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玉照做,兰望家的本来就是管针线房,手艺好得没话说,此时拿着裹胸看了看说,“还要多浆个几层,这样就如同硬壳般,万一被人碰到也不打紧。现在天气渐凉了,明天夏天我给你做个细罗的,还要透气才好,不然不捂痱子吗?”
石中玉大喜,伸臂抱住兰望家的,“世上只有姐姐好,有姐的孩子像个宝。呵呵,我就知道姐姐最疼我了。”至于痱子什么的,她今年夏天已经捂不出不少了,刺痒得很。
“就会嘴甜。”兰望家的打下石中玉的手,瞪她一眼,“自己是个女孩儿家,没事别对我家兰妹眉来眼去,她看上了你可怎么办?还有,以后你每月的那日子又怎么办?”
“嘿嘿,你弟弟我魅力无敌,男女通杀,最多姐姐假装无意的告诉兰妹,说我有了心上人了。少女怀春嘛,时间一长就过去了。”石中玉嬉皮笑脸地说,“至于大姨妈来嘛,我想办法回家就是了。”
她说的家是指庄子上,而她说的大姨妈经她解释,兰望家的也明白了那是代表什么。
“姑娘家家,什么都懂,也不知你是怎么长的心肝。”兰望家的笑骂道。
这天整整一晚,兰望家的都没回房,跟石中玉彻夜长谈。兰望家的自感知道了石中玉的秘密,就觉得更加负责她、保护她,而且自然的多了几分亲昵,要知道姐弟的感觉和姐妹的感觉是不同的啊。
兰望虽然觉得自己的老婆和异姓弟弟说了一夜的话有点不合规矩,但大家都是心底坦荡的人,庄子也没有外人,倒也没怎么太介意。
对于石中玉而言,她从开始的紧张,到后来突然放松了下来,似乎身上的担子分给了自己的干姐姐一半似的。加上肚子疼了一天后,身体状况好转,就开始积极写书。
她很喜欢这种田园生活,身边是比亲人还亲的兰望一家子,早上在小鸟的叫声中醒来,下午散步时看到田梗上农忙的人们,晚上能看到满天星斗。最重要的是,没有压力,没有慕容恪。
如果说有什么觉得不对劲儿的地方,似乎……也是因为没有慕容恪。什么时候,那个妖孽成为她生命中的常态了?她不知道,为此她很烦躁。
而此时正在围猎场的慕容恪也心里老大不高兴,因为这回随架的现皇后娘娘有意寻找名门贵女,要嫁给他做正妃。他那皇帝老子的意思是,他胡作非为,就睁一眼闭一眼装没看见,但他已经快二十五岁了,必须有一个正妃才行。不然,就扶正一个,反正不能这样下去了。
对于他那几个妻妾,他没有特别的想头,卫氏和顾氏的出身不够分量,宗政氏是外族,赵氏虽然合适,但他可不想让她那个爹做大。难道真要再娶一个?女人,他无所谓,多一个少一个都没关系,可他真是半点兴趣也没有。
若抗旨?他那皇帝老子会胡乱给他指一个硬塞过来。这种事不是没有过,宗政弥也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每想到身边要多一个陌生的女人,他心里就很不爽。其实以前不会这样的,最近有点奇怪。
难道,他真的好男风了?这想法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小时候那件恶心事,他永远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长天十八岁了吧?”他突然想起,问跟在自己身边的四大铁卫之首孙军,“别的皇室子弟这时候应该也娶正妻了,可是长天似乎连屋里人也没有。”
孙军沉默地点了点头,随后又补充了一句,“皇后娘娘这回找的人,都是东宫一系的。皇太孙殿下的婚事,只怕会用于拉拢那些摇摆不定的重臣。”
慕容恪没说话。
娶正妃也许他该答应,反正是摆在家里嘛。这样的话,东宫会放心一点,他行事就自如一点。而且,反间计也不错呀。
“长天在做什么?”他又问。
“被皇后娘娘叫去了,听说要他陪着一起吃烤鹿肉。”
“昨儿本王打的那只?”慕容恪微微冷笑。
皇后肠胃积弱,本来不该吃那不好克化的东西,偏偏把他打的猎物拿走,以这种方式示威吗?或者,他应该听取赵知信的建议,变得更强,别人才不敢乱动。
联姻,是个不错的办法。
“盯着点那边,但别着了痕迹。”慕容恪突然感觉有点疲惫,心里又有点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把石中玉打扮成侍卫的样子带来,有那小子抬杠拌嘴,日子会很好过。
想到石中玉,他的脸上不自禁地露出微笑。他自己没有注意,孙军却假装没看到,应了一声就去做事了。
而此时,在皇后身边的慕容长天,正沉默的跪在地上,被皇后训斥。
“那件事瞒着你,就是知道你会有这样的反应。”皇后气得拍了拍圈椅的扶手,“不成器的东西,跟你说过多少回了,皇家不是民家,讲不得你说的亲情道理”
慕容长天不说话,但脸上的不满和气愤却遮盖不去。
皇后叹了口气,站起来。
她大约五十多岁,但保养得宜,看起来就是四十出头的样子。身上穿着绯罗蹙金刺五凤长尾凤袍,发髻高耸,插着几只凤纹金簪并一只累丝嵌红宝凤头钗,举止华贵,威严迫人。
