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疾驰,沿着繁华大街行来小半个时辰,赵闲便到了四夷馆。
此时鸿胪寺的官员也来了四夷馆,是朝廷派遣来给赵闲帮忙,也可以说是来监视赵闲的。
毕竟东瀛的支持对大梁来说非常重要,若赵闲乱来真谈崩了,派遣个懂规矩的人来,关键时刻还可以挽回。
赵闲跳下马车,献殷勤的转过身,去搀紧随其后的苏婉云,哪晓得苏大姐神色一冷,严肃道:“赵闲,我现在的身份是你的书童,那有主人家扶下人的道理。”
有没搞错,好心搀你还不领情,赵闲热恋贴了冷屁股,心中极其不满,顺势甩了甩袖子,哼哼道:“这可是你说的,小苏苏,把东西搬下来,扶本少爷进去。”
小苏苏?苏婉云被这称呼弄的眉头蹙眉,只是逢场作戏,她也没有过多计较,拿着木盒轻飘飘的跳下了马车。
走在赵闲身边,她轻声道:“赵闲…”
“叫少爷!那有下人直呼主人家名讳的,不识抬举。”赵闲斜着眼望向一边,神色倨傲的说道。
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苏婉云俏脸又是一冷,可论伶牙俐齿她还赵闲的对手,平心静气忍住抽他的冲动,微微欠身道:“少爷…”
“你是书童,不是侍女,主意自己的身份。”赵闲见她行的是女子的礼仪,不禁又插了一句,然后对着身旁的四德大保镖道:“四德。教教她书童该怎么讨好少爷的。”
“好嘞!!”
四德当即答应,他并不知道苏婉云的真是身份,只晓得她是安夫人的好友,见她被赵闲戏弄,心中不禁一乐,用肥嘟嘟的大手捏了个兰花指,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走到赵闲跟前,装模作样带着颤音娇滴滴的道:“少爷,我是你的书童小德德……”
“咦!!!”周围随之而来的侍卫都是一身鸡皮疙瘩。
我天,你他娘向着谁啊?赵闲被这一声“小德德”恶心的头皮发麻。差点把死胖子踹出去。这是书童吗?这明明是娈童好吧。
“噗!”苏婉云冷冷的性子,竟然也笑出来声来,抱起木盒望着他,脸上说不出的欢乐。
赵闲胳膊肘往外拐的四德弄的相当郁闷。见她笑话又心中一动。将计就计板着脸道:“小苏苏。看到没有,这才是娈童…呸,书童应有的摸样。你好好学学。”
苏婉云笑容当即僵住,旋即又寒了下来,那么恶心的动作和声音她肯定不愿学的,不禁杀气腾腾的扫了赵闲几眼。
跟我斗,你还嫩了点,赵闲直接忽略了她的目光,暗暗哼道:瞪什么瞪?若不是打不过你,定然会要让你学学四德。
此时鸿胪寺的官员见赵闲到了,也忙迎了上来,和颜悦色的笑道:“鸿胪寺判寺事高斯见过赵伯爷,会见东瀛使节乃国之要事,丞相大人特地派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此人四十来岁,长相亲和,一看就是那种很好说话的人。
“哦?!”赵闲可不知道自己还有帮手,他点头示意了几下,把苏婉云手里的木盒取过来一个,塞进他怀里道:“这也没什么要帮忙的,不过高大人既然特地来帮忙也不能让你闲着,就帮忙抱着盒子吧。”
“额…”高斯嘴角当即抽了抽,他说的是客气给赵闲帮忙,那是给安国公面子。这次会见东瀛使节,他和赵闲的位置是齐平的,赵闲乱来他还有权利制止,那想的赵闲直接把他当下手使唤起来了。
不过盒子都抵到手里面了,高斯也不好扔出去,只得脸色不太好看的抱住盒子,随着赵闲进入了四夷馆。
商议要事的屋子甚是宽广,地面铺着红毯,中间是两排席位,墙边还有扇高大的屏风,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琐物,简洁而又不失庄重。
“赵闲君,你可算来了。”刚刚进入会客的楼堂中,矮壮的武田信昌便怒气冲冲的跳起来,冲到门口气势汹汹的道:“我,东瀛最英勇的勇士武田信昌,相信了你的话,你,作为镇国将军府的继承人,却无礼的欺骗了我,把我们扔在四夷管这么多天也不见我们,诚意大大的坏了。”
