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抑住蹙眉的冲动,引着她一股怒火,熊熊燃烧的似要喷出??口。
“吵什么,请博平公过来说话。”
身边侍女匆匆离去,锦瑟并未起身,反而向后一倚,乌色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满脸阴霾的博平公越走越近。
来到几步开外,博平公用恭谨的姿态行礼,“臣下拜见轩辕郡主。”
对于这突兀的称呼,身边的婢女都诧异的看向博平公。
而他纹风不动,锦瑟眼里露出了玩味。
“伯公啊,有什么事情吗?”锦瑟撇了他一眼,就继续把玩着不知道何时摘下的一簇海棠花。
博平公对于这样的接见,已是不满,但也不敢有任何异议,毕竟她的身后还有轩辕家十万雄兵和武王,现在又看到她看都不看他一眼,强压着怒火又往上窜,开口道:“王妃,老
臣听说,你和王爷正在查萧家的案子。”
博平公并不敢直视锦瑟,所以她的表情,他并不知道,等了很久,声音才悠悠传来,却绵软无力,仿佛极为渴睡。“是啊,萧家贪污了多少军银。难道伯公认为不能查吗?”
“王妃,老臣斗胆请您收回成命。”博平公目中浮起痛苦焦虑之色,绯色袍袖下的手已是紧紧攥起:“这朝中的三公九卿谁不有点,要知道,一大家的人要多少银子才能支撑。朝廷的俸禄只是杯水车薪。”
锦瑟红唇边渐出一抹冷笑,“伯公说得好容易。我倒想问伯公,边关战事时,可有一人为国出力,我轩辕王府就连灯油柴米都要节省,而这些军饷尽然都进了这些人之口。若说养活家人,这胃口是不是太大了?再则,伯公是养尊处优惯了,还是老糊涂了,这天下虽是帝王的,可别忘记了,是谁在边关抛头颅,洒热血,才有你们今天的荣华富贵,伯公可看到他们衣不遮体的样子?”
这些话如一枚钢针扎入博平公的耳内,就算老王爷在世
上,也给他三分薄面,没有想到,今日,她竟敢这样指责他。
一张老脸已经气得通红,“你……你……你……”
“伯公年纪大了,已是颐养天年的时候,何必为了这些他人事和我计较呢?”锦瑟止不住的低笑了出来。
“罢了,罢了,老臣休矣。”一声长叹,博平公忍不住冰泪长流,“那老臣求王妃最后一件事。”
“伯公请讲。”锦瑟收了厉色,平和的说。
“伊妃寿辰,万不可昭我轩辕氏肱骨来都城。”
“伯公是说承,绶二将。”
极淡的语气刺得博平公心倏地一跳,局促不安的说:“还有文安侯。”
他不是来给轩辕氏讨一公道吗?为何现在气势还会矮了三分。心中一惊
,他陡然抬脸,顾不上礼仪,直视着锦瑟。
他呆呆的看着她,只觉似乎在那双眼睛里有一个深深的任何没有生命水潭,什么东西一被她望见就会现出原形……
身着的缕金轻绣衫过于长胜,恍似乱云堆地,阳光映在芙蓉初绽般的娇嫩面容,春妆??,恍如未上般,却仍是红蘸香绡的艳色,竟比日色更加耀眼。
他真的没有想错,她真的像一个妖女。
“伯公不必多虑,不过是给伊妃过个生辰罢了,怎么伯公就想得如此严重。”
“郡主,你是轩辕家的郡主,要为轩辕氏族着想,不得不防啊!”他忍不住抬高了音调,锦瑟的声音仍是绵里藏倦,透着漫不经心,刺着他的满腔怒火。
“防什么?往年每逢宫中有大事,他们不也是照例回京,怎么今年到了本宫这里就不成了?”锦瑟冷冷一嗤,好笑的问。
“王妃!今时不是往日啊!”
“有什么不同?一切自有王爷和本宫打理。”
“王爷毕竟是轩辕家的养子??”
