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君拂妩若有所思,柳晋连忙问:“女帝是又想起什么吗?”
微微颔首,君拂妩转眼看着柳晋:“外公,你可知道,当年那个君赢和楚凉之间可有什么旖旎故事?比如,楚凉在君赢继位前后有没有交集?有没有可能,他是为了君赢攻打凰朝?”
“这……”柳晋摇头:“那个年代的事情,谁会去注意两个‘男人’之间是否相识?是否有‘断袖’的可能?那兵荒马乱的年代,哪怕有人记录下来,也遗失了!”
此时,君拂妩满脑袋都是当日在密室中的情形,越想,她就越是怀疑当时被玖凰憬烧了的那封信!那时候,他脸上时什么神情来着?
卿肜郁一直在注意她的神情,见她眉间若蹙,便知她所想定然是玖凰憬!心中一抖,他不动声色的拿过那份奏折,细细的看起来,半晌,道:“他们之间应该是恋人关系,但是楚凉原不知道君赢的女子身份!”
抬眼,是君拂妩那双眸色深深的眼,卿肜郁勾唇,继续道:“所以,当他们之间横亘了家国大仇,君赢不肯再与楚凉在一起。因此,君赢被楚凉囚禁在地下室,在逃离的时候被恼羞成怒的楚凉杀了!”
若是此时,玖凰憬亲耳听到卿肜郁的这番言辞,定然会猜到许多事情,可惜造化弄人,否则也不会发生后来那么多那么多的悲剧!
“若真如此,那就是楚凉冲冠一怒,可这也不能那样容易的毁了凰朝千百年的传承啊!”柳晋眼底深沉,看着卿肜郁:“那,究竟是什么,让凰朝一夕之间变了主子?”
“自然是内奸了!”卿肜郁勾唇,身子往椅子背上一靠,漫不经心道:“莫氏不就是那个内奸么?所谓狼狈为奸,一内一外,君氏的兵权几乎可都在莫氏的手上啊!”
这么一说,所有事情一目了然!
柳晋咬牙切齿:“如此,那就是他们楚氏处心积虑灭了咱们凰朝啊!”
“可不是么!”卿肜郁接口道:“要不然千百年的传承,怎么可能一夕之间灰飞烟灭?况且,当年君氏手上可还有那么多倚仗,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被人一锅端?”
站起身,君拂妩行至窗口,打开窗,外面的风雪瞬间灌进来,让所有人都狠狠的打了个激灵!
这可是北风啊冻骨头的啊喂!
廖长青张了张嘴,还是没胆量说话。
倒是卿肜郁,伸了个懒腰:“妩儿,你这是在给自己冷静冷静么?忘了罢!反正都要与楚朝和战了,恼怒也没用,今日这些就当做耳边风好了?”
闻言,柳晋恼怒:“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就这样算了呢!咱们凰朝的灭亡,多少君氏子孙的死亡!三百年来多少君氏的人活得多憋屈!楚氏就差把我们凰朝灭亡了!”
他们柳家,更是被楚氏设计陷害,险些全数死在那个碧天的地下室中!二十多年,他们活得如同猪狗,日夜不得见到天日!
这样的滔天大仇,怎能这样轻描淡写的翻过去?
柳晋厉声道:“女帝!我们与楚朝不能就这样休战!”
是!三百年前柳氏和君氏一样悲天悯人,但是,经过三百年的岁月洗礼,二十年猪狗不如的囚禁,这点悲悯已经消弭殆尽了!
“外公,若是继续打战,死了的人会更多,也会有更多像你这样愤懑的人在气愤我们的行为。”君拂妩的嗓音随着北风灌进来,让柳晋一下子冷静下来,却又不甘心:“难道就这样不了了之?”
“从长计议罢!妩儿也要难处。”卿肜郁顺口搭了一句,看似句句都在劝柳晋放下报仇的念头,实则句句刺激他,让他内心的怒火达到最旺盛!
果不其然,柳晋闻言只是深深的埋下头,不情不愿:“当年,你外祖母就是在生柳暖的时候,因为没有稳婆,没有相应的药物器具,活生生的血尽人亡!也因为那二十年的囚禁,我……我连你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
说到这么多年来的伤心事,柳晋这个硬汉也是潸然泪下。
他中年丧妻,老年丧女,至今不能为妻女报仇,这份痛,无人能够理解。
闻言,君拂妩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一个慈母的形象,她没有见过母亲,却能感受得到母亲的爱。君叔说过,当年母亲难产,执意要生下她保全她!
这份用命来爱护孩子的母爱,让她鼻子一酸。
“外公,不是我不愿意为你们报仇,只是……”君拂妩惆怅:“只是,以天下苍生为念,我们换一个报仇方式罢?”
“怎么换?”柳晋朝她看过来,老眼含泪:“你给我一队人马,让我去盗了楚氏皇陵?还是杀了楚氏几个皇子皇孙?”
这些都是不可能的!
闻言,君拂妩和卿肜郁皆是啼笑皆非,看来老年顽童的说法确有其事!这柳晋气急了,竟然想着去撅了人家祖坟?
