的地位,除非是不想活了,否则谁敢在他面前这么大呼小叫?不过有一个人是例外的,那就是他的宝贝儿子、桓升。
要说这个桓升长得也算是人模狗样的,不怎么讨人嫌。不过这小子可能是小时候脑袋被什么东西挤过,有点短路,说话办事不经脑子,想起什么就说什么。
为此桓玄没少和他伤脑筋,也没少找高人给他医治,只可惜根本不起作用。
明天自己就要登基做皇帝了,今天居然有人面前这么说话,若是换了别人,桓玄直接就派人把他‘弄’死了。
此时听到声音的近‘侍’已经打开殿‘门’,把一身雪‘花’的世子桓升迎了进来。
桓升根本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伸手解开大氅丢给近‘侍’,也顾不上头上和脚下的积雪,快步向老爹走过来,边走边兴奋地道:“爹,死了,这下好,省得咱动手了”
对这个极品儿子,桓玄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没好气地道:“记住,你是王世子,马上就是皇太子了,要注意自己的言行,慢慢说,谁死了?”
被老爹斥责惯了,桓升也不以为意,跺了跺脚,就着火盆一边撮着冰冷的双手,一边大大咧咧地道:“当然是那个白痴了,我早就和你说过,一刀捅死多省事,你偏要假仁假意地留着他,不过现在好了,你也不用再装好人了,他自己死了”
桓升的话虽有些颠三倒四,不过桓玄还是明白过来,心里不由一惊,脱口道:“你是说司马德宗死了?怎...怎么会死的,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桓玄是要篡位不假,不过他也打算学着晋朝开国皇帝司马炎那样,玩一出禅让的把戏。帝王嘛!就应该有这样的‘胸’襟,而此举也会尽可能地让晋朝的臣民安心。他虽没什么真本事,不过这点心机还是有的。
桓玄要玩的是以德服人,他甚至连废帝的封号都拟好了,可那曾想现在那个白痴居然死了。
莫非是有部下妄自揣摩自己的心思,偷偷将司马德宗干掉了?
嗯!很有这个可能。
桓玄强抑心中的怒气,高呼道:“来人,传卞范之”
虽说办这件事的人有拍马屁之嫌,不过桓玄也不会容忍他的,谁让他不按自己的意思办呢!敢忤逆自己的人,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不管他是谁。
桓玄相信这件事不会是儿子干的,因为他知道儿子虽然有些缺心眼,却从不敢违抗自己的命令。
时间不大,去传卞范之的人还没有回来,满脸困‘惑’的卞范之却自己来了。
看到卞范之自己来了,桓玄不及在意他的表情,直接道:“敬祖,你来的正好,立刻去给本王查一查,是那个王八蛋敢违抗本王的命令?竟敢‘私’自对司马德宗下手,如果是司马宝,就直接把他给我抓起来”
临川王司马宝奉命‘逼’废帝抄写禅让诏书,所以桓玄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司马宝‘逼’死了司马德宗。
听完桓玄的命令,卞范之却没有动,一脸‘迷’茫之‘色’地道:“大王,下臣就是来和您禀报这件事的”
“刚刚下臣也听说司马德宗突然死了,下臣知道这不是您的主意,所以就准备亲自去查一查,可是还没等去呢,就又有人来报,说司马德宗又活了”
“什么?有这种事?”
这一下桓玄也呆住了。
要知道司马德宗也不是萝卜白菜,谁都可以随便捏鼓的,虽说已经被桓玄软禁起来了,可毕竟现在还是皇帝,谁敢捏造他的死讯?更别说死而复活,这么离奇的事了。
“咯...”
正在拧眉思考的桓玄闻声望去,却见儿子面‘色’如土、哆里哆嗦地靠了过来。
“爹...他不会是变成鬼,来...来找咱们算账的吧?”
桓玄真想给儿子两大嘴巴子,自己这么‘精’明个人,怎么就生出这么个蠢货来?
没有理会儿子,扭头对卞范之道:“你马上去建康,把这件事给本王好好查查,这个时候本王不想出任何麻烦”
卞范之当然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立刻躬身施礼,转身带着桓玄的命令和满头雾水,迎着大片的雪‘花’,向建康赶去......
