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君拂妩蹙眉,柳家的人不肯放行一定不是没有原因的。
而他们最在乎的,除了凰朝,就只剩下家仇了!说起家仇,柳家人的仇人无非是碧天家的人!
君拂妩突然舒展了眉心,瞅了翠儿一眼:“跟上,我们也去看看!”
一路到了城门口,君拂妩看着围得水泄不通的城门啼笑皆非。翠儿抿唇,突然大喊一声:“着火啦!”
“哪里着火啦?”
“哪里有火?”
“着火了,回家收衣服啊!”
一时间,城门口鸡飞狗跳,一下子便散去了大半,只剩下两国将士围在城门口,两相争锋各不相让!
柳晋为首的柳家人率领的凰军将以碧津苌为首的楚军团团围住,柳寒已然是长剑出鞘,与碧津苌冷眼相对!
“今日,本将军只是前来接手这四座城池的相关事宜,不知诸位将本将围在这里作何?”碧津苌不解:“难道女帝出尔反尔,不打算交割这四座城池了?”
柳寒冷哼一声,讥诮:“二十年前,你父亲碧天将我柳氏一门一百余人全数囚禁在地下密室!一关就是二十年!这等深仇大恨,岂能不报!”
闻言,碧津苌的眼底一暗,抿唇,半晌,道:“那是碧天欠的债,与我何干?我是碧津苌而不是碧天!你们寻仇也寻错了人了!”
“父债子偿!”柳晋冷声道:“当年一百多人,到了被解救出来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不到三十人,这中间七十多条人命,难道你想抵赖?”
“哈哈哈!”碧津苌只是仰天长笑,再低头时,眼底已经只剩下一片冷漠:“按照你这么说,我们楚军被坑杀的二十万士兵,二十万人命又该怎么算?”
诚然,他是碧天的儿子,可他这个儿子从小到大只受到碧天的冷漠,被碧津严当做奴隶牲口玩弄!若非被玖凰憬偶然路过救了,也许早早在二十年前就喂了狼!
是!他是碧天的儿子,但他自认除了这一身血肉,从不欠碧天一点一滴!哪怕这一身血肉,在这么多年,他也以其他方式偿还了!
难道上天如此不公,因为他不能选择的父母,便定了他永不翻身的命运!
见碧津苌提起那二十万人命,君拂妩脸色一变,拨开面前挡着的人:“够了!”
听到君拂妩的声音,双方皆是一惊,齐齐扭头望向她:“女帝?”
“围在城门口吵闹,有意思?”君拂妩阔步流星的走过去,站在双方人马的中间:“柳寒!带兵撤退!”
柳寒为难的看了眼柳晋,见柳晋满脸通红,眼底却是无奈,只得咬牙:“撤!”
看着凰军撤了,碧津苌不等君拂妩发话,便朝身后的人马道:“往后撤三步!”
等双方各自退让完,君拂妩才朗声道:“自今日起,凰朝、楚朝休战,两国签订和平条约,再不可轻动刀戈!有违背者,斩!”
她嗓音清凉,吐字掷地有声,让在场所有人皆是肃穆:“是!”
接下来,君拂妩让青衣带着碧津苌去交割相关事宜,自己则转身去看气呼呼往回走的柳晋、柳寒一行人。
“外公!”
将柳晋喊住,君拂妩将他们拉到茶楼,这才问:“你们这是怎么了?昨日不是说得好好儿的?怎么突然要去为难碧津苌?”
闻言,柳晋别扭的将脸拐到一边,不肯看君拂妩,柳寒只得硬着头皮:“是这样的……”
等柳寒说完他们是如何如何被挑起怒火,君拂妩纵然明白了他们内心的悲恸,却没能发现什么想找出来的问题。
她本打算仔细问,看看能不能发现究竟是谁挑拨了他们,没想到,根本没有线索!
“罢了罢了!”柳晋长长的叹了口气,抹去眼角的湿润:“这次是我们鲁莽行事,下次不会了。”
闻言,君拂妩心里也难受起来,她自然知道柳晋的心思,他心底的苦并不比她少!
放下手中的杯盏,君拂妩按住柳晋的手:“外公,你相信我,将来一定会为报了你们的仇。但是不是现在,等我们稳定下来了,再图后计可好?”
“好!好!”柳晋眼底流露出欣慰之色,转眼看着柳寒:“从今往后,不可鲁莽行事了!”
他们也是急怒之下没了理智才会如此鲁莽,否则,何至于此?如今想来,确实是鲁莽了!若是能够稍微计划一下,再提这件事,便也不会如此惨淡收场!
临走时,君拂妩状似无意的问了句:“是谁告诉你们,这次楚朝带兵的是碧津苌的?”
“还用人说?”柳晋嘟嘟囔囔:“我早起的时候,听下人们说的。”
“哦。”君拂妩颔首,交代道:“现在,我们该准备准备回朝了,舅舅和外公,你们都收拾好了吗?”
“哪有什么要收拾的!”柳寒朗声笑道:“我们这群男人,最是轻便,随时都可以走人!”
告别了众人,君拂妩带着翠儿一路进了城主府,此时,众人已经准备好行礼,只等车马一来,立刻上路!
