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陈晏一大早就被蔚乘风喊起来了。
他昨晚累狠了,而且才睡了三个小时,他闭着眼睛, 皱着眉迷迷糊糊得哼唧:“今天星期六, 让我再睡会吧。”
蔚乘风心疼地亲了亲他的脸, 然后坚定不移地把他喊起来了。
陈晏眯缝着眼睛, 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被蔚乘风拉着穿衣服,等着他挤好牙膏,递过来牙刷开始刷牙洗脸。
等他意识开始清醒的时候, 发现自己已经穿着一身没有穿过的高定坐在车上,旁边的蔚乘风一样穿得非常正式, 脸上的表情甚至是有些庄重的。
他不自觉紧张起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穿这么正式, 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蔚乘风闻言放缓和了表情, 朝他微微一笑:“是挺重要的。”
陈晏停转了一早上的脑子终于缓缓地开始转了起来,他想了想, 紧张兮兮地说道:“不是要带我见家长吧?”
蔚乘风沉思了一会儿,说:“等你到了就知道了。”
陈晏顿时更紧张了。
他坐在位置上,腰挺得的笔直,小学生乖乖坐的模样,蔚乘风见他这样, 一把搂过他, 在他耳边亲昵地又蹭又吻:
“别紧张, 等会跟着我就好了。”
陈晏无限怨念地暼了他一眼, 这样更紧张了好吗?
等车子停下, 陈晏走下来,才发现面前是一座教堂, 他顿时一怔。
蔚乘风走过来,拉起他的手,什么也没说,带着他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陈晏才发现,教堂里不像他想象得那样空空荡荡,两边的椅子上坐满了人,他大致扫了一眼,发现有许多他认识的,同事,同学,连主任周良清都来了,还有他不认识的,蔚乘风悄悄告诉他,那是他朋友。
陈晏大脑有些懵,他默默无言地跟在蔚乘风身边,走过长长的红地毯,经过第一排的时候,他看见一身红色唐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唐老爷子站了起来,笑眯眯地用力拍了拍他的肩,“你小子比你妈有福气。”
陈晏的大脑还是有些懵。
这时候又有其他人走了过来,蔚乘风在他耳边介绍,他太爷爷,他爷爷,他爸爸妈妈,还有他姐姐,蔚青山,殷愁,蔚垚垚,邢萌萌。
他大脑已经处于死机状态,本能地照着蔚乘风告诉他的跟着叫人。
几人没说太多,蔚乘风就把他拉到前面,走到教父面前,站在教父的两边,而后开始了结婚仪式。
教父第一次给一对男人做见证,努力克制才没说错词,蔚乘风痛快的说了“我愿意”,等到陈晏的时候,他已经渐渐从巨大的惊喜中回过味儿了。
他眼泪刷得就落了下来,像滑落的珍珠一样,一颗接一颗,不停息。
他张了张嘴,想说一句“我愿意”,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嗓子哽得生疼,底下的人渐渐有些窃窃私语,蔚乘风却只静静地含笑看他,也没有催他。
陈晏和他对视着,感觉到他眼中的暖意,突然心就定下来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最后语速缓慢,字字清晰地说:“我愿意。”
底下瞬间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陈晏却无暇他顾,视线粘在蔚乘风脸上移不开,他静静地看着他,在蔚乘风给他戴戒指的时候,凝视着自己手指上简洁漂亮的戒指许久,又哭又笑。
等两人交换了戒指,还不等教父说“新郎可以亲吻新郎”,陈晏就抱住蔚乘风,凑上去用力吻他。
长长的一吻结束,蔚乘风抱住陈晏,摸着他的脊背,在他耳边小声说:“这下你想跑也跑不了了。”
陈晏心里欢喜,嘴却硬,他傲娇地哼了一声:“谁说的,我们只有仪式没有章,谁认啊?法律意义上来说,我还是单身。”
蔚乘风含笑不语。
当天仪式结束后,蔚乘风又在旁边的酒店里摆了七天流水宴,七天内酒店所有消费者免单,所有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可以过来参加宴会,而这一对新人,在当天中午露了一次面之后,就去度蜜月了。
蔚乘风的家人,之后他又正式见了一次,他的家人都非常和气,也非常有个性,陈晏很喜欢他们。
蔚乘风的家装修好了半年之后,两个人搬到他家去了。
至于陈晏在对面租的那个房子,被蔚乘风买下来送给他了。
两所房子就在对面,美名其曰,陈晏不高兴了可以回娘家。
在一起的第一年,两个人磨合阶段,两个人偶有摩擦,陈晏也的确搬了回去,没几天两人和好,他才搬回去。
第二年,蔚乘风建了一家私立医院,像他说的那样,股份除了放出去的,两人一人一半。陈晏并没有白要股份,他在医院的投资里,把他所有的钱都投了进去。
蔚乘风问他哪来的那么多钱,陈晏笑笑,“我妈妈的嫁妆,还有我爸爸的家产都留给我了。”
第三年,偶然有一次吵架和好,恩恩爱爱,事后蔚乘风睡得迷迷糊糊,陈晏问他,电视和小说里,别人都是两个人吵架了,攻出去花天酒地,受留在家里,而他们俩,为什么就是他要搬出去,难道不是他的房子,吵架的时候他就不能住了吗?