此时建康皇宫的一处偏殿里,那个被人称做白痴皇帝的司马德宗,正靠坐在‘床’榻上,一脸茫然地扫视着空‘荡’‘荡’的大殿,最后目光才落在自己身前不远,一个面容憔悴的少‘女’身上。
这个人是司马德宗不假,不过灵魂却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鬼魂。
他叫路强,本是一学业有成的‘混’‘混’,在他没有昏‘迷’之前,本来是在夜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勾搭上一个相中了很长时间的小妞,准备带回家嗨咻一下的,谁知刚一进家‘门’,就觉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而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
诡异的环境,以及‘混’浆浆的脑子,已经让他没心思去考虑是不是中了小妞的圈套了。
“这是那?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房间怎么‘弄’得跟古代宫殿似的?记得前几天闲来无事的时候,曾看了一个傻瓜写的颠覆水浒,说是一个现代人穿越到了古代,莫非是书看多了,我也穿越了?”
脑袋里胡‘乱’转着念头,其实对于穿越这么离奇的事,路强根本是不信的,不过眼前的环境,却又让他有些半信半疑。
大殿里很安静,应该说是很清冷,黑咕隆咚的,看不清四周的陈设,身前不远处有几盏忽明忽暗的油灯在跳动着,闪烁的烛光,拉长了殿内物件和人的影子,若不是‘床’边还有个火盆,几乎让路强觉得是不是到了‘阴’曹地府?
而整座大殿内除了身边这个表情复杂的少‘女’,也再看不到半个人影。无形中更增几分‘阴’森的气氛。
这到底是那?
路强一肚子疑问,殊不知眼前这少‘女’肚子里的问题比他还多呢!
这少‘女’就是历史上有名的白痴皇帝、东晋安帝的皇后、王神爱。王羲之的孙‘女’、王献之的‘女’儿,如假包换的‘女’才子。
王神爱十三岁嫁给司马德宗,这本是一件令天下所有‘女’孩子嫉妒、羡慕、恨的事,就连她自己当初又何尝不是满怀憧憬地嫁过来?却那曾想嫁的竟然是一个连冷热都不知道的白痴!
尽管她的母亲也是个公主,可对于这种情况,又有谁能帮她?谁让她嫁的那个人是皇太子呢!
十三岁,正是豆蔻般的年纪,虽说坐上了皇后宝座,可却也过上了活寡般的日子,这种情况下,她的心情就可想而知了,短短几年时间,她这朵鲜‘花’就有要凋谢的趋势了。
这还不算完,老天似乎对这个苦命的‘女’孩子格外吝啬,配给她一个白痴丈夫不说,朝廷又突然发生政变,眼看她这个皇后的位置都要保不住了。
而这似乎也只是个开始,白痴丈夫不知是不是惊吓过度,竟然一命呜呼了。
作为一个‘女’人来说,尽管丈夫是个白痴,可毕竟有个男人在身旁,也算是她的依靠,可现在突然连这个唯一的依靠都没有了,恐惧、茫然、无助再一次包围了她,她甚至连活下去的勇气都快没有了。
而就在她无暇感叹命运对她的不公,甚至来不及想今后该怎么办的时候,这个白痴丈夫突然又奇迹般的活了过来。
人还是那个人,可她却总觉有什么地方不对,究竟是那里不对,她却又说不上来。
“咳..怎么这么看着我,不认识啦?”
路强也不知道开口该说什么,所以先自做聪明地道。‘女’孩虽然憔悴些,却长得当真招人喜欢。秀外慧中,很有点明星的味道,而且应该还是纯天然的那种。
王神爱怔怔地看着自己跟了四年的白痴丈夫,听到丈夫的话音,不知为什么,这四年自己的遭遇突然有如流星般在眼前划过,不由悲从中来,再也忍不住,伏在路强的‘腿’上失声痛哭起来...
撕心裂肺的哭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有如杜鹃泣血,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得是受了什么样的委屈,才能让她哭成这样啊!路强只感觉一股凉气从尾巴根直冲头稍,仿佛每根头发都站了起来。
‘女’人的眼泪向来都是对付男人最好的武器,而他脑海中却搜寻不到关于这个‘女’孩的任何信息,所以路强也不知道自己和这个‘女’孩究竟是什么关系。
见‘女’孩哭得伤心,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柔情,忍不住伸手‘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好啦..不哭,有什么委屈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听到路强的话,王神爱却哭得更伤心了,不过她的哭声很快就嘎然而止,霍然抬起头,瞪大眼睛不能置信地看着路强。
“自己没听错吧?这真是自己那个连冷热都不知道的白痴丈夫说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