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记得她清晨收到的那一封信,信上写道:那日尚书处斩之日,尚书被救走,以死囚替之,可是计谋被澹台烨识破,派了杀手,拦路堵截,最终尚书死于去灵宫的途中。
楚月瞬间崩溃,于是她做回了沐雪,不顾暴雨,赶回皇宫,她要问清楚,她一定要给父亲一个交代,她不能让父亲不明不白地死去。
澹台烨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仿佛是在梦中,经再三确认后不是做梦,他想奋不顾身地将她拥入怀里,告诉她,他有多爱她,得知她死了他有多难过,想让她知道这些日子他有多想她。
可是,双脚怎么也迈不开步伐,似被胶活生生地粘住。
“雪儿……”澹台烨轻轻地喊出她的名字,却发现声音如此瞟渺,仿佛风一吹就散了。最终被外面的暴雨所侵噬,再也找不到那么一丝一缕的残音。
那么多年了,他以为她已经死了,他以为自己可以死心了。可是,她再次出现了,澹台烨露出了长久以来的第一次由衷的笑容,眼眶似乎模糊了,那,是激动与兴奋的泪水吧。
面对此情此景,沐雪面容平静,脸上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波纹浮动,神情冷漠,让周围都充斥着寒气。特别是眼睛,淡漠地仿佛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目光,却始终放在澹台烨脸上,没有思念,没有爱恋,有的,是恨,是怨。
楚寒在一旁云淡风清地笑着,观看着这一幕,真是如戏一般精彩,澹台烨,你算尽一切,怎么也想不到,我还有这一招吧!你让我难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沐雪步步逼近,在离澹台烨仅一米时骤然停下,淡淡说道:“我今天来,只想问一句。”澹台烨此刻,只感觉心中一股说不出的感觉油然而生,夹杂酸酸的疼意。望着沐雪的眸子,望着美人近在咫尺,却如远在天涯,是,许久未见的缘故吧。
“我的父亲,是不是你派杀手在半路上拦截杀死?”声音冰冷入骨,似在冰窖中存上了千年。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澹台烨陷入沉默。沐雪眸中隐隐有了一丝痛意,嘲讽道:“你不要再装了,这样,只会让我觉得你很可悲!”
澹台烨瞬间只觉得脑子生了浑水,一切思绪都乱了,什么他别再装了?他本来就没有装,他本来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沐雪,心底有些尖锐的疼痛。
“皇兄!”声音一出,打破了一切的沉寂,所有人皆把目光投向了楚寒。只见楚寒挣脱擒住他的两个侍卫,整理了一下衣服。
缓缓地说:“你不会忘了,处斩尚书之时,你曾派了一群杀手,去追杀一个逃狱之人?”楚寒细细地眯着眼睛,目光尖锐得可以杀死人。
“确有此事!”澹台烨不明所以然的应了一声,而此时沐雪的目光更加冷漠,怨恨更深了一层。
“逃狱之人理应就地处决,有什么不对吗?”澹台烨疑惑而冷漠地问楚寒。
“呵呵呵!沐雪,看到了吧,这就是他澹台烨,他做的事,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沐雪目光黯了下去。楚寒又对澹台烨道:“那日你所处斩的尚书,只是一名死囚,而被你认为是逃狱之人,才是真正的尚书,沐雪的父亲!”
待楚寒将一席话说完,澹台烨只觉得顿时全身无力,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件事会发展成这样,为什么他会变成她心爱女子的杀父仇人。
只见沐雪毅然抽出手里的剑,指向澹台烨,一系列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但到了澹台烨脖颈上,却停住了。恍然觉得,舍不得,呵,多么可笑,她易容成楚月来到他身边,不就是为了杀了他吗?为何此刻,心会那么的疼,仿佛剑每靠近他的脖颈一点,心痛便会加剧十倍。
只见澹台烨扬起了头,笑着说道:“如果杀了我会让你好过,那你就动手吧!”说完缓缓闭上了眼睛。
沐雪似用尽全身力气收回了剑,淡漠地说:“让你死,未免太便宜你了。”
沐雪手中的寒剑一挥,青丝顿如残絮飘扬,丝丝如雪,万念俱灰。“自此,你我,恩断义绝!”青丝在空中书写绝望而哀嚎的一笔。
“不要啊…不要……”澹台烨竭力嘶嚎,沐雪向门外走去,白衫飞扬,在书写着残忍。
顿时,沐雪停下脚步,须臾,又走了回来,澹台烨眸中顿时有了希望的火花。
沐雪浅浅一笑,那笑轻逝而过,似从来没有存在过在这个世上。“你,还爱我吗?”问出时连沐雪自己都惊了,她想要怎样的回答,或许她根本不想知道这个答案。随即又道:“算了…”声音没了魂,似隐隐有些失望,
“爱!”
