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丑陋低贱的人笑得丑恶的靠近,楚茗辰尖叫着往墙角爬:“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不能!我是皇帝,我是皇帝!”
“皇帝?”
“真的是皇帝?”
那群又脏又臭的乞丐一个个惊讶得睁大双眼,突然爆笑起来:“你们信么?这人会是皇帝?”
“如果真的是皇帝……那咱们不是上了……皇帝?”
低贱的言语声声入耳,楚茗辰的脸瞬间惨白起来,他低估了君拂妩的恨意,高估了玖凰憬与他的兄弟情!原以为,不管怎样,他们都会至少留一份脸面给他……
“还不上?”
一声令下,那群乞丐你推我攘争先恐后的往前凑,他们身上的恶臭几乎让楚茗辰呕吐出来!他这辈子养尊处优,哪怕是被玖凰憬软禁,也是过着太上皇那样尊崇的生活,哪里经历过这些?
“滚开!”
“朕是皇帝,是太上皇!滚开!”
歇斯底里的喊叫声在地下室内响彻,君拂妩站在门外看着犹如人间地狱的门内,这样的场面其实于她而言,并非第一次见。
当年,碧落雨为了让她免于一劫,也曾经遭遇过这些,曾经那样的折辱,说起来都是楚茗辰一手促成的。
这个男人,一边说深爱着她,一边一手将她推入地狱。
这样的爱,大抵,也就华厝那个疯子才会稀罕罢?
“你们会下地狱的!你们会下地狱的!”源源不断的,楚茗辰的嘶叫声传出来,君拂妩闻言,只是动了动唇角,眼底冰冷。
她早就在地狱里了,还怕下地狱?
玖凰憬看着她唇角的冰冷,心中一痛。再看地下室不堪入目的一幕幕,望向君拂妩:“拂儿,咱们走罢,去看看孩子。”
闻言,君拂妩的眼底涌上来漫天彻地的伤痛,低头:“好。”
留下满地挣扎,不甘的楚茗辰,君拂妩和玖凰憬出了天牢,阳光再次扑在脸上的时候,君拂妩突然打了个冷战:“是不是,瑾瑜也是这么冷……”
声音虽低,却还是让玖凰憬听到了,心中的抽痛愈甚,对他们母子来说,相聚的时间不过短短数日,甚至,最后一次相见就是死别。
这种伤痛,若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懂的。他低头,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对不起,是我没能护好你们!”
“与你有什么关系?”君拂妩低头,牙齿咬破唇瓣,铁锈味充斥着整个味蕾。她永远忘不掉,摔在地上的,被卿肜郁拥着的瑾瑜那张惨白的脸。
他还那么小,那么稚嫩,上天却就这样这么残忍的将他的生命夺去了!
“都怪我!”玖凰憬闭了闭眼,其实,这时候他情愿君拂妩打他骂他甚至捅他几刀也可以,只要她不要这样难受。看着她难受得几乎透明的脸,他轻声道:“孩子……还会有的。”
这时候,君拂妩的嗓音才轻飘飘的吐出来:“你是我什么人?是瑾瑜什么人?哪有什么责任保护我们?”
这天底下,有谁是靠得住的?靠山山倒靠水水流,说到底,只能靠自己!
一句话,却是让玖凰憬的脸色瞬间惨白。
她的话,硬生生的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开,从此再也不是最亲密的关系。瑾瑜是他们俩的孩子,如何会与他没有关系?
眼角湿润了片刻,玖凰憬低头轻声哄她:“没事的,将来都会好起来的。”
“我要去看瑾瑜。”
君拂妩肩膀动了动,从他怀里出来,冷眼看着他:“我的将来,与你无关。”
哪怕,瑾瑜的死与他无关;哪怕,他也是整件事情的受害者;哪怕,她清晰的感受得到他心中的难过。
可是,恨意还是止不住的涌上来!他是她唯一爱过并且也许现在还爱着的男子,是她心头的朱砂!爱之愈深责之愈切!
若是目光可以化作利箭,那么玖凰憬大概已经死无全尸了!
玖凰憬的手指紧了紧,感觉着她的恨意,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若是她恨他,可以让她好受一些,那么,就恨吧。
看着君拂妩一步步远去的身影,玖凰憬不由自主的跟上去,左臂一紧,他回头看,却是青衣拉住了他。
“闲王爷。”青衣抬眼,深深的看着他:“五天之前,小姐刚刚答应了青衣,只要小太子安然归来,两国休战,甚至可以将已经被我们凰朝占领的土地都还给你们。”
“可是现在,小姐……”青衣顿了顿,为难的看着君拂妩俨然单薄了的背影:“青衣自然是憎恨伤害小姐和小太子的人,可是,却不愿意看到血流成河。”
“本王知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玖凰憬颔首:“我会彻查这件事情,绝对不会对凶手有所纵容!”
