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了……”端木低头闭了闭眼,再抬头时已是一派云淡风轻:“我知道了,你走吧。”
“知道就好!”翠儿点点头转身,想了想,道:“我从来只喜欢岑经一人,就算你没有陷害我家小姐,我也不会喜欢你的。”
“知道了,去罢!”端木盘腿坐下,目送着翠儿远去,心中满是悲凉……
他的一生从四岁那年被楚茗辰从街头捡回去开始,四岁到九岁这五年本该是承欢于父母膝下,可他却在烈日下隆冬中刻苦修习武功。那时候他就知道,若是不刻苦成为最好的,楚茗辰随时会将他抛弃甚至杀了!
为了不成为弃子,他什么事都可以硬扛,再大的磨难哪怕是生死关头他从未放弃。直到九岁他被送到玖凰憬的身边,彼时玖凰憬还是个天真烂漫的皇子,和他同吃同睡成了极好的主仆!
可是哪怕成了玖凰憬的随身侍卫,他也不敢轻易惹怒楚茗辰,被抛弃的感觉实在太可怕,因此他为楚茗辰做了太多事情,甚至背叛玖凰憬陷害君拂妩让玖凰憬和君拂妩之间裂出了一片无法跨越的横沟!
这一生二十一年来他一向自控,唯有对翠儿的这段感情脱离了他的控制范围,奈何这一失控便毁了他的一生……
天牢外伤兵参将来来往往,喧哗声蔓延肆虐,只有这一片三丈监牢是属于他的,一生的背叛辗转,终究上天留给他的只有这些……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是,楚军再次来袭,然而,凰军的粮草消耗殆尽。
君拂妩收到这个战报的时候心里一咯噔!
打战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粮草紧缺,若墨奕譞沿用从前那些将军的方法征用当地的粮草倒也罢了,可就怕他不愿意让她竖立起来的贤君形象坍塌而硬撑着!
当机立断,君拂妩一面搜集所有能够调动起来的粮草,一面派人去请卿肜郁回来坐镇邺城。
卿肜郁病了的事情她不是不知道,好在那厮哪怕是病了也足矣应付邺城这边,免了她瞻前顾后!
两天的时候筹集齐了十万兵马一个月的粮草,君拂妩亲自押送到晋城去。
出城门的时候,恰好卿肜郁的马车刚刚要进城门,两人在城门口停了会儿。
卿肜郁裹着厚厚的狐裘抱着炭炉朝她笑:“好在你还知道找我!”
“免费的劳力怎么能轻易放过?”君拂妩调侃的看着他浑身上下只剩下一张脸露在外面:“这么虚?能不能行啊?”
挑了挑眉,卿肜郁扬唇:“你是说那个吗?你可以试试!”说着拉住君拂妩便将她压在车厢上,凑近:“要不,咱们来一炮你再走?”
“行了啊!”君拂妩推了推他,让他坐起来然后才正色道:“你能告诉我,当日在院子里,瑾瑜到底怎么样了么?”
“就那样啊!”卿肜郁身子往后面一靠,神色淡淡:“就是当初我们说的那样,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样?以为我骗你?”
君拂妩看他的神色,心中一暖:“别气了!我不就是随口问问嘛!还气上了?卿肜郁,你不会度量这么小罢?要真是这样我可不敢把邺城交到你手上哦!不然你一个不顺心把我们全卖了可怎么办啊……”
闻言,卿肜郁笑,君拂妩这是变相的再告诉他,对他的信任有多重!
“为了让我不轻易的把你卖了,你要不要先收买收买我?”卿肜郁笑着凑近,嘟着唇:“亲一个罢?不肯和我成亲,总不能吝啬这一个吻罢?”
君拂妩嗔了一声,推开他往外走:“你啊!还是好好安生的养病罢!”
正要下车,身后一阵拉力,卿肜郁顺势将她抱入怀中:“不亲也算了,抱一抱总可以吧?”实际上,从前他们也经常拥抱,虽然彼此心知肚明那不过是礼节性的拥抱,可这样的拥抱也让他留恋不已!
身子僵了僵,君拂妩还是由着他抱了一会儿,等卿肜郁自己知足了将她往外推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低沉的嗓音:“保重。”
君拂妩颔首:“你也保重。”
时间并不是没有留下任何东西,现在,就连卿肜郁也学会了不勉强她。其实,或许上天待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苛刻?
上了马,君拂妩朝从马车里探出一只手拜拜的卿肜郁摆了摆手,驱使着马匹跟上运送军粮的队伍。
当君拂妩带着一队粮草赶到晋城的时候,墨奕譞正将楚军击退凯旋归来。
“你怎么来了?”墨奕譞很是惊喜:“让我想想,难道是想我了?”
君拂妩嫌弃的闪开:“快去洗漱洗漱罢!血腥味太重了!”
