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沧沉声道:「皇上,小宣乃是宁国公府的曾外孙小姐,这个身份,难道还不配臣明媒正娶么?」
「你少给朕打马虎眼。你什么时候知道她是秋家人的?别告诉我你是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后才要明媒正娶,我呸!你瞒得过朕?」
「是,皇上明察,臣与小宣早已两情相悦,那时臣还不知她的身份,却已是情根深种。臣随了皇上以及母亲,皇上宠信皇贵妃数十年不衰,臣的父母恩爱非常,臣自问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让心爱女人为妾室,臣万万做不到,还请皇上体察臣一片痴心,成全臣对小宣的情意。」
「你滚蛋。朕这里体察了你,回头就让你娘来闹朕吗?到时候你娘加上太后,你一句『但凭皇上做主』,就可以躲清静去了,却害朕陷于水火之中,你可真是个好外甥。啊?」
徐沧抬起头,面无表情淡淡道:「既然皇上说臣是您外甥,这舅舅为外甥做点事,也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天下间哪有不闹舅舅的外甥呢,您说是不是?臣自问还算让舅舅省心吧。」
「你平常够省心,可这一不省心起来,捅的就是天大篓子。」皇帝皱着眉头:「此事不行,万万不行。就算那个宣素秋是秋家的女孩儿,她一个针线女红全都不会,而且每天和死人打交道的,也不配你,这事儿万万不可。」
「谁说小宣不会针线女红?皇上请看,臣的腰带荷包,全是出自小宣之手。」徐沧立刻解开内衣腰带掏出荷包双手递过头顶,眼巴巴看着皇帝。
「她还有这份才能?」皇帝半信半疑接过荷包腰带,只看一眼,便觉中了会心一击一般,一屁股跌坐在龙椅上,好半天才哆嗦着嘴唇道:「沧儿啊,别告诉朕你这么些天都戴着这两个东西。」
「回皇上,这是小宣一针一线做出来的,自从她送给臣后,臣时时刻刻戴在身边,半刻不肯分离。」
徐沧恭恭敬敬回道,言下之意就是:皇上您就别挣扎了,我对小宣情深意切,她不是秋家人时我都要娶她为正妻,何况她现在还有了秋家人的身份?
皇帝显然也明白这外甥的意思,看了那荷包腰带良久,方才闭目长叹一声,无奈道:「罢了,你自己的事情,朕也管不了,可是你别指望着朕会替你兜着你父母的怒火。将来他们找来朕面前,朕就让他们去看看你这两件东西。行了,让你这一打岔,正事儿都忘了,这么说,你是不合适做主审官了?」
「臣万万不合适。」徐沧沉声道,此案过后,他就要求亲了,如果真的由他来做主审官,只怕民间在有心人推波助澜下,就要三人成虎了,如此,哪怕自己是公平断案,也会被人造谣,他也是看重官声的,只不过这份看重没法和宣素秋相比,更何况他也不愿意小宣因此被人说是逃脱法律制裁的罪犯,他的小宣只是为母报仇,合情合理,不是罪犯。
皇帝立刻陷入为难之中,皱眉道:「都察司的张天都虽然能力不错,却天生的胆小怕事,朕安排他,也不过是做个摆设,摆出三堂会审的架势而已。可如今这情况,难道要让他做主审官?他吓也吓死了。」
到底是自家人,皇帝在徐沧面前说话就没有什么顾忌,正苦苦思索着,就听徐沧沉声道:「皇上不必为难,虽然张大人和马大人以及臣都不能做主审官,但刑部并非无人了,袁侍郎和石侍郎都是秉公执法嫉恶如仇的楷模,素日刑部大半闲杂事务以及案件等,都是由他们处理的,何况二品侍郎的官衔,做主审也足够了。」
皇帝叹气道:「看来只能如此了。」说完又深深看了徐沧一眼,沉声道:「虽然朕今日在你面前摆明了态度,但这毕竟涉及了四家权贵,你一定要慎之又慎,有理有据公平公正处理此案,务必要让四家人全没有话说,明白吗?」
「是,臣明白,臣…已经准备好了。」
自家舅舅面前,也用不着总打官腔,所以徐沧也暗示了一句。
「臭小子,朕就说你肯定早就知道此事,有了筹谋安排。罢了,我知道你并非私心作祟,下去吧,也不用顾虑太多,秉公办案就行了。」
「是,臣谨遵陛下教诲。」徐沧长长吐出一口气,接着告辞离开御书房。
因为李王刘三人毕竟被人割了,这是天大的丑事,三人虽然不肯私了,可是顾及他们的脸面,刑部也不敢公开审理,以至于马文良和两位侍郎以及徐沧张天都商量了半日,最后决定就在二堂内的花厅审理此案,连衙役都不许在厅内。
经过一番定计,于十日后开堂审理此案,这主要是因为要给三人留出养伤的时间。十日后虽然伤势还未痊愈,却也可以勉强上堂了。显然三人也知道自家儿子是什么货色,如果只让那三个纨绔少年替父亲来上堂,怕没两句话就会被问在当场,所以这样重要的时刻,还是自己出面才最为放心。
袁术被推上了主审官的位子,此时坐在那里只觉如坐针毡;徐沧因为要陪审,也是十几日未见宣素秋,此时心中思念满溢,也有些神思不属;张天都在另一边陪坐,这位督察使大人正忙着在心中哀叹自己衰运缠身,这种案子竟然也能牵扯到他,简直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所以面容恍惚。花厅内三位大人,就没有一个是镇定如恒的,更兼屋里连个端茶递水的伺候人都没有,就更显得这件案子非同寻常。
也所以,当李王刘三人在下人们的搀扶下走进花厅时,脸色都是铁青的。从刑部大门到花厅,不过百步左右,他们三个却是被人指指点点了一路,哪怕没人敢当面表现出来,可在那些角落里僻静处传来的沙沙私语声,却是如同在三人心里下针一般,偏偏这里是刑部,他们也不敢太过放肆,不然若这是在自己府里,定要让人将这些不知尊卑上下的奴才找出来,一个个打死,方能解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