卿肜郁姗姗来迟,瞥了眼柳氏众人,他眉眼蹙了一下,扭头看向叶寒,叶寒连忙低头,转瞬又抬头,轻声道:“宫主,此事是女帝插手了。”
闻言,卿肜郁只是微微颔首,看向君拂妩:“妩儿,方才叶寒问起我也才想起,墨奕譞的衣冠冢的事情……”
君拂妩回头,看了叶寒一眼,朝卿肜郁轻声道:“他的衣冠冢,自然是移回邺城去了。”名义上,墨奕譞是她的皇夫,不管他如今埋骨何处,他的灵牌和衣冠冢终究是要移回去的!
将来,灵牌奉在皇室祠堂,衣冠冢埋在皇室皇陵。
“嗯。”卿肜郁点点头,转眼便看见叶寒牵了马车来,朝君拂妩恭声道:“宫主请女帝上车。”
“小姐,咱们的马车也到了!”身后,翠儿朝门外努了努嘴:“你瞧,就在卿公子的马车后头不过两三步的距离呢!”
闻言,君拂妩朝卿肜郁笑了笑,刚要说话,便听见身后一声狼嚎:“大外甥女儿啊!你可得跟我坐一辆马车!”
不用回头,用手指头都能猜得出这人是谁!
翠儿没好气的回头:“我说你……哎呀!我说小国舅啊!你的眼睛这是?”
柳暖,“昂。”了一声,扭扭捏捏的出来,捂着自己的眼睛:“大外甥女儿啊!你要坐卿公子的马车?”
还不等君拂妩回答,他一个闪身便上了卿肜郁的马车,速度之快,迅雷不及掩耳!
这举动看得众人皆是唇角动了动,柳晋直接破口大骂:“臭小子!老子教你这么多年,你的礼仪呢!”
可柳暖闷在马车里,咋咋呼呼:“我家大外甥女儿都没说什么,你急啥!”
“你!”柳晋撩袖子眼看着就要追上去好好揍他一顿,身边的柳寒连忙拉住他:“爹!这么多人呢!有事关起门来慢慢打,这大庭广众之下的,不好!”
“也是!”柳晋点头,小声道:“等回了邺城,你我给他来一顿混合双打!”
这边君拂妩也上了马车,看见柳暖还捂着自己的脸,不由起了心思:“这是怎么了?做采花贼被揍了?”
“谁做采花贼了!”柳暖闻言,气急之下放下了手,让君拂妩将他的眼睛看了个正着!
翠儿刚进车厢,便被柳暖的红肿眼泡吓住:“我的小国舅啊!你这是,被打了?还是被怎么了?眼睛肿成这样!”
憋屈的看了眼正在憋笑的君拂妩,柳暖瘪嘴:“还不是昨天晚上,一直喝水,一直喝!然后就……这样了!”最关键在于,昨夜青衣将他扛回去之后,竟然随手一丢把他丢在软榻上就不管了!
害得他!半夜睡着睡着上半身摔在地上都不自知,像倒立似得睡了一夜,加上喝了那么多茶,哭了那么久,一醒来就看见眼睛变成这样的金鱼眼了!
愁得他都没脸见人了!
闻言,君拂妩终于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柳暖这么逗!
就连翠儿也是忍俊不禁的看着他,最后和君拂妩一起笑得肚子都疼了!
“不行了不行了!”君拂妩趴在椅子上:“让我歇一会儿!歇一会儿再笑!”
“喂!你还是不是我的亲大外甥女儿了!”柳暖被她们笑得脸颊通红,都是给害臊的!他年岁虽然不小,可自小生长在地下密室,全然没有接触过外界。哪里知道这么多事情?
从前,他是连镜子都没见过,哪里知道自己喝了水哭过之后,次日竟然会是如此丑态!
“好了好了!不笑了!”君拂妩摆手,正好看见卿肜郁也上了马车,翠儿见势,硬是坐在君拂妩旁边,逼得卿肜郁没地方坐,只能坐在对面!
一路出了胥城,马车摇摇晃晃,君拂妩脑子里也跟着摇摇晃晃,许多往事在脑海里浮现,那是血泪笑声掺杂在一起的记忆。
“等等!停车!”
马车出了胥城许久,后面突然传来叫喊声,君拂妩从回忆中清醒,蹙眉:“是谁这样追赶马车?”
翠儿掀开车帘一看,惊讶道:“是红纱!”
这个时候,红纱追马车做什么?君拂妩心中动了动,还没做出反应,便听见外面红纱的声音已经近了:“女帝,王爷托我给女帝捎来一物,说是让女帝睹物思人,也算作是他的一番心意!”
“是什么?”翠儿不顾卿肜郁杀人的目光,招手让马车停下,站在车辕上。
“属下不知。”红纱抿唇,郑重其事的将一只巴掌大小的骨瓷坛子从怀里取出来,小心翼翼的双手奉上:“王爷说了,女帝见到这东西,自然知道是什么。”
君拂妩出了车厢,看着红纱手上的白色骨瓷坛子,许久,眼角渐渐湿润。小心翼翼的伸手接过那枚骨瓷坛子,她嗓音颤抖,自问自答:“是他吗?是……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