“这话本不该青衣来说。”青衣沧桑的回头看了眼天牢,语气凝重:“可王爷向来以天下为重,可是,王爷不觉得王爷的做法实在是太伤小姐了么!”
玖凰憬眸色深深的看着青衣,这一瞬间,其实他的心中感动更甚于难堪。
有这样一个人站在他的拂儿身边,他很放心。
青衣叹了口气,又道:“话就说到这里,青衣希望,这次王爷不要让小姐再受伤了!”
等青衣说完,玖凰憬才轻声道:“本王不会再将她放在天下之后。”
一句话,让青衣湿了眼。一个向来以天下为重的男人,曾经被逼到怎样无奈的地步都不曾放弃天下的人,若是有朝一日,说出这样的话,比其他任何言语都叫人感动。
一步步跟上君拂妩的脚步,玖凰憬看着她站在停尸的帐篷外,一动不动。
“小姐,怎么不进去?”青衣蹙眉,上前碰了碰君拂妩的肩膀,却被玖凰憬拦住:“你先下去罢。”
青衣看了两人一眼,挥手让守着帐篷的士兵跟着退下。
玖凰憬走近一步,就这么站在她身边,无言的陪伴。有时候,千言万语道不尽情,不若,安静的陪在身边。
站了许久,君拂妩才终于张口:“我不敢进去,瑾瑜的尸体,我……我竟然不敢看……”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得往下掉,从她醒来开始,心中就一直想看瑾瑜。可是,又不敢。
她的孩子,那个苦命的从生下来就活在你争我夺中的孩子,现在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骨,这叫她怎么敢看?
“那就不看,可好?”玖凰憬仰头,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逼回去,她害怕看到死去的瑾瑜,他何尝不是?
那也是他的儿子,是他与最爱的女人生下的骨肉,更有甚者,他曾经期盼着依靠这个儿子圆了他们这个家!
可是现在,这个寄托了他这么多美好愿望的孩子,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不,我要看看他。”君拂妩咬唇,一步一步进了营帐。
营帐内很简单的,只有一张硕大的方桌,上面放着一只只有一米长的楠木棺材。
君拂妩走过去,拂开盖在上面的白布,露出整个棺材,将棺材盖打开,君拂妩这才看到已经现出青紫颜色的小瑾瑜。
曾经稚嫩可爱的人儿,已经只剩下这样一具身体。
她的视线一点点的扫过瑾瑜的毛茸茸的毛发,长长的睫毛,小巧的嘴唇,最后落在左耳朵上,那里长着一颗殷红的胭脂痣。
终于崩溃,君拂妩却是连眼泪都哭不出来!
“瑾瑜,娘亲来看你了,你是不是很冷……”
“瑾瑜,娘亲都没有怎么抱过你,你有没有恨娘亲?”
“瑾瑜,娘亲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伤害你的人,虽远必诛!”
玖凰憬站在门口一点点的听着,心中苍凉。她口中的人是谁,其实也就那几个人中的一个或几个,却都是在这个世界上举足轻重的人,且,都是他的至亲至信。
接下来,他们的路,该怎么走?
话分两头,不远处的卿肜郁的营帐内,完全不是这边遮掩的苍凉。
卿肜郁半躺在软榻上,冷眼看着软榻前跪着的叶寒:“你是说,那些黑衣人的关系竟然没能抹掉?”
“是。”叶寒垂头,自责道:“那日,属下是用他们的东西,完全没有咱们缥缈峰的痕迹,哪怕最后那一箭……”
“所以?”
叶寒垂眼:“可是,当时刺杀廖长青的人却是被闲王的人拿下了!后来,想要将那人杀了灭口,奈何闲王的人看管的太紧了,实在是……没办法啊!”
“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那人招供了,本宫主要怎么办!”卿肜郁怒极,伸手将手边的杯盏茶壶全都砸过去,将叶寒砸得满脸都是鲜血!
“宫主,再给属下一个机会!”叶寒额头触地:“属下一定会想办法将那人灭口的!否则,否则……属下提头来见!”
“靠你?”卿肜郁冷叱一声,眼珠子落在门口,门外没有任何士兵守着,这是他的习惯,他的事情实在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泄露,否则,他的这一生就这么毁了!
一阵风吹过,拂起门口帐篷的帘子,卿肜郁眯着眼看着那缝隙里,一双默默矗立的男女,突然唇瓣一掀:“不……那个杀手不能死。”
“那?”叶寒惊讶的看着卿肜郁,若是不让那个杀手死,岂不是要泄露了三天之前的一切?
卿肜郁唇角弯弯,眼神阴鸷的透过那门帘的缝隙,看着君拂妩和玖凰憬的背影:“既然杀不了那个人,那就祸水东引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