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死不休那又如何?本来淮北流民帅就是杨彦欲除之而后快的对象,同样,淮北乃至江淮的资源人口就那么多,自家强势介入,必然要从别家口中分食,一有机会,流民帅也会逮着自己往死里捶。
如今只是矛盾公开化,撕破面皮罢了。
当初自请为东海国相之时,就料到会有眼下的局面,无非是来的比料想中稍有提前,但自己的根基也远超早先的预料,何惧之有?
杨彦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望向下邳。
“杨郎救命之恩,他日必有回报!”
蔡豹远远放声唤道。
杨彦面孔阴霾尽去,挂上一副笑容拱手:“蔡将军不必客气,杨某不敢居恩。”
“诶~~杨郎此话休提,你与刘将军之事,老夫会想办法从中斡旋,今日就此别过,告辞!”
蔡豹拱了拱手,勒马回城。
候礼向杨彦略一点头,也跟着蔡豹向城内行去。
这倒是让杨彦挺无语的,不是常说救命之恩,当举家相随吗?他觉得蔡豹最好的报恩方法是率部归附自己,随同北上郯城,就算自己名位不高,蔡豹拉不下脸归附,那来点实际的也行吧,比如财货、粮食、女子……
可这老家伙只是口头称谢,拍拍屁股就走,一毛不拨啊。
萧巧娘猜出了杨彦的心思,扑哧笑道:“郎君,那老儿不识明主,是他眼拙,你也别和他计较,将来迟早要后悔的,若是待得郎君名声大燥再来投呀,那可不能便宜他了。“
荀虎也点点头道:”将军,某观此人,外表粗豪,实则精明,若是过早来投,以他的名望,非给个长史不可,恐至客大欺主,后患无穷,其实蔡豹留在下邳,至少能牵制刘遐,对我军有益无害。“
”嗯~~“
杨彦想想也是,蔡豹真要投了自己,肯定不能夺兵权,而这有悖于自己的初衷,从这个角度看,蔡豹不来也是好事,况且天下人都知道是自己仗义直言,蔡豹才得以获释,只要稍微在乎点名声,蔡豹就不可能与自己为敌,如此想来,放养于外并非一无是处。
下邳军出来的快,回去的也快,不片刻,已退的干干净净,大门紧紧关上。
“启行!”
杨彦猛一挥手。
全军缓缓开拨,由泗水进入沂水,一路北上。
与吴地河流多棣桁阻塞航道不同,江淮和淮北的河流由于战乱的因素,没有哪个大户愿意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修建水利设施,这无形中保持了航道的畅通,只是有些河段因渐渐淤积,水流较浅,需要拉纤。
其实被刘遐威逼也不是全无益处,全军的精神面貌和凝聚力明显上了台阶,毕竟在蔡豹被解职之后,刘遐的势力一跃而起,形同于淮北流民帅中的盟主,如今却连刘遐都奈何不得自己,军中对前路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精神面貌提高了,再有家园在望的叠加因素,行军速度有所加快,由下邳至郯城三百里,原计划五日抵达,但是在第四日正午不到,船队已经徐徐靠岸。
郯城位于沂水和沐水的正中间,各距两水约二十余里,沂水和沐水均是发源于山东半岛中南部山区,一路南来,被沂蒙山分隔开,沐水位于沂水之东,于今江苏新沂折向东行,与游水汇合之后,突然向北,在赣榆注入黄海。
各船放下舢板,货物人员依次下船,杨彦却望着沂水久久不语。
萧温问道:“府君可是想挖掘沟渠将二水连接?”
杨彦点点头道:“郯城背靠青山,两水环绕,具得天独厚之势,若是于郯城周近沟通两水,军队与物资的调度将浑如整体,防御面也会随之缩小。
纵千军万马来攻,只要我军能控制水道,敌除了从东山山路行来,别无他途,不过若于下游挖掘,陆路交通若会受影响,因此沟渠最好是位于于郯城上游。
这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我军目前也无能力开建如此浩大的工程,暂时急不得,先安定下再说罢,大家也别过早放松,郯城虽已在望,但城中大户的心态尚难揣测。“
”诺!“
众人纷纷应下。
渐渐地,河岸边愈发喧闹,物资堆成了一座座小山,看这情形,今天没法进城了,于是杨彦吩咐下去,就地搭建营帐,明早入城。
“将军,乡老魏良求见!”
这时,一名军卒匆匆来报。
‘魏良?’
杨彦记起了此人,不就是当地的捕贼曹么,城中诸多大户,只有魏良组织人手安置了裴妃,也是魏良出城把荀灌迎了进去。
“快请!”
杨彦唤道。
不片刻,魏良被军卒引来,施礼道:“老朽参见府君!”
正说着,魏良一怔,那昏花的老眼惊疑不定的望着杨彦,一个熟悉的身影渐渐浮现在了脑际,但毕竟年纪大了,记忆力下降,一时又想不起来。
荀华从旁笑道:“魏老可还记得,当时正是我们随女郎奉还王妃。”
“噢~~老朽失礼,老朽失礼,请府君见谅。”
魏良总算认出了杨彦,连忙告罪。
杨彦扶住魏良,笑道:“魏老不必惊讶,王妃不忍家业颓败,故向主上举荐杨某出任东海国相,杨某此来,正是为王妃打理家业,也为当地乡人镇守一方,只是……不知郯城形势如何,魏老能否为我说说?“
”老朽愿为府君道来。“
魏良整理了下思绪,便把郯城的情况一一道出。
郯城是东海王越的实封王国,卧榻之侧,自是不容他人酣睡,东海王越对豪强的打击不遗余力,当地乡豪深受其害。
永嘉五年,东海王越于项城病故,消息传回郯城,全城欢呼奔走,没过多久,东海王世子司马毗并36王被杀,郯城再度陷入狂欢当中,自此之后,在乡豪或明或暗的威逼利诱之下,当地官员要么挂冠而去,或者索性举族南奔,又因东海国的政治敏感性,本身几个大户也很有实力,外来的豪强或流民不敢进驻,郯城完全成了本地豪强的天下。
从东海王越身死到杨彦就藩,近十年过去了,郯城原本排得上的名的豪强约有数十,但十年间,大鱼吃小鱼,大户兼并小户,目前还剩十来户。
为首者分别为徐氏、陈氏、孙氏和郑氏,各有依附,据城四角安家,而城池中间为东海王府及牙署,这些豪强到底还是有些忌惮的,生怕被朝庭抓到口实,联结周近豪强与流民帅来剿,是以一直空着,魏良所属的魏氏属于郯城小宗,与徐氏和陈氏都有姻亲关系。
至于城中的良人,几乎一户都没了,要么没籍入大户为奴,要么早已逃散,毕竟没有官府,良人势单力孤,很难在遍地豪强的郯城生存。
别说不说,就说春季收麦子,眼见收获在即,突然闯来十几个大汉割你的麦子,你怎么办?
反抗的话,显然是找死,如果不反抗,一年的心血化为乌水,最终还是活活饿死,只能投靠豪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