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老王卖瓜,自卖自夸。
若论起吹嘘自己,唐明忠自认这大半辈子没服过谁。可今天遇到了比他能吹十倍的张丰宇,唐明忠是真真汗颜不止。
过去,唐明忠舔着脸吹嘘自己如何如何的时候还会有些尴尬。
可张丰宇是真的脸不红心不跳。
他道出了自己当年是如何如何的优秀,又如何如何的被器重。说道兴起时,他甚至给邹大娘一种,我都恨不得爱上我自己的感觉。
邹大娘也算是见识过不少男人了,在她看来,目前她接触过的最难缠的莫过于这个比自己大上近二十岁的“老流氓”唐明忠了,可见识过张丰宇的自吹自擂式的自传后,邹大娘突然感觉唐明忠好像也没有那么的讨厌了。
果然任何事物都是要相对来看的。
依旧埋头喝酒吃菜不发一言的陈爽听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打断了张丰宇的回忆,她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道:“不对啊,如果你刚才说的都是你真实的履历的话,那你现在……起码也得有……额……八十岁了吧?你有那么老吗?”
听得一头阴云的唐明忠和邹大娘也意识到了问题,他们几乎是同时看向了张丰宇这个把他们当傻子戏弄的男人。
张丰宇却面不改色的说道:“我是一九八五年一月份出生的,到现在的话……起码……”
“什么!你说你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唐明忠砰的一下摔了酒杯站起身,他一脸的不可置信,当然更多的是恼羞成怒。
张丰宇见唐明忠这么激动,赶紧掏出老古董一般的身份证件递给唐明忠道:“你先别激动,我没有撒谎,我确实是一九八五年出生的,我祖籍山东,母亲是江苏人,少年时跟随哥哥一起参军后来被选中为特种兵参加国际级别的集训,2022年的时候,我加入了国安处中国区分哨,时任分哨特动连连长,主要负责保护当时的国安处中国分区的李绍安李部长。”
眼皮急跳,嘴角抽搐的唐明忠把身份证件交给了一旁的邹大娘,陈爽也丢下了筷子跑过去围观。
随后三个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说起自己往事来言之凿凿,一点不像是掺假胡诌的张丰宇。但有关于张丰宇身世的真相,邹大娘还是没有那么容易接受,她扶着额头好半天都缓不过劲来。
“我的天……我有点头晕……我得出去透透气……”邹大娘起身离开了桌子,她确实感到一阵阵的胸闷。
唐明忠还好,但他坐在桌子前一个劲的苦笑,大概觉得这突然爆出的惊人秘密实在让他有些嚼不动。相比较而言,陈爽要淡定多了,她看完那身份证件后就坐回自己的位子道:“没想到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你居然还随身带着这些东西。”
张丰宇拿回那绝对称得上是古董的身份证件道:“活得太久,就需要一点客观的支撑,它就像我的图腾,时刻告诉我我是谁,所以我一直带在身上,没舍得丢。”
小心翼翼收好身份证件后,张丰宇又摸出了一叠照片递给身旁的陈爽:“这里还有一些我觉得还挺好的照片,说不定你会感兴趣。”
陈爽有些意外,不过她很乐意窥探过去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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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上的人对于陈爽来说绝大多数都很陌生,不过看得出来,那个时代的人都很有朝气,每个人冲着镜头的时候都是笑着的。
张丰宇的拍照技术很烂,不少照片都没有找好角度,看起来像是抓拍。
当看到一个姑娘以冰原和远处一扇巨大的石门为背景的照片时,陈爽问道:“这是哪里啊?看着……好像有点熟悉。”
“南极洲,唐胡安湖,人类发现‘死海悲门’的地方。”张丰宇说起这照片背后的秘密时,就感觉梦回百年以前。
“那时候咱们的队伍里有不少和你年龄差不多的小姑娘,不过她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甚至不少还都是学生,可就是这样一群人前赴后继的投身研究,一点都不带害怕的。”张丰宇笑着说道。
陈爽看着照片里穿着厚厚防寒服的姑娘问道:“她叫什么。”
“褚嫣然,褚红军教授的宝贝孙女,也是我们当时研究小队里的核心人物。”
“褚嫣然……这名字真好听。”陈爽摸着那密封的很好的照片,就像是在触碰曾经的过去一样。
唐明忠也看在眼里,他伸出手道:“丫头,也给我几张瞅瞅。”
陈爽立即分了一半递过去。
屋子外头,叶子欣带着张妙悄悄的来到门口,她们一大一小偷偷的打量着屋子里的张丰宇,看了好一会张妙缩回头道:“没错的,他的身上有很特别的味道……”
叶子欣一直没搞懂张妙一些时候的表达方式,不过她也听得出来,张妙是相信张丰宇说的话的。只是……一个活了一百六十多年的人为何看起来仍旧像是仅有三十出头的样子?难道这世界上真的存在长生不老药不成?
