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炙烤,铺就在黄沙漫卷的枯涸戈壁之上,暗竭的血红恍如嗜血的紫色藤萝,残情而冶艳。
沧离在这片死寂般的宽广天地徒步行走了整整三天三夜,何处是尽头尚无法预估,可身上渐渐消耗殆尽的体力和所剩无几的粮水却无时不刻在提醒着她,如若再不尽快走出这片到处充满死亡气息的地方,那么死神下一个招手的对象便是她。
腿上的刀伤得不到好的处理已严重发脓,走起路来都万般艰难,只觉筋疲力尽,沧离在旁边的小山丘上随身坐下歇息。取下绑于腰间日渐扁薄的水袋,张唇浅浅喝下一小口水。不远处,有沉稳的脚步声渐趋渐近,没一会儿,硕大的黑影便将她整个人给笼罩了下来。
沧离放下握着水袋的手,抬眸,冰凉的清眸幽冷地看着头顶之人。
“喏,给你!”男子将手中的水袋递至她的面前,染了污蒙了尘的脸上带着温煦友好的笑。
两天前龙卷风逆袭,她从深埋于土堆之下的他挖出来后,这个男人就一直这么跟着她,任她如何冷颜以待都不愿离去。
但是,他的紧紧跟随,让她感觉很是不喜欢!或者说,难得的发一次仁慈之心救了他,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我不明白,既然你选择救了我,这两日以来为何要这般疏远抗拒我呢?”见她不接受,男子收回水袋,微蹙眉宇,不解地看着她,“我需要你带路,而且我觉得,如若没有我的相助,满身伤痕的你根本无法安然走出这片荒漠。既然如此,为何不愿接受我的报答呢?”
“我可以救你,同样亦可以杀你。”沧离冷冷地看着他,不多做解释,声音低沉而凉薄,“不想让你的尸骨成为漠上野狼的果腹之粮的话,最好识趣点离去。”
“你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明显并没有为她的警告所惊吓,男子眉宇紧蹙,有些疲惫地在她身旁的土丘倒下。可身体才刚刚着地,沧离便倏然起身,以剑支地,往前一拐一拐而行,身影与前方血红的晚霞融汇,只留给男人一个冰冷而飘忽的背影。
男子怔怔地凝着她融在落日余晖之中的娇小清影,明明瘦削,看起来却似乎像钢铁般坚毅不可摧。
烈日炎炎,灼热而残戾,在这片无垠的肃杀之地,希望只会一点点被燃烧殆尽,
死亡,随时萦绕周身。
整整两日滴水未沾,沧离整个人接近于虚脱,每往前一步,拖动的似乎都是一座巨山般沉重难移。
男子身上水袋里最后的一滴水也于昨日喝完,紧随着她的脚步明显没有了最初的轻松,两眼时不时溃散茫然,明显感觉到了渐渐bi近的死亡气息。
如今逼着他继续往前走的,不是逃离这片荒漠的渴望,而只是身后紧随的那只野狼带来的死亡威胁。
那只瘦弱老残的野狼两天前就开始跟着他们,似乎对于他们仍有所忌惮,所以一直踟躇不敢向前,仅在百步远之外紧紧跟着他们。
他们都懂,它在等,等他们体力不支倒下的那一刻。
男子不敢想象,那一刻,到底还有多远。
死亡,是如此迫近。
因为警惕着身后那只野狼,即便脚步沉重得寸步难移,男子仍咬牙迈大脚步往前走着,甚至将原本一直走在他前面的沧离远远抛在了身后。
沧离每走几步都会停下来歇息好一会儿才有气力继续往前,面色苍白,唇干如枯涸的裂纹,粗重的喘息声化开在这片苍凉的天地间,萧瑟而疲弱。
若非顾及着她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且没有她带路可能连最后一丝生存的希望都会落空,男子或许会选择离开,至少要离开那只眼睛里闪烁着饥饿绿光的野狼的视线。
疲惫地停下脚步喘息,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男子习惯性地回头寻找那抹清影,却久久未能寻到,只看到那只原本远远跟着他们的野狼两眼迸射出一种惊人的亮光,四肢疲软的腿开始踉踉跄跄地往着一个方向奔去,越往前,速度却开始慢了下来,眼中带着渴望,可其中的戒备与警惕却没有消失。
男子循着方向望去,终于发觉那抹倒在沙尘之上的娇影。心中陡然一惊,他迈步往那边直奔而去,可那只野狼的动作更快。只见蓦然一个高跃,野狼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扑向沙漠之上的沧离——
一片尘沙翻滚飞扬,一场狼与人的斗争。
“不要——”男子惊惶地呐喊,加快脚步往那边狂奔,然而带他踉跄奔至时,眼前血腥的一幕,险些让他生生地将腹中所剩无几的东西全部呕吐了出来。
残阳下,女子手中的剑扔在
一旁,剑刃之上所沾染的那一抹血红映着落日的余晖,显得异常的红艳。
那只野狼趴在女子的身上,已经没有了气息。那被割破的咽喉,汩汩地往外涌流出殷红触目的血……而女子,正俯首在它的喉间,贪婪地吸着那自狼喉间涌流出来的热血,像是发自于本能,对生存极度渴望的本能,让她发了狂地痛饮着那令人作呕的狼血。
喉间滚动,冶艳殷红的血到处都是,染红了沧离的唇,染红了她苍白的颊,还有那一身纤薄的白衣……
男人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生存意志,到底是怎样的生存信念,才会让她近乎疯狂地吮喝下这生鲜的狼血。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沧离将身上的狼尸推开坐起来,伸手擦了擦脸上和唇上近乎狰狞的血,他才蓦然回神。
有些踌躇地迈步,向着坐在沙尘上的女子行去,浑身艳红血迹的她,恍若绽放在沙漠上冶艳嗜血的曼陀罗,空灵动人,却淬了致命的毒汁。
“你……”男人犹豫着开口,有些惶然无措的眼睛在看到沧离被野狼撕破的衣裳,裸露出白皙的美背时瞬间睁大,整个人犹如雷殛,一张脸褪尽了所有的血色,眸中的震惊与骇然犹如亲眼目睹了夺命的阎罗。他惊恐地往后退步,踉跄地摔至地上,双目仍是紧紧地盯着那块luo背,那片……
他颤巍巍地抬手指着沧离,惊悚颤抖地开口,“你、你是……”
寒光骤然一闪,冰冷的白光划破了漠上残戾的燥热。
男人尚来不及惨叫一声,便倒地气绝,被割断的咽喉,与那只没了气息的野狼一般,疯狂地往外涌流着热血。
空气,都是血腥的。
没有看地上气绝的一人一狼,沧离手里持着滴血的寒剑,慢慢地站起来,迈步,朝着染上了残血般的落日缓缓而去,绝美的容颜冷若冰霜。
她只知道,无论如何,她要活着,活着走出这片荒漠。
金色的夕阳微笼,映在橙红色的被撕破的衣裳下面,那莹白的luo背上,那是一个青色的图案,盘踞着一条庞大的青蛇,在luo出的肌肤上,两只蛇眼怒睁而开,眼底深若幽潭,深邃魔魅得像带着一种蛊惑的魔力,诡谲而冶异,似能将人的灵魂吸进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