“天儿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因为你的身份,你注定和你的几位皇叔不能相得。”皇后慢慢开口,“你是君,他们是臣,你可以恩宠他们,却不能和他们讲情面,你懂不懂”
“皇祖母,那您也不能把七皇叔……”慕容长天说不下去了。
“把他怎么?把他杀了是吗?这里没有别人,为什么你连说也不敢说”皇后痛心疾首地道,“为什么你就随了你那父亲的温厚性子,不能狠一点呢?他有福早死,你知不知道你一旦跌下东宫之位会怎么样?你那几个皇叔哪一个是好相与的?尤其慕容恪,他若真起了反心,十个你也不够他一口吞的你嫌哀家对他狠?那是哀家要保着自己的孙子你要明白,有的路你走上去就退不得,因为身后就是万劫不复,就算你不是自动踏上去也一样。谁让你是故太子唯一的儿子,谁让你叫慕容长天”
“皇祖母您说的我都明白,但是……可不可以光明正大的做?可不可以不要借助我一个小朋友的名义,设下陷阱”
“你懂什么?”皇后斥道,“你以为,身为天下间最高贵的皇家,所有的手段就都摆得上台面吗?告诉你,越是看似高贵的地方,桌子底下来来去去的事就越多。站得高,就要讲究体面,而体面,却是要靠暗地里的东西支撑的。皇家的体面,更是建立在血雨腥风之上。你只看到你皇祖母今天高高在上,母仪天下,你可曾见识过哀衣从十三岁进宫,是怎么熬过这几十年的吗?但凡有一点心软,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可是这样和七皇叔撒破脸,就有好处吗?”慕容长天仍然耿耿于怀。
皇后冷笑,“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东宫,因为太明显了,反而没有人会相信的。至于利用了你所谓的小朋友,那个叫石中玉的……你要明白,坐在那个高位上的人没有朋友,何况他还是个下溅的奴婢、一个肮脏的男宠当时你母妃说起你与那石中玉有约,又说起慕容恪宠信那贱奴,哀家就和你母妃订了这条计策。”
“您和母妃是想试探七皇叔?”
“你七皇叔冷酷嚣张,我们一直找不到他的软肋。哼,毕竟年轻识浅,居然不爱女人爱男人,为了个贱奴,连命也要舍了。”皇后又冷笑起来。
她很想说,慕容恪不愧是那外族贱婢所生的孩子,天生妖孽,不遵人伦。可在自己的孙子面前,她要保持高贵端庄的形象,生生忍下了那句话。她好不容易得到今天的位置,绝不能让那贱婢的儿子取代她的孙子,得了这大燕的天下
“我懂了,您是在逼我。”慕容长天很沉痛,“逼我和七皇叔势不两立。因为我的关系,他差点被刺杀于宝和轩,今后,我与他之是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皇祖母,非是孙儿不孝顺,可这天下,非得一家子骨肉的血才能铺平吗?七皇叔一直没表现出反意,这不是摆明并非你死我活不可吗?”
“你怎么知道他暗地做了什么?”皇后阴沉下脸来,“事关我们娘仨个的命,事关我们夏氏全族和一众老臣的生死,哀家不能冒险。你七皇叔是你登位的最大绊脚石,必须踢开他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的书全白读了”
“那我三皇叔陵王呢?是不是也要除去?”慕容长天闷喊一句。
他性格宽厚善良,从小就孝顺,没有一次忤逆皇祖母,可今天,心中翻腾着一种说不清的情绪,着实让他忍耐不住。
他还敢信任身边的人吗?他不过和那小小的石中玉有一饭之约,他只是想赐一桌御席给那小家伙,可就被人告诉了母妃,然后在瞒着他的情况下,被利用来做了陷阱,刺杀七皇叔。
幸好石中玉和七皇叔没事,不然叫他怎么能安心?没人知道七皇叔养伤的期间,他心里所受的煎熬。虽然只是一饭之恩,可他是未来的天子,也不能负人才对。
而且他听说那天的事,其后被化解的干干净净。所以他很怀疑不是那么简单,能让七皇叔受伤,刺客不会只是一人,最后连宝和轩都烧了。
这些,母妃和皇祖母难道不知情吗?
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争执下去了,他心里只是充满着无尽的悲凉和无奈,真恨不得没有生在这世上过。他逃离了皇祖母,逃离了行宫,生平第一次任性的消失,随意跑到一个地方去。
他想静一静,却不知道这个小农庄,正是属于他的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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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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