“呦呦呦!”赵闲一脸受宠若惊,忙做出伸手虚扶的动作,贱笑道:“武田君,说话归说话,不要跪,别跪,快起来快起来,这怎好意思,男儿膝下有黄金……”
跟着进来的苏婉云闻言就是一个趔趄,差点把手上的木盒扔到了地上,看着仗着身材高大欺负人的赵闲,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得偏过头望向了别处。
高斯作为会见东瀛的大臣之一,见状可吓了一跳,忙想上前去劝解,却见武田信昌退后了一步,严肃道:“赵闲君,本王子没有跪着。”
赵闲硬被他严肃解释的表情逗乐了,点点头道:“哎呦,不好意思,这里太高视线不好,一时间没有察觉。”
武田信昌见惯了大梁知书达理的官员,以前也嚣张够了,猛然碰见这么个流氓,他还真有些招架不住,甩甩袖子哼了声,便坐回了桌子旁。
高斯见状大为惊奇,第一次见东瀛的使节吃了亏还不反驳,赵闲强势带来的浓浓自豪感由心而生,腰板不由自主的就硬了几分,连忙收起了劝解的话,一言不发的做到了武田信昌的对面。
赵闲大大咧咧的在对面的席位坐下,苏大姐这跟班也自顾自的走了进来站在了赵闲身后,高斯见一个下人闯进这么庄重的场合,忍不住开口道:“会见东瀛使节乃国之大事,闲杂人等都出去吧。”
赵闲左右打量,宽阔的屋中都是使节大臣和一个负责记录的官员。就只有他带了个闲杂人等,这高斯明显说给他听的。
赵闲随意笑了笑,指了指身后的苏婉云道:“他是我的贴身书童,白天晚上都寸步不离的那种,对我绝对的忠心,让他留在这里没问题的。”
背上微微一疼,明显是被人掐了下,赵闲也没在意。
高斯先是一愣,旋即恍然,看着脸颊微赤。俊俏的吓人的俏丽书童。明白了赵闲的意思。大梁文风鼎盛,文人骚客好男风的不在少数,和流连青楼一般是风雅趣事,并非见不得人。赵闲身为有名的才子。好这口也不奇怪。
可是现在是正经场合。带个恋童进来终究有失体面,高斯还是道:“赵伯爷,会见东瀛使节谈的是朝廷要事。让一个下人插在这里…”
“高大人。”他还没说完,赵闲就轻轻哼了一声,不悦道:“他是我的人,就算听到什么也不会说出去的,你如此疑神疑鬼,还能怀疑他是北齐的奸细,想偷听我们的谈话不成?”
话音落下,苏婉云身体猛地震颤,香肩轻轻抖了抖。
转瞬间又隐藏的干干净净,没有让任何人发现。
她看着赵闲冷言直斥高斯,那信任的话语,袒护的眼神,心中莫名的紧了紧。
眸子神色复杂了几分,渐渐转为了犹豫,顷刻后,又平静了下来。
“不敢不敢,赵伯爷说笑了。”高斯虽然不怎么满意,可为了一个下人得罪赵闲终究划不妥,若赵闲贴身的下人都是北齐的奸细,那大梁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从内部土崩瓦解了。
他轻轻摇头,也不在坚持让闲杂人等退去。
赵闲这才满意,敲敲桌面对着武田信昌道:“武田君,咱们开始谈吧。”
话语刚落,耳边突然掠过白色衣袖,香风袭来,那几个木盒被放在了桌上。
抬眼望去,却见苏婉云静静垂眸,欠身道:“少爷,此等要事外人在场终究不妥,小的先告退了……谢谢你相信小的。”
说罢,便回身走了出去,轻轻关上门,身后只余下几缕幽香。
赵闲回头看了看那消失的倩影,目中带着几点疑惑。
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沉默不语良久,他才回过头来,摇头露出一抹微笑。
看着满屋子的目光,他悻悻摊开手道:“这小子醋劲甚大,怕是生高大人的气了,晚上又要费不少功夫讨好他,累啊!”
高斯干笑了下,露出几丝‘我懂’的表情,忙陪了几声不是。
武田信昌早已等的不耐烦,此时拍了拍桌子道:“赵闲君,我东瀛天皇向贵国提了两个要求,一是把松江府暂时借给我国,二是把贵国的竹柔公主,嫁给东瀛最伟大的勇士,我,东瀛的王子,你们的老皇帝驾崩了,本王子谅解可以多等两天,可现在已经十天过去,你们的新皇帝可否同意了我们的要求?”