看了好几张照片的唐明忠刚准备拿起一杯酒喝一口,结果突然眼前一亮,放下了酒杯问道:“我说……张丰宇,这姑娘之前是不是也来过咱们避难所?”
张丰宇闻言抬头一看,随后立即把那张照片拿了回来。
唐明忠有些惊讶,跟着就听张丰宇说道:“这个人,您最好还是忘了吧……她很危险,不是一般人可以接触的人物。”
唐明忠其实对照片里那个穿着水蓝色连衣裙的姑娘印象也就一般般,但或许是那姑娘的水乡气质让他过目难忘,所以才会记起来。
陈爽也有些意外,不过她很自觉,压根连问都没有问。
唐明忠见张丰宇不想说,还警告了自己,也就识趣的不问了,不过对于其他照片他也没有什么兴趣了,只说道:“这些东西确实能证明不少事情……不过我还是觉得太过匪夷所思了点……你真的有一百六十多岁了?”
张丰宇闻言微微一怔,随后深深一叹苦笑道:“其实……有时候我自己也感觉很不真实……也对着镜子发呆,问自己,你真的活了那么久吗?还有就是……你干嘛要活那么久呢?”
张丰宇的这些话发自肺腑,但可惜的是,这里没人能体会其中滋味。
倒是一直在门外没进来的叶大厨这时候冷不丁的说了一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所以啊,说不定是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呢。”
这句话听在耳中分不出是冷嘲热讽还是开解。
总之张丰宇只是一笑置之,他深呼吸一次后端起酒杯道:“来,老哥,我敬你一杯。”
唐明忠赶紧端起酒杯,同时笑着道:“您才是长辈,该我敬您才是,这要是乱了规矩,我家那已经入土的老爷子可不得气活过来。”
张丰宇想想也是,也就不计较这其中得失了。两人喝了一杯微苦的勾兑酒后,张丰宇说道:“老哥……”
“叫老弟!”唐明忠板着脸道。
张丰宇尴尬一笑:“哎……真不习惯……那就老唐吧。”
唐明忠这才感觉舒服一些。
“你之前说了,你其实早就知道我是个有些本事的人,但却不清楚我这个人到底靠谱与否,而我也坦白了,这一百六十多年来,我经历了很多事情,担当过,也逃避过,甚至还……”
“对哦,你还是个强奸犯?这是怎么回事?”陈爽突然提起了一个让张丰宇感到十分尴尬的过去式。
门外几个姑娘对张丰宇其他的过往都不甚感冒,可唯独对于强奸这个词十分的敏感。
张丰宇也知道既然自己说了,就不可能混过去,他沉默了一会说道:“那其实……是一次意外……”
“意外?酒后乱性?”陈爽追问道。
张丰宇想了想后说道:“你们可能不知道……其实这个看似平静的世界在遭遇这场空前的浩劫之前,它每一天都在遭受着一些诡异的,无法被言明和理解的事物威胁着……而我就像一块磁铁,无论我走到哪,这些东西都会自己跟过来……而那次……是个雨夜……”
……
二十五年前。
徐州旧城。
一个雨夜,张丰宇和往常一样习惯于这个时间点出门买东西,当然不是因为喜欢下雨天,而是这时候旧城区路上的人会很少,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旧城区里的居民大都是没有工作的失业人员,但这些人也并不像外界想象中的那样活的如何如何不堪,相反他们在离开了超级城市的框架后,在旧城区里自成一格,小生态反而更利于这些人的居住生活。
但,旧城区的治安状态实在有些堪忧,就在前几天,距离张丰宇住所不到五十米的巷子里才发生过一起恐怖的强奸致死案件。死者据说是一个来看望远房亲戚的大城市姑娘,肤白貌美,才来了一天就遭了毒手,实在令人感到既可惜又愤怒。
张丰宇对于这些事感想平平,毕竟自从这些年环境会持续恶化,大量社会问题开始击中爆发后,类似的事情数不胜数,他压根就关心不过来。
破旧的雨伞丢在门外,张丰宇摘了兜帽进了平时光顾的小店。
店主是个头发花白但其实只有三十五岁的男人,他先前在一家黑作坊为一些高精密的思维核心做仿生元件,结果因为那些元件毒性太强,年纪轻轻的就身体就衰老成了七十岁的模样。这家小店是他用自己的积蓄开起来的,地方不大,东西不少,是附近人购物的首选去处。
今天店里的空调打的很低,所以一进门张丰宇就感觉一阵凉风扑面,不过,让张丰宇停顿了一下的不是这冷风,事实上就算是把张丰宇直接丢到南极洲大陆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关键在于,张丰宇嗅到了店里一股隐藏很深的血腥气。
“哟,靓仔,今天买点什么?”老板从柜台后站起来,他平时很喜欢和张丰宇说话,当然主要还是只有张丰宇会乐意听他啰嗦。
张丰宇左右看了看:“买点东西回去吃火锅。”
“火锅啊?火锅好啊!呐,那边,新鲜的蔬菜,冷冻的肉和海鲜,还有一些丸子和无菌蛋,对了……我记得好像还有一块前几天朋友送我的上等牛肉,也可以一并卖给你。”
张丰宇没说话,他走过去拣选了一下自己需要的,当看到那块明显有被咬过一口的牛肉,他问道:“店里之前来过什么人吗?”