卿肜郁更是忍俊不禁,他想起先前君拂妩放出风声说要炸楚氏皇陵的事,简直与柳晋的想法如出一撤!还真是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好嘛!就是开玩笑的!”柳晋哼哼唧唧,想了半晌,道:“算了,只要我还活着,还有一口气,总是能报仇的!”
“正是这个道理!”卿肜郁轻笑着,伸手给柳晋奉上一杯热茶:“外公喝杯茶,暖和暖和身子!”
“好!好!”柳晋听到卿肜郁的这声,“外公。”一扫萎靡,精神抖擞:“小卿和女帝什么时候成亲哪?外公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闻言,卿肜郁眉眼温软:“这就要看妩儿的想法了。”
只要她配合,他一切好说,哪怕是现在马上成婚,于他而言也是求之不得!
君拂妩却是眼底暗波涌动,唇角原本的笑意也浅淡了下去,她走到柳晋身边,低声道:“柳暖小舅舅去雪山谷了,您看,要不要派人去找找?”
“那小子也来了?”柳晋吃惊的瞪大双眼,突然恨恨道:“那小子之前不是打死不肯来前线么?说什么天寒地冻的?简直不像话!哪有这么大男人竟然那么娇气!”
话锋一转,他继续谩骂:“现在又来了?是不是被那个陆家小丫头带来的?真是重色轻亲!”
“是啊!”君拂妩唇角温柔:“什么时候可以给他们操办婚事了?”
“当真!”柳晋眉开眼笑:“那敢情好啊!我们家臭小子也要成婚了!到时候给他老子我生个大胖小子,我这辈子也就算圆满咯!”
闻言,卿肜郁却是抿唇,看着君拂妩将一脸笑意的柳晋送走,这才道:“那个陆稍的心思可不是柳暖身上。”
“墨奕譞已经不在了,陆稍那丫头迟早会改了心思的。”君拂妩微微一笑,她早就看出来了,陆稍表面上痴迷墨奕譞,实际上真正在意的,分明就是柳暖!
她对墨奕譞的喜欢,就像现代人追星一样。
“那你呢?”卿肜郁顺势问道:“你是不是也会改了心思?”
“你也回去罢!”君拂妩将他的话闻若未闻,云淡风轻的将他放在屏风上的披风取下来,给他披上:“路上小心点,路上冰雪大,地滑。”
“知道了!”卿肜郁兴致缺缺,还是往外走。君拂妩决定了的事情他或许改变不了,但是,他决定的事情君拂妩同样改变不了!
她不想再打战?
那也要这个世界容得下她的这个决定!
这厢卿肜郁刚走,那厢翠儿便进门来了,手里拎着一封信:“小姐!”
“什么事?”君拂妩扶额,今天所有的事情都凑到一起,闹得她脑子疼!
翠儿眼底含笑:“是华城的书信,闲王殿下也打算约咱们在华城城郊十里亭会面,而且,他们没有提起胥城京都这方面的事情,应该是不打算要这几座城池了罢?”
君拂妩无奈,他们不提,并不代表真的就不要这几座城池!只能说明他们含蓄,没有直接说这件事罢了!也就只有翠儿这个少根筋的孩子,会以为这几座富庶的城池,楚朝会当真放弃不要!
将那封信打开看了看,君拂妩眼底淡漠:“后天,华城外十里亭。”谁说玖凰憬没有提到胥城京都这几座城池的事情了?
这封信分明是一首藏头诗!
每行字错开一个字的距离,连起来,分明就是一句:“带地图,洗牌。”就是要她带上地图,两人在地图上重新分割城池!
“难道这封信有问题?”翠儿见君拂妩神色淡漠,蹙眉。
随手将这封信丢在桌子上,君拂妩摇头:“没问题!”可是,这封信的出处值得推敲!
若是玖凰憬的手笔,大可以不用如此藏头诗的方法告诉她带地图,可这封信却以这个办法来通知她,只怕是玖凰憬口述,红纱他们代笔的罢?
可,能提出这个要求的人,定然是不愿意两国开战又不肯让楚朝吃亏的人。这么样的一个人,若是不能将此人安抚下来,只怕后面是要出乱子的!
见君拂妩这样心思沉沉,翠儿只得安静下来,过了许久,才轻声嘟囔:“其实,我也奇怪,这字迹似曾相识啊……”
“你认得?”
“像是以前岑经手下的笔迹,我以前似乎看见过,叫……叫什么刘林的?”翠儿纠结了许久,才道:“其实从前,岑经也有悄悄与我见面过,如今想来……也许那么久之前,他就对小姐心存不好的想法,可笑我这么久,竟然还不知道!”
“你别想太多了,对岑经来说,楚朝是他一生忠诚的对象。就如同你不会背叛我一样,要他背叛楚朝,也是为难他!”君拂妩宽慰她:“岑经的事情我从来不怪他,不也别想多了。”
翠儿含泪,好半晌才哽咽着:“嗯!”
岑经是她心底的伤,他临死前说过,对不起两个主子,说的正是君拂妩和玖凰憬!他们俩的主子,对他们不薄,可他辜负了这份情义。
那么现在,就让她来帮助两个主子完成他的遗愿罢!
既然两个主子都不是主战的人,那她说什么都得阻止战争的发生!而这一切最大的阻碍,也正是她最大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