锦瑟冷哼一声,和着不详在博平公的耳边响起。
“伯公,本宫只是让他们回京见一下新皇,有什么大不了?别拿那些没有的理由来搪塞本宫,没有事情的话,你就下去吧,本宫乏了。”
博平公闻言脸色刹白一片,半晌无言,猛地抬起头,眼里已经弥漫起几分戾气还有怒意。
“我轩辕氏族休矣!若王爷在天之灵……”
“大胆!伯公,你真的不将本宫放在眼里,是吗?若我父王在天有灵,也会允许我这么做。轩辕氏族也不会在我手中败落,只会更加仓盛,就不知道伯公能不能等到那天。”
那??有成竹的模样,刺穿了他的隐藏在心底最深出的秘密。
他不禁低下了头,“老臣逾规,老臣??告退。”
说完,急急躬身揖礼,匆匆离去。
“走,我们去清沁殿。”锦瑟一笑,似乎在对自己说话。
清沁殿一片金黄的菊海,正赶上秋风吹过,遥落了殿下一地金黄如海。
忽然,一声暴喝震落。
“这些朝臣都是吃跑了睡,睡饱了吃的主!”恕声未断,一本缎面折子已砸将出来,正摔在足尖一寸,明晃晃的一片。
锦瑟俯身将之拾了,末及细瞧,已有名小内侍灰头土脸疾趋而来,见她在此,慌忙躬身一长拜,口呼,“王妃安泰!”
“皇上怎么了?奏本都扔到了这儿。”锦瑟挑眉笑问,话音未落,又是一本奏折飞来。
那小内侍满脸灰白,簌簌地奔去拾了,转回来眉眼里全是怯意,细声在锦瑟近前垂头应道:“皇后刚来过,惹恼了皇上,国库空了,大臣们的褶子还不再不停的要银子??”
“知道了。”锦瑟眸色一紧,知道燕如雪已经动手了,便截口不允他再说,“先行通禀去罢。”
话是这么说,人却并不见等候传召的意思,径直往殿上快步走去。
殿中,锦瑟一进,一股极其浓郁的香气向她扑来。
一处鎏金香炉中浅雾连绕,她却瞬间就闻出来了。是天柱香,这天竺香能让人产生幻境,继而飘然欲仙,所以,民间有恶人提炼成丹药,高价出售。
这明明是宫廷禁药,为何在这却成见到。
“皇上这是做什么?”锦瑟上前,劝慰道。
这才见,他身上被汗湿透了,沿着身子淌下,神情焦虑之极。
“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他不耐的大声吩咐,眼角余光中,总觉得不像自己身边的随侍,只一眼,他就尴尬的停了下来,“你怎么……来了?”
“皇上,有什么事动这么大怒,气坏了龙体……”
“行了,你不是朕的御医,也不是朕的府大臣……”
这样严厉的话语,锦瑟一怔,就有些失神。低头不语,细白的颈项就露了出来。几缕丝落在其上,就流露出了一丝楚楚可怜和落寞。
“锦瑟……”他尴尬地唤了一声,便顿住了。
“皇上,这天竺香会令人心生幻觉,多燃不宜。”锦瑟嫣然
不一笑。
“难怪朕觉得心浮气躁,原来是香……”他含笑的说,语气也平和了下来。
“皇上,这香从哪来的?”锦瑟似好奇的问。
“前几日皇后宫中得到的,朕看着喜欢,就令人备了一些。如此这般,不用也罢。”他喟然长叹。
“陛下日理万机,若是累了乏了,就上园子里转转歇歇。何苦同自己较劲。”锦瑟不禁有些同情这年轻的帝王。
美人轻语,温香软玉。
他不由得含笑注视着她,拉了锦瑟一起在龙椅边坐了下来,“真快啊,朕登基都已经两年了,可总觉的那些与兄亲们煮酒对奕的日子就像在昨天一样。那时候多好啊……大家都在一起,和和美美的……”
他忽然虚弱下来,仿佛所有的劲力都在方才的歇斯底里中耗尽了,“我好累……
都贪图这至极天下的荣华富贵,一个一个拼了命地往上爬,为何如今我一点不觉得??……?”
“皇上……”锦瑟惊诧的抬眼。
“行了,这话,朕也就对你说说。”他意味深长的凝视着锦瑟如花的容颜。
“皇上,你放心,不管生了什么事,轩辕家也绝对忠心皇上,只要有皇上一日,轩辕家就万死不辞。”
皇上唇上渐渐挂上了冷笑。“你说的是真的?”
“我的父王也担心过,你放心,一切在父王去时,都安排好了。”锦瑟垂下长长的眼睑。
他站起了身,背负了手,神情隐在绵密的阴影之中,看不甚分明:“原来你来找我,是为了这些事。那,武王妃,朕可以信你吗?”
“皇上,至少罪不及无辜。”
“你的心里永远不会有朕。”他的眼里有了隐痛,“你真的要和朕一较高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