老板正在打游戏,他闻言暂停了画面起身道:“没有啊,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你是第一个客人呢。”
张丰宇微微皱眉,他把牛肉放下了,然后拎着东西走回到柜台附近。
老板看了看他菜篮子里放的东西后笑着道:“都是些素菜啊,靓仔不买点荤菜吗?我可以给你打七折。”
张丰宇闻言看了老板一眼,随后转身又去取了些荤菜回来。
老板一直眯眯眼笑着,把东西都打了价后说道:“一共三百四十二块,你给三百就行了,或者支付七个信用点。”
张丰宇默不作声的掏钱付给老板,正要走的时候,老板突然又问道:“一个人吃火锅不会觉得寂寞吗?”
张丰宇愣了一下。
半个小时后,老板笑眯眯的把各种食材都端上了桌。
屋外下着雨,屋内吃着火锅,这气氛实在有种说不出来的温馨舒适。张丰宇也很久没有和别人一起吃过饭了,这让他略微有些不自在,又有些怀念。
老板拿出私藏的黑啤递给张丰宇一罐道:“以前我父母都还健在的时候,只要一有空,我们就会坐在一起吃火锅或者炖菜,现在想想,当时吵吵闹闹的觉得心烦,现在竟然是梦寐以求也得不到的东西了。”
老板的啰嗦张丰宇是清楚的,可他并不讨厌这个老板,主要是老板很少说废话。
“对了靓仔,你好像一直都是独来独往,也是一个人住吗?”
张丰宇点点头,他夹起一块半生不熟的冻肉咬了一口又丢回到锅里,这细节让老板看到了,张丰宇有些尴尬,可老板一点也不在意。
“人情味啊,挺好的。”老板自说自话,他端起酒杯道:“来,喝一杯。”
张丰宇点点头,与他碰杯后一饮而尽。
接下来两人就默不作声的开始吃饭,整个过程里除了喝酒的碰杯声就只剩下碗筷交织的声响了。
一个多小时后,酒足饭饱的张丰宇独自站在门前,看着屋外越下越大的雨,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的那把破伞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雨水冲走了。
旧城区的雨夜阴森的就像是恐怖电影里的世界,没有一点点的生机。
唯有这小店的一点光亮在与这黑暗抗争。
老板收拾好了东西来到门前,他把三百块钱递还给张丰宇道:“算是我请客,下次再来买食材吧。”
张丰宇看了老板一眼,也不客气,他接过钱问道:“你有没有听到房顶有声音。”
老板看着屋外的雨幕点点头:“早就听到了,它爬来爬去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弄死我。”
张丰宇笑了,老板也笑了。
两人很有默契的继续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其实从张丰宇进屋的那一刻,老板就知道自己大体是安全了。他放下了枪,起身向张丰宇介绍自己的食材的时候特意提到了那块牛肉。
张丰宇也算是好人做到底,没有拒绝老板的邀请。
三百块的交情,要在过去,以张丰宇对这个抠门至极的老板的了解,他怎么可能把钱还给张丰宇,只不过是借着还钱表达自己的求助心情罢了。
雨还在下,越来越大。
张丰宇缓步走入雨幕,没有带伞,很快他就湿透了。
而黑夜里,那窥视他和老板已久的血红色眸子瞬间亮起,它已经等不及了,它太过饥饿了。
老板看不清张丰宇的动作,只知道屋外打的很热闹。
也许是觉得这场战斗已经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了,老板打了个哈欠就关门准备继续玩游戏去了。可他才回头就发现屋子里不知何时也多了一个它。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脖子上被咬去了大块血肉,呼吸急促,皮肤苍白的女人。
老板愣了一秒后就立马冲向柜台。
然而,以他的速度如何能自救?
转眼间,温馨的小屋变成了血腥的地狱。雨幕中与敌人缠斗的张丰宇即便感知到了老板那边的危险却也无能为力,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店铺的门上,窗户上被血溅满,染红。
那一晚,是张丰宇自从获得这诡异力量以来经历过的最恐怖的一晚。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怪物比张丰宇之前遇到任何怪物都要强大。双方从深夜一直打到天明,在大雨停歇过后的清晨,终于拧下那怪物头颅的张丰宇却还是被怪物咬了一口。
那一口差点咬断张丰宇的脖子。
再然后……张丰宇就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一个多月后醒来时,已经被关在了羁押犯罪嫌疑人的特殊病房里,他的人生标签多了一个“强奸犯”的耻辱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