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极快地瞄了她一眼,目光深幽之中带有一股打量的意味深长,反问道:“哦,为何玉妃会认为此事不妥?孤提出这个要求并非任性而为,而是有所思量的。王后乃是六宫之主,亦是齐宫之中身份最为尊贵的女子,由她出面主持此事谁也说不出一丝错处来。且依据孤对王后的了解,她眼光一向很好,平素为人行事亦是公正,又是异族公主远嫁,与各大世家皆交情平平,若由她主持此事,想来不会有所偏颇。”
楚王的话,合情合理,的确让人无从反驳。
可越是如此,玉妃就越是觉得此事背后必不简单,她细蹙峨眉,无计可施之下索性抱着齐王手臂撒娇道:“王上,嫔妾以为不妥。王后初来乍到,想必连各大世家的闺秀们长什么样都不能认全,更别提熟知各位小姐们德行品性了。倘若王后识人不明,又如何能料理得好选妃之事?依嫔妾的意思,倒有一个人比王后更为适合,且此人的身份亦是一等一的尊贵,并不输王后。王上一向聪明,不妨猜一猜嫔妾属意的人是谁?”
齐王不过略想了想,便问:“爱妃想推荐的人选莫非是皇贵妃?”
玉妃略含期待地望着男子点头:“不错,嫔妾觉得皇贵妃身份贵重,又与各大世家的夫人们交好。由她出面,无论最后选出的和亲人选是谁,想来都不会有所异议。而此事若由王后娘娘来做,只怕前朝后宫都将惹来非议不断。”
楚王断然道:“皇贵妃不适宜插手此事。想来齐王还不知道吧,楚家如今尚有一位女儿待字闺中,那便是皇贵妃的嫡亲妹妹楚敏君。而日前楚家家主曾多次向孤表示,愿以此女托付。只看皇贵妃国色天香,想来有其姐必有其妹,定不会是个差的。孤自然是不在乎新得一佳人的,只是齐王可做好与孤做连襟的准备了么?”
楚家两个嫡女,一个已然嫁入齐宫为皇贵妃,倘若另一个再嫁到楚国去,狼子野心岂非昭然若揭么?齐王自然是容不下此等行径的。
“楚王选妃一事牵连甚广,事关重大,孤需要多一点时间来思量,究竟谁是最合适的人选。好了,孤尚有要事处理,便不陪楚王了。”
今日入宫的目的已达到,楚王亦无意多留,便也识趣地起身出宫去了。
玉妃看出齐王面色不好,便也提出要先行告退,齐王却喊住了她:“你且等等,孤有几句话想问你。”
依旧是惯常的口吻,却比寻常多了几分疏离。难道说是自己方才的贸然开口惹来了齐王的怀疑么?
玉妃低头,将脸上的情绪极好地掩饰住,婉柔道:“是,王上还有什么吩咐?”
齐王的声音听来无甚波澜,彷佛只是寻常问话:“孤听闻,你日前曾得罪过王后,而后便一直与皇贵妃走得极近?”
果然,他是对自己起了疑心。
玉妃的回答却极妥帖:“王上问话,嫔妾不敢不答。不错,王后娘娘新嫁之时,嫔妾原很是仰慕,曾有意与娘娘亲近。谁知自个儿笨嘴拙舌地却得罪了王后娘娘,最后被赶了出来。而自打皇贵妃与王后先后入宫之后,宫中便分为了两派,嫔妾再孤清,也不敢不有所选择。是以在讨好王后娘娘不成后,嫔妾只得去了皇贵妃那一边。事实便是如此,嫔妾已据实相告,倘若王上仍是有所怀疑,嫔妾愿但凭王上处置。”
许久,齐王方亲自起身过来搀扶起她,笑颜温和道:“爱妃说笑呢,孤一向爱重你,又怎舍得责罚你呢?只是方才一念之差,竟误会爱妃是在为王后说话,这才有此一问罢了。”
听得这话,玉妃方悄悄松了口气,娇丽的容颜上泛起一丝不解,问:“王上说这话,嫔妾却是听不懂了。嫔妾是因着与皇贵妃交好,这才极力推荐她,而否决了王后。自然这只是其中一个缘故,最重要的却是嫔妾真的以为王后无法担当此重任。”
齐王道:“是啊,连你也知道王后无法担当此重任,可楚王却偏偏力荐王后出面主持此事,可见这其中必有蹊跷。换句
话说,你本意是为了帮皇贵妃,而无意间却也救了王后。”
玉妃小心斟酌着用词道:“那么,既然王上也知道楚王此举不怀好意,则您最后究竟会选谁出面主持此事呢?”
齐王似笑非笑望向她问:“爱妃一向见解独到,孤倒很愿意听一听你的意思。倘若此事交由爱妃抉择,王后和皇贵妃之间,你会选谁呢?”
这样的问题,便是赤裸裸的给人下套了。
玉妃心中暗骂齐王狡诈,面上却满是醉人的绯色,斜睨他一眼,佯装生气道:“王上最喜欢逗嫔妾了,这样的大事,也是嫔妾能决定的么?再者,嫔妾一向是亲近皇贵妃的,自然是不愿意看见旁人抢了她的风光。这一点,王上方才便已知道了不是么?”
许是她佯怒的小女儿娇态逗乐了齐王,他便搂着她朗声笑起来,胸膛一震一震的,竟让玉妃生出一丝恍惚来。
若能一生一世都这般过着,不撕下那层虚伪的面具,或许也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齐王温热的气息吹拂过她的耳后,半是认真半是玩地笑道:“你便对皇贵妃这样忠心,竟没半点自己的私心么?你有没有想过,孤或许会将此事交给你?”
玉妃一个激灵,差点没跪到地上道:“王上可饶了嫔妾罢,嫔妾自知人微言轻,从不敢妄想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当不起王上的重用。这样的烫手山芋,嫔妾可不敢接。”
好在,齐王也并不曾当真,遂含笑摆手:“起来,看你吓得那个样子。即便你愿意,孤也舍不得呢。这样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还是留给旁人去操心罢。”
说罢,他一把打横抱起女子,便往内室走去。
一番云雨过后,齐王便到外间批阅奏章去了,而他走后没多久,玉妃亦跟着睁开了双目。黑沉沉的一双眸子,清醒得近乎冷酷,丝毫不像一个刚刚婉转承恩的妃嫔所有。
或许,是到时候去见一见那位心急如焚的皇贵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