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许府又恢复到从前的节奏。许婷馨公务繁忙,终日与庄銘鹤庄大人出双入对、形影不离,不进夫君卧房半步。锦颜每天除了例行公事的给岳父岳母请安,其余时间不是养花便是习字,轻易不出房门半步。夫妻二人近在咫尺却形同陌路。也好,至少不再如从前般唇枪舌剑、畅叫扬疾,大家都落个清净。

初夏小夜,暖风拉着微热一阵阵的扫过书房后院。半盏微醺的庄銘鹤与许婷馨相向而坐,在一片月影婆娑中冷目相对。这对刚刚团聚的爱侣,还未来得及幸福,便又一次陷入巨大的分歧之中。

“婷婷,你到底几时才会把莫青领进房里!”

“莫青的事儿再从长计议吧。锦颜最近也算安分,何必多此一举。”

“安分?你怎知道那公子哥儿安分!锦颜可不是什么深阁公子,进许府前他一直在本家的票号里做大柜,人精的很、也野的很!他会安分守己的做你许家笼中之雀?鬼才相信!赶快把莫青领进来,找个由头与锦家和离!必须把锦颜赶出许府!”

“我不喜欢莫青!对他讨厌至极!见不得他在我身前乱晃!”

“没人逼你喜欢那个家奴,只是他最适合摆在你房里!况且,他眉眼还有几分像林静安,领他回来只当是睹物思人。传出去,不仅给婷婷挣个“念旧长情”的名声,还能助力你许大人的仕途,如今你任闲职难有政绩,不如从形象上好好下下功夫。”

庄铭鹤借着酒力喋喋不休,许婷馨早已意乱心烦。她愈发讨厌铭儿这般自以为是的胡乱安排,把自己当块泥般任由兴致的随意拿捏,那股强势霸道与自己的娘亲如出一辙。

”够了够了!太晚了,我们睡吧!明日衙门还一堆公文要批。”

许婷馨强压厌烦起身要走,却被庄铭鹤一把拉住:“婷婷这是烦了吗?我的话你一句也不想听对吗!”

”太晚了,睡觉!!”

”晚?哼哼!从前我们月下对酌婷婷只嫌夜短,一盘棋下到天亮你许大人依旧意犹未尽!如今是怎么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坐不住了。是烦我,还是放不下隔壁的锦颜!”

“又来了!馨儿你就不能说些别的嘛!我忤逆娘亲把书房再次打开你还要怎样!好不容易把锦颜摆平,你又非塞个莫青进来!别再胡乱安排苦苦相逼了好吗!让我喘口气可还行!”

许婷馨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对着庄铭鹤一通呵斥,胸也跟着一阵阵发闷。

“是我苦苦相逼吗!若当初听我的,一早便莫青领回房里,又怎会有今天的烦恼!你只是窝里窝囊的任由你娘亲摆布,先是林静安后是锦颜!我在你许婷馨身上耗了多少时光精力你自己没数?!可你大把的时间全给了他们,你到底置我于何处!今日你必须休夫!若休不掉,便让锦家那泼货也如林静安一般,”

”闭嘴——庄铭鹤!”

许婷馨厉声打断了口不择言的庄铭鹤,斥道:“你能不能把这口黄汤给戒掉!,几杯酒下肚便胡言乱语像个什么样子!你若再这般无品无行别说我不容你!”

“我是不是胡言乱语婷婷心里没数?我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讨厌莫青。哼哼,因为莫青长的太像静安大爷。你看了会心虚会害怕!也罢,静安先生的确走的匆忙,死的凄惨。”

“放肆!林静安自己轻薄无行,身染恶习!落得那样的下场根本就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哦?是吗!许大人真是正义凛然。”

庄銘鹤阴鸷的瞟了眼着许婷馨道:“林静安的确自作自受,可是谁毁的他?谁让他吸的鸦片!别跟我说是莫青那个刁奴想取而代之耍的手腕!”

“不是莫青是谁!那个刁奴狼子野心,从进我许府那一刻起就居心叵测!铭儿你居然几次三番的想把莫青弄到我身边,就不怕他像处置林静安那般,把我也毁于无形之中!”

许婷馨极力辩驳着,脸在月光的影染下分外苍白。庄铭鹤玩味的笑着,笑的许婷馨越发心虚和害怕。

”罢了,婷婷最不会说谎了,这些话你已经熟记在心了吧,背了有多久?谁教你的?你娘亲还是你爹爹?其实你什么都知道,只是害怕我知道而已。”

庄銘鹤挑起许婷馨的脸,幽诡一笑道:“莫青是什么出身,他有几两骨头敢去算计许府大爷。把这口锅扣在他脑袋上是不是有些太过牵强。姑且就算作莫青引诱林静安吸食鸦片,单凭你家许老夫人那铁血手腕能放过莫儿?能允许自己府里出个大烟鬼!除非有人默许,有人就希望林静安自生自灭!“

“庄铭鹤你胡说——!”

“我没胡说!林静安生前挺拔俊美、玉树临风,到死就剩一把枯骨!婷婷你总跟我说他虽戒掉鸦片,但落下咳疾,久治不愈。实际他根本就没停过!他那一嘴的黑牙就是最好的证据!你们许家对林静安的种种熟视无睹,任由他堕坑落堑视而不见!不单是想他早点死,还要死的难堪些,好让静安的本家理亏词穷,不敢深究!雪崩之害,没有一片雪花无辜!莫青不过是把刀,到底谁杀了林静安,你没份吗!你许府没份吗!”

许婷馨冷冷的登着庄铭鹤一句话也说不来,原来庄铭鹤什么都清楚,甚至比自己都了解自己和许府。

“婷婷是不是被我吓到了,没办法,我太在乎你,所以和你有关的人和事我会想方设法的去了解去掌控。”

庄銘鹤徐徐把僵硬许婷馨揽入怀里,安慰的吻着如木偶般的爱侣:“别怕,婷婷。只要你听话,不背叛我不离开我,这个秘密我会一辈子守口如瓶。林静安走就走了,他本就不该来。他总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老天都看不下去!这是他插足你我应得的报应!”

许婷馨呆滞的任由庄铭鹤摆布,仿佛全身的皮都被扒干净般寒冷疼痛。林静安被鸦片折磨到生不如死的样子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夫人——!我再不和离了好不好!我什么都不会说!你和庄大人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给我一口烟就行,就一口!我什么都不要,就要烟!啊——”

“我从未想过把静安弄成这个样子,从未想过。”

眼泪慢慢滑出许婷馨的眼眶,深深的负罪感日日夜夜的折磨着她,蚀骨蛀心的痛苦并不比身染鸦片的林静安轻松。

“想不想的也已经成了这个样子,随他去吧。”

庄铭鹤轻舔一下许婷馨唇上的胭脂,鬼魅的低喃道:“现在还有一个锦颜,我也不想他横在我们中间。想想办法,婷婷。我快疯了,我要你是我的,每根头发都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许婷馨一个冷颤回过神来,空空的看着庄铭鹤,突然看明白了她所谓的的爱就是独占和控制,从始至终都是自私。

“铭儿,你想干什么?”

”处置了锦颜,必须!”

“你们俩做梦!我锦颜可不是只会读书的林静安!”

一身黑衣的锦颜大步从树丛深处走了出来:“好一对毒妇!怪不得静安先生会夜夜来提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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