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汗药在中国历史上鼎鼎大名,是江湖好汉的必备之物,仅仅水浒,出现蒙汗药的情节便有十余处,军卒喝的酒里,正是放了蒙汗药。
小说中的蒙汗药以曼陀罗花的果实制成,而在真实的历史上,曼陀罗花于明末才由西班牙商人传入中国,不过没关系,致幻、致麻、致晕的药材并不只有曼陀罗花一种。
杨彦调配的蒙汗药,以羊踯躅、茉莉花根、当归、菖蒲等主材揉制而成,忌油,不能入菜,只能掺入酒或水里供人饮用。
渐渐地,城头横七竖八倒了一地,有些人并未昏迷,眼睁睁看着前一刻还和自己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东海军卒拿麻绳把自己五花大绑的捆的结结实实,徐三正是其中之一。
“王宁,亏我信你,把你当兄弟看待,想不到你竟使出如此下作手段,有种就放了老子,你我真刀真枪干一场,老子未必怕了你!”
徐三怒视王宁,破口大骂。
王宁一边不急不忙捆着,一边呵呵笑道:”徐三啊,别怪做兄长的心狠,这也是为了你好啊,咱俩兄弟好歹处了快一年,总不能真拿刀拿枪的砍杀你是不是?暂时只得委屈你,待过个几日,我把你引荐给你将军,咱俩兄弟并肩作战,封妻荫子,世世富贵,岂不是胜过给他人为奴为婢?
你现在骂我啊,说不定他日还得谢我呢!“
“哼!”徐三怒哼一声。
王宁依然面带笑容。
徐三又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暗算我等?你王宁若真把我当兄弟,就把实情告我!“
王宁压低声音道:”我也不瞒你,将军已经决定今晚出兵,灭杀城中各家乡豪,我们的任务是守好城,不让外人进城,也不让里面的人出来,兄弟没一刀砍了你的脖子,只是把你绑起来,以待战局平息,再引荐给将军,你说,我王宁够不够意思?“
徐三一阵无语,暗算自己还叫够意思?不过事已至此,再骂骂冽冽的话,惹得王宁性起,一刀砍了自己连喊冤的地方都没,于是喃喃道:“难怪,难怪,可这不是陷我于不义么?“
王宁哟嗬一声怪叫:”你这话兄长不爱听,你小子,做奴仆做上瘾头来了是不是,你也不想想,家奴啊,你自己倒罢了,难道你的子子孙孙子也生生世世与人为奴?你说,给人做奴仆有什么好,主家不乐意,随时打杀你,兴起赏你两个子儿你的尾巴就翘上天了是不是?
看在咱们的交情份上,为兄就透些实情,我们这里诸多军士,和将军之间并不是主仆之属,而是主臣情谊,知道什么是主臣么?
君臣以义合,君待臣如手足,臣待君为腹心,君待臣如犬马,臣待君如路人,我东海军赏罚分明,将军待我等,视之如臣,而非仆役,有才具者上,平庸者将军也不会让你饿死,总能混个饱腹,亦不会凭喜好随意责罚……
诶……你听不懂?瞧,这就是不读书,不识字的坏处,算了算了,我直接说罢,我如果不犯错,哪怕再无尺寸之功,我这营主也当定了,当然,兄长我只是随口一说,若是有机会立功,我还是要争取的,不为自己还要为妻儿是不是?
就拿你来说,今晚擒了兄弟你啊,哈哈,好一场天大的功劳呐!“
徐三倒是没着恼,反而眼里现出了羡慕之色,他听懂王宁的意思了。
首先,不会杀自己祭旗。
其次,跟着杨府君日子能过得更好。
至于家奴与臣之间到底有何不同,暂时还没转过弯子,不过没关系,前两点足以打动他,再退一步说,自己已经成了阶下囚,难道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么,王宁杀自己,也就是拨剑捅入自己心窝这么简单。
徐三看了看四周,吞吞吐吐道:“王……王兄,能否放了为弟,我……我也想为杨府君立功啊!”
王宁哈哈一笑:“想立功有的是机会,不过暂时嘛,还得委屈贤弟几日啊!”
徐三现出了喜色,又问道:“为弟受些委屈也没什么,只是我有一事不明,咱们都喝同样的酒,吃同样的菜,为何我倒了,你没倒?”
王宁古怪的笑了笑:“你还不是我军中人,待将军接纳了你,日后你会知晓!”
……
“报将军,城池各家守卒已全部被麻倒,除孙家领军队正孙令,其余各家都愿归附将军,暂时尚未放归!”