蔚乘风含糊不清地说:我怕你一个人待在熟悉的地方难过。
陈晏沉默良久。
之后他故意找茬又搬了回去,半夜偷偷到两个人的家看了一眼,发现蔚乘风没有睡在床上,而是睡在沙发上。
他问:“你怎么不睡床?”
蔚乘风摸着他耳朵叹了口气:“我可以想象成你还在卧室的床上,我是被赶去睡沙发。”
陈晏嗓子一哽:“你这两年都是这样睡的?”
蔚乘风没有说话。
一个星期之后,陈晏就把他的房子卖掉了。低价卖的。新的房主也是两个男人,还是年轻人。
第五年,蔚乘风经常出差,忙得见不着人影,每次回来也累得不想动,连做都不够专心。
陈晏心疼得花心思给他做各色汤菜补补,蔚乘风却难得在家吃饭。
时间久了,陈晏难免有些多想。
他试探着说:“我们不缺钱,这么忙的话,不如就不干了,还是身体重要。”
蔚乘风抱着他,一直沉默。
陈晏闻着他身上的香水味儿,含含糊糊地觉得,这个人,自己可能守不住了。
那一段时间,他过得很是沮丧。
而也正是那时候,他知道傅彦成和袁北北在一起了。
是偶然一次逛超市的时候看见的,一个偏僻的角落里,袁北北指着套套对傅彦成说要草莓味的,傅彦成一脸无奈又宠溺的点头。
看上去是个好情人。
陈晏看着傅彦成这样,心里挺祝福他的。
这期间,他也有幸见过江茹。
她和一个面容硬朗,长得很结实,看上去憨厚的男人在一起了,逛街的时候,她兴致盎然的挑挑拣拣,那个男人跟在后面,一手牵一个孩子,还一边手忙脚乱的拎着东西,一句抱怨也没有。
蔚青山和殷愁也过得很好,两个人就没看过他们红脸,蔚垚垚也长大了,意外地和殷愁处得很好。
而陆庭知,他和于善两个人去西方支教了,在深山野林,却山清水秀的地方,过着恬淡舒适的生活。
陈晏看他们都那么幸福,心里一时间有些淡淡的羡慕。
而也就是这时,突然出现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同性婚姻合法了。
一开始有很多人不相信,觉得这是无稽之谈,然而等到这条法律公布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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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晏当时心里正抑郁,对这些兴致缺缺。
而就在法律公布的当天,蔚乘风风尘扑扑地回来了,拿着家里的户口本就拉着他要走,陈晏不耐烦地甩开他:“别碰我。”
蔚乘风震惊地看了一眼自己被甩开的手。
他愣了愣,又看了看脸色难看的陈晏,想了许久,才突然回过味儿,上前搂紧他,不停地吻他:
“抱歉宝贝儿,这一段时间太忙了,疏忽你了,抱歉抱歉,我的错。”
陈晏冷笑一声:“哦,我还以为我多了个弟弟呢。”
蔚乘风连忙喊冤:“我是真忙,不是故意冷落你。”
他解释了半天,陈晏却一直都面无表情。
蔚乘风最后终于说了实话:“你知道那个最新的法律吧?同性婚姻合法的那条,我从六年前就在忙活,只不过最近一年才有头绪。当然,我没有那么大能量去决定法律,这只不过大势所趋,而我只不过是推动了一下,提前那么一段时间而已。”
陈晏愣住了。
良久,他问:“你不是在外面花天酒地?”
蔚乘风:“有时候会应酬。但我保证没碰别人一根指头。”
陈晏又问:“那你怎么都不跟我通个气呢?”
蔚乘风傻乐了起来:“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
陈晏眼泪瞬间流了下来:“你每次都这样,有什么事从来都不说,让我白担心,两个人最重要的是坦诚你懂不懂,隐私空间我尊重,但是你能不能不要一年都这样?”
蔚乘风叹了一口气:“抱歉,我考虑不周,让你受委屈了,下次不会了。”
近一年的担心受怕和委屈,陈晏情绪突然就控制不住了,他抱着蔚乘风嚎啕大哭,蔚乘风一直拍着他的背:
“哭吧哭吧,但是别哭太久啊,等会还要照结婚照呢,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
陈晏不理他,尽情地发泄自己的情绪。
一个小时之后,民政局。
里面排了长长的队,清一色的都是一对对男人,所有人见了对方都是相视一笑,那么多年的躲藏和隐忍,他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轮到陈晏和蔚乘风的时候,工作人员问他们:“姓名?”
“陈晏。”
“蔚乘风。”
工作人员:“谁在前?”
两人有些懵。
工作人员:“就谁是攻啊。”
陈晏默默地看了蔚乘风一眼。
工作人员哦了一声,懂了,然后在电脑姓名拦上前面一栏填上了蔚乘风的名字。
他填的时候,陈晏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问了一句:“那如果是互攻呢?”
工作人员打字的手顿住了,沉思良久,无言。
陈晏也知道自己问了个无解的话,他闷咳了一声,不再言语。
工作人员填好了其他信息,又让两人去拍了照,最后问:“确定登记吗?”
陈晏和蔚乘风转头相视一笑,面对着工作人员一同说道:
“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