“一直都爱!”
“我的心,一直都在一个唤名沐雪的人身上,一直都在。如果不爱她,我不会封沐晴为皇后,因为沐晴是她的妹妹。如果不爱她,我不会纳乔烟云为妃,因为她穿白衣在雪花红梅中的样子,和她真的很像很像。如果不爱她,楚月不会成为湮妃,更不会成为湮贵妃,因为她的行为举止,都和沐雪那么像那么像!甚至那一曲湮然九旋舞,都如出一辙。如果不爱她,我的后宫不会有那么多她的替身。”
“我登上皇位之时,让她血染白衣,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愧疚,多后悔!当我害得楚月第二次血染白衣时,我认出了她是沐雪,你知不知道我那时真的恨死我自己。楚月回来了,我好高兴,可是她却说沐雪已经死了,她是真正的楚月,我那时真的觉得,为什么之前没有发现她就是沐雪,而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她。”
语气哽塞,顿了顿,又接着道:“在我以为我真的已经心死的时候,她却奇迹般的出现了,这让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是,她却拔剑指向了我,我没有惊讶,因为我始终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可是,她没有下手,我现在很想知道,她还爱我吗?你能不能告诉我?”
“曾经,她很爱很爱澹台烨,而现在,她对他,只有恨!”沐雪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心,却已痛得无法呼吸。
“我知道,我应该知道的,你恨我恨得那么彻底,如果,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原谅我?”语气接近哀求,眼睛模糊了,又流回眼眶,然后,又模糊了,又流回眼眶…
“不能!你不可以死,我对你的报复,还没有完!呵呵,其实,沐雪一直都在你身边!她就是楚月!”说完沐雪闭上眼睛,不想再去看他任何的表情。
“不!不!不会!”此刻澹台烨似疯了般的说不。“楚月,她之所以会跳湮然九旋舞,之所以行为举止都和沐雪那么像,是因为她们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澹台烨一直拼命的摇头,就算是真的,他又如何接受得了,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这个事实,就像一把磨得尖锐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在他的心上划下伤痕。
澹台烨痛苦的闭目之间,沐雪将剑狠狠刺进了自己的心脏,一时,笑得妖娆。她,终于解脱了……
“沐雪!”楚寒大喊。
澹台烨茫然地睁开眼睛,此时,沐雪的身子,正缓缓的倒下。“雪儿…”
“雪儿…雪儿…”澹台烨拥住他,声音那么轻,那么虚无。
白衫上,血又在蔓延,澹台烨瞬间只觉得心中空空的,冷冷的,仿佛心都没有了。为什么,为什么他又让她第三次血染白衣,不要啊…
“澹台烨,你…你害我痛苦了一生,我…我也要让你难过,我…我要你看着你最爱的人死在你的面前,我也要让你尝尝,这,这噬心的滋味……”说着眼泪竟然滑下,强忍了多久的泪水,竟在此时,轰然倒塌。
“烨,烨,我真的很想,很想叫到老,可是,来不及了,真的,来不及了……”澹台烨紧紧地拥着她,眼泪湿了沐雪的后背。
“烨,如果,如果有来生,我,我还要遇见你,但是,我不要再爱上你,只要让我看着你幸福就好了。因为,爱上你,让我,好累…好累……”
顷刻间,澹台烨惊鄂住,顿时,眼泪又淆然而下,“原来,你一直都爱着我,一直都没有变过,一直…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