看着他满身的鲜血,甚至脸颊上都被溅上一点,君拂妩心中其实并不嫌弃,甚至还伸手帮他把脸上的血迹拭去。
这个男人为了她舍弃了神兵山庄庄主那样清闲自在的生活,在战场上你死我活的打,她心中并不是不领情。或许在这么下去,她都要不知不觉被他感动,甚至移情别恋了!
“好好好!我这就去!”墨奕譞憨憨的笑了笑,他自己也受不了身上刺鼻的血腥味了,刚从战场上下来,简直臭爆了!
翠儿一身银色铠甲跳过来:“小姐!怎么只看见墨公子看不见你家可怜兮兮的小翠儿么?”她可是也上了战场的耶!
“你啊!”君拂妩没好气的看了眼翠儿,这厮身上连个血迹都没有,还可怜兮兮呢!说着,君拂妩已经让过道儿让墨奕譞去洗漱,自己则去了伤兵营。
看着满目疮痍的伤兵营,君拂妩也顾不上自己的洁癖,顺手取了药品给重伤的士兵包扎起来。有些士兵甚至已经伤得没力气叫人来帮他疗伤了,看到这样的士兵,君拂妩便默不吭声的过去轻手轻脚的给他包扎。
翠儿蹲在旁边看着,时不时递个药给个绷带什么的。
当风林带着一群军医到伤兵营的时候也是一愣:“君拂妩你怎么来了?”
君拂妩三个字一出,全场就是一静!
那是谁来着?这名字好熟悉啊!
就连君拂妩手下的伤兵也是一脸惊骇的看着君拂妩,她没好气的将绷带绑好,站起来转身看着风林:“风大将军是吧?女帝的名讳是你乱叫的?”
“那谁叫女帝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在伤兵营呢?您老人家可是吓了小的一大跳!”风林嘴上这么说着,朝军医们使了个眼神,拉着君拂妩便出去了。
两人刚一走,伤兵营便炸开了!
天呢!他们女帝竟然亲自给他们包扎伤口?简直……天上地下还能找到比他们女帝更亲民的皇帝么?
被君拂妩包扎了伤口的几个伤兵当时就决定了!
这辈子这块绷带得好好收藏着,今后可以和子孙后代好好炫耀一顿啊,女帝亲手包扎的伤口!简直应该收藏到祠堂里供奉起来!
君拂妩便风林拉到墨奕譞屋子门口的石桌椅上,风林苦着脸:“我的小祖宗诶!你到这里来邺城可怎么办啊?若是邺城出了点什么事咱们可就是腹背受敌了啊!”
“我自然是安排好了的!”君拂妩翻了个白眼,实际上风林的顾虑也是她迟迟没有亲自来晋城的原因所在。
闻言,风林终是点了点头:“那就好!也是!我想多了,你向来比我想得周全,倒是我多事了!”
话音刚落,门口再次传来警报:楚朝再次来袭!
风林抓狂:“楚朝这群人都是疯子的罢?这才刚刚被击退现在又来!”
说着带着一群人乌拉拉的就往外走,走了一半回头:“君拂妩,你给我好好在这里呆着,千万别冲动,你是凰朝的根本,什么事都不能有!”
还不等君拂妩说什么,头一扬整个人就出了城主府扬长而去。
这一去,又是一场恶战!
“都是劳碌命!”君拂妩低头坐在椅子上,再抬头墨奕譞已经换了一身暖黄色的锦袍出来,坐在她身边:“在想什么呢?”
“奕譞,我知道这么问真的很势力,可是我还是想再问一遍。”君拂妩轻声道:“请你亲口告诉我,瑾瑜到底怎么样了?千万不要骗我,哪怕是善意谎言我也不接受,我只求一个真相而已!”
她是真的不敢相信别人,只有墨奕譞不会骗她,她坚信。
墨奕譞双眼对上她的,眼底的柔软显而易见:“瑾瑜没有死,你要相信,我们都不会骗你的。”顿了顿,他继续道:“若你不信,我可以发誓!”
“不!”君拂妩连忙打断他的话:“不要发誓,我信你。”
不管是谁都有可能骗她,只有墨奕譞从未欺骗过她辜负过她。
“你就别想太多了”墨奕譞伸手捏了捏她的肩膀:“你就是太紧张了,草木皆兵!我们不管是谁都不会背叛你辜负你的,这么长时间的赶路,要不要进去休息一下?”
“不用了。”君拂妩笑了笑,得到墨奕譞的保证她的心情也就没有那么沉重了,虽然还有几分怀疑墨奕譞是在安慰她,可终究是定下了心。
对墨奕譞,她不肯执意,转而问起来:“战场那边,风林应付的过来么?”
“那小子是天生的将才,没有他应付不来的战场,别说不过是些残兵败将,就算是当年经验老道的碧天,只怕也不是那小子的对手!”墨奕譞的语气中染上几分欣赏:“有他在,是凰朝的幸运!”
就在两人说得开心的时候,外面狱卒来报:端木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