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四个人回到石屋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安氏把孟可君牵回家后,把她按到她昨天坐的位置上,然后拿了副碗筷放到她的手里,再把昨天烧好的那一大碗小鸡炖蘑菇端到了她的面前。
“可儿,你吃!你吃!我和你爹知道你今儿会和女婿一起回娘家,这是我和你爹忙活了半天特比为你做的。来!来!”
安氏说着拿起了筷子伸进了大碗里“女婿说你喜欢啃骨头,来!这鸡翅和鸡爪都给你!”
说着安氏真把大碗里的鸡翅和鸡爪挑了出来,全部都夹到了孟可君的碗里。
“你看看我闺女,这么长时间没回来,黑了也瘦了!看的娘真是心疼死了!”
安氏怔怔的看着孟可君,原本呆板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突然变得疼惜了起来,她把筷子放下,布满褶皱的双手,轻轻抚上了孟可君的脸。
“闺女啊!你可想死娘了!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看我啊?”
安氏抚着孟可君脸的手是颤抖的,她说话的嘴唇也因为太过激动而微微颤抖着。
在梦游中情绪还会这么激动,感情还会这么真切的,孟可君还是第一次见到,以前在医院做义工的时候,犯梦游症的那些病人,可没有一个病人会想安氏这样。
更让孟可君诧异的还有安氏的眼泪,还有她望着自己的眼神。
“你知道娘有多想你吗?你知道娘有多难过自责吗?”
安氏捧着孟可君的脸,眼泪倾泻而出,布满泪水的双眸里布满悲伤和自责内疚。
“我该紧紧抓着你的,不该疏忽的,就是娘的疏忽,娘才把你给丢了!是娘不好!是娘不好!”
安氏颤抖的手掌心,轻轻摩挲着孟可君的脸颊,掌心里柔软的温暖触感,再一次狠狠触动了她的心,这次她摸到的不再是冰凉的空气,这次是真的,她真的摸到了一张真实的脸。
安氏的鼻子一酸,眼泪流得更急了,她要好好在心里把这份熟悉的触感刻下来。
董青峰抬头看向站在安氏身后的安振岐,发现他脸上神情复杂的很,有难过,有伤心,但更多的是自责。
他静静注视着安氏的眼眸里,此刻也噙满了泪水。
他仰起头,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努力不让眼里的泪水掉下来。
“可儿,你要记得多和女婿回来看看我们,家里就我和你爹两个人,就算加上小黄和小黑,也静得很,你们回来了,家里就热闹了!”
安氏的话,安氏的眼泪,还有她激动的情绪,此时孟可君已经在心里猜出了个大概了。
大概是他们的闺女,在她五岁的时候,和大娘在一起,但是在大娘疏忽的时候走失了,大娘忆女成疾。
他们的闺女叫可儿,自己的名字里也有个可字,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在董青峰在喊自己名字的时候情绪突然失控。
老头子见大娘情绪失控了,才会冲自己和董青峰发火,至于他口中当时骂的卑鄙无耻,估计是以为自己故意拿名字去刺激大娘的。
“喔喔喔”
院子里大公鸡,昂头挺胸的冲着屋内鸣叫了三声。
捧着孟可君脸庞情绪激动的安氏,突然身子一软,眼睛一闭,趴在了桌上。
安振岐连忙伸手把安氏搀扶了起来,董青峰立刻冲过去帮忙“大爷,我来!”说完把安氏直接横抱了起来。
“这边!”安振岐急忙一瘸一拐的在前面带路,把董青峰领进了自己的房间。
“等一下!”董青峰正要把安氏放上床,孟可君连忙走了过去“大爷,大娘的衣裳呢?”
刚才安氏出去的时候,路上因为下过雨,深一脚浅一脚的,再加上摔了好几次,安氏身上的衣裳早就脏的不能看了。
“这里!这里!”安振岐连忙伸手打开旁边的衣柜,然后仔细的从里面,把要换的衣裳从里到外全部都拿了出来。
“我来!我来!你们都出去吧!还有,大爷,你也赶紧的去换身衣裳,天亮容易受寒着凉!还有青峰,你去煮锅姜汤,多放点姜,让老人家喝了驱驱寒!”
从衣柜里拿出衣裳的安振岐,惊讶的看着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贴贴的孟可君,她这么关怀的模样,不像是装的。
把手上的衣裳整齐的放在床边,孟可君从董青峰的手上把安氏扶了过去。
孟可君正准备动手帮安氏换衣裳的时候,发现安振岐竟然还愣着站在衣柜前。
“大爷,怎么了?”
这个时候孟可君才注意到,安振岐身上的裤子都摔破了,和泥水混合在一起的血水,正顺着裤管往下淌。
“青峰,你搀大爷去把衣裳换了,还有他的脚摔伤了,你帮他包扎一下。”
看到这里,孟可君的内心突然唏嘘不已,两个花甲老人,住在这个渺无人烟的深山老林还真是不易,也许真不是老头子秉性怪异,而是他在用怪异的秉性来保护他自己和大娘。
董青峰连忙从衣柜里帮大爷找出一身干净的衣裳,然后搀着安振岐出了房间。
帮安氏把衣裳换好后,再把她扶上床,帮她盖上被子,这么折腾了一宿,肯定是累坏了。
将地上的脏衣裳捡了出去,房间外,安振岐已经换上干净的衣裳了,董青峰正在仔细的帮他处理腿上的伤口。
孟可君连带把扔在安振岐脚下的脏衣裳捡了起来,扔进屋檐下的木盆里后,然后径自端到了院子的水井边,打水搓洗了起来。
“好了!就是这两天别碰水的好!免得感染!”
深山老林的,一下子也找不到什么好的药材,董青峰只能随便去林子里采了点能消炎的叶子,捏把捏把贴在了安振岐脚上的伤口上。
他现在也是觉得,这两人老人,住在这个深山老林,进进出出的不方便,这没事还好,万一有个什么伤痛急病的,还不得急死人。
安振岐没有理会董青峰,放下裤管后,他立刻冲进了房间里,见床上的安氏睡得很安慰,他那颗从昨天就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