屋子用做装饰的华美屏风后,此时突然发出几声细微的声响,好似急促的呼吸,只是太过细小,没有任何人发现。
赵闲掏了掏耳朵,轻笑道:“武田君,这件事皇上全权交给了我处置,你应该问我同意了没有。”
武田信昌脸色当即沉了几分,听这口气也不像是同意了啊。
他狠狠一拍桌子,怒声道:“赵闲君,你若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天皇陛下的舰队,便不会在派一只船帮你们,到时候北齐南下,
你们,统统死啦死啦地。”
赵闲打住他,坐直身子道:“松江府乃大梁要地,不可能划给东瀛,这点请武田兄记住。”
武田不满道:“你们和我东瀛是盟友,我们只是暂借松江府一带,用那里的树木造船只帮你们对付北齐,你们不同意,我们就不援助你们了!”
说的是借,真借出去这辈子都别想要回来了。赵闲摇头一笑:“武田兄,船我自己会造,安家手底下几十万兵马,挤出个水军也不过几句话的事情,松江府是不可能给你们的。”
武田信昌也知道一次就把松江府要过来希望不大,待回去之后。对北齐骚扰的力道轻一些,让大梁压力加大,明年再来他们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因此武田信昌也没有坚持,继续道:“那便是答应了我们的第二个要求了,竹柔公主加二百万两白银,一分都不能少,你们可凑齐了?”
二百万两白银?都超过大梁一年的税赋了。赵闲脸色变了变,没想到还有这一条,他想也没想便拒绝道:“非也,第二个要求我们也不答应。公主天仙般金贵的人儿。绝不会嫁去东瀛的。”
“八嘎!”武田信昌闻言气急,站起来怒道:“你们,是想和我东瀛决裂,是也不是?我。东瀛最伟大的勇士。岂能配不上你们的公主?”
高斯也急了。忙看向赵闲小声道:“赵伯爷,你光拒绝也不行,东瀛留着还有用。你不能这样和他们谈啊,松江府保住即可,若实在无法,公主殿下她已经同意,就答应了第二个要求也是可以得,只是银子要减少一些。”
赵闲懒得理会高斯,也站起来撑着桌子,看向武田信昌道:“这第二个要求,朝廷其实已经答应,但被我阻止了下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武田信昌眉头皱了皱,上下打量赵闲几眼,联想到他镇国大将军继承人的身份,不禁问道:“莫非赵闲君也想娶竹柔公主?”
这么一说,连高斯都信了几分,赵闲若娶了当朝公主,那就变成了皇上的妹夫,这层关系,对他日后的成长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武田信昌想到这一层,便犹豫起来,想了想道:“若赵闲君已经爱上了你们的公主,本王子自然不好横刀夺爱,但二百万两银子要加到三百万两,一分钱都不能少。”
武田信昌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一个公主,钱才是最主要的,公主娶回去除了供着没有丝毫用处,那有白花花的银子好使,能接机敲诈赵闲,他自然要把握住机会。
想到叶莎在佛堂中,那火辣的表白和绝望黯然的眼神,赵闲眼中闪过几丝复杂,沉默稍许,摇头轻轻笑道:“武田君,我和公主是私事,暂且不提,不过我绝不会让大梁的公主嫁去东瀛的,至于银子的事情…”
“可以商量,可以商量。”高斯忙接了句话,生怕赵闲一口把三百万两银子全送出去了,那可就出大麻烦了。
武田信昌神色一喜,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赵闲拍了拍桌子:“一文钱都不会给你的。”
“什么?”高斯大惊失色,与武田信昌异口同声的叫了一声。
武田信昌气的差点跳到桌子上,愤怒道:“松江府你不给,公主你不给,连银子你也不给,你是想和我东瀛绝交了?”
高斯也颇为着急,刚想开口,就见赵闲拿起桌上的木盒,‘啪’的放在武田信昌面前,神秘兮兮的道:“非也,武田君不要着急,我给你看样东西,保证你不再要银子了。”
“哦?!”武田信昌怒色不减,神态倨傲的道:“什么东西,拿给本王子看看。”
赵闲就如同搞传销的推销员一般,露出一副夸张的表情,打开木盒,露出里面的一只由锦布包裹制作精良的火绳枪,他笑嘻嘻的:“武田王子,这东西,你可认得?”
武田信昌随意撇了撇,目光便被吸引了,他们的船队在海面上可是吃够了北齐长枪短炮的亏,曾经也缴获过几只损坏的,可惜没那技术研究了半天炸死不少人也没复制出来,。
而赵闲这支火铳和北齐的虽然有些区别,但却是崭新刚刚制造出来的,他宝贝似的捧起来看了看,激动道:“赵闲君,这,这火铳,你们从何得来的?”
高斯也是相当惊奇,大梁对火铳相