杨彦在王府大殿内,一名亲卫匆匆来报。
崔访捋须赞道:“将军这手段,倒是鬼使神差啊,嘿,不声不响,只是一顿酒菜,数千锐卒便着了道。”
杨彦摆摆手道:“崔公过奖了,要说真正起关键作用的,还是我军守城将士日复一日的示好于各家驻军,令其渐渐去了戒备,否则纵使本将有万般手段,他不吃不喝,我能奈他何,若是兵戎相见,结果怕是不好说,甚至于干脆利落的归附于本将,亦是将士们之功。“
崔访笑道:“府君不必谦虚,那也是府君未雨绸缪之效。“
”报将军!“
这时,又一名亲卫入殿,拖礼道:”郯城各家家主,已陆续被邀请至孙家坞堡!“
”好!“
杨彦猛叫了声好:”本将等的便是此刻,传令,一刻之内,兵马器械齐备,本将亲去攻打孙家!“
”诺!“
亲卫匆匆而去。
杨彦黑了各家的保证金,除了补偿城外麦收的损失,打乱敌方作战节奏之外,没想到还带来了这个好处,难得各家家主聚在一起,不敢奢求一战攻破坞堡,却可以围点打援啊。
刁协却是道:”杨府君,你墨了各家钱财,又师出无名,妄动刀兵,岂非无义?“
杨彦目瞪口呆的看着刁协,好歹这老儿在自己手下吃饭,又得赠两个美人儿,能称呼一声杨府君已经很难得了,可这样的话,从刁协嘴里出来,仍是让他不大敢相信。
好一会儿,杨彦才摇摇头道:“刁公高洁,让人钦佩,然自春秋战国以来,皆无义战,莫非刁公想让杨某做回宋襄公?“
刁协哼道:”师出总要有名。”
杨彦笑着摇了摇头:“郯城外部,诸敌环饲,我若不能尽快平息内乱,一旦沈充挟众豪强来攻,两面受敌,怕是要一败涂地,故不得不主动出击,请刁公放心,想找借口,怎么都能找到,给他孙家扣个帽子不就得了。”
崔访生怕从刁协嘴里又吐出什么奇谈怪论,连忙拱了拱手:“府君小心!”
杨彦回了一礼:“郯城乡豪虽兵力倍于我,但敌分而我专,不必过于担心,反是王府上上下下数万口,就劳崔公费心了,一旦腾出手来,我会及时派军来援。”
崔访给刁协狠狠打了个眼色,刁协才颇为不自在的拱手:“老夫恭候府君佳音!”
东海军有一万两千军,其中两千水军去了淮泗口,名为寻找战机,实则是避开沈充水军,毕竟受限于规模,能战的就那么十来条船,水军的威力难以有效发挥,哪怕与沈充打出了一换三,一换四的辉煌战果,最后弄了个全军覆没,仍是得不偿失。
城头有军两千,这部分也不能动,剩下八千军还得留两千协同丁壮固守王府,杨彦能带走的,只有六千军,包括一百个鸳鸯阵,两千五百骑,弓手五百,两千步卒,十五架床弩与两百挺神臂弩,另有三百亲卫,这就是他攻打孙家坞堡的全部兵力。
约一刻不到,全军携带着粮食,淡水和大量箭矢及各种物资奔赴孙家。
因坞堡临着城墙而建,实际上只有两道门户,东海军大队突然开出,哪怕周围分布的探子纷纷回报,也来不及有所布置,全军以最快的速度杀至孙家门前,以西门为主,南门为次,立刻布置起阵地,这是考虑到两道门户大小不一,西门为主大门,南门为次门。
这也是杨彦不清楚孙谋有趁夜攻打王府的心思,否则他完全没必要围住孙府,以八千军固守王府,适机反击,显然更加稳妥,可是行军作战,哪能面面俱到呢,杨彦也不敢奢望,敌人会完全被自己牵着鼻子走,他只能尽量力争主动。
孙家坞堡高约丈半,以土夯成梯形,门前有宽大的广场,这种形制的坞堡与城墙相比,突出了防守反击的特性,士卒不必通过城门,可以直接由顶部滑下来,四面出击,防不胜防,打破敌人的封锁。
这也是由坞堡的特殊构造所决定,毕竟单个坞堡不可能如城池那样坚固,人力物力也不能和城池比,如果被团团围住的话,城池可以坚守更长的时间,也可以有外部援军支援,而坞堡不行,只能靠自己。
守城尚且不能死守,须时常从城中突击,打破或者破坏敌军的封锁,坞堡先天不足,更须如此,均是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易于防守反击的梯形城墙。
这种城墙的缺点是易于攀登,但坞堡并不害怕被攻破,堡内那复杂的建筑地形适于打巷战,它怕的是被困死,弹尽粮绝,这也是从无数次实战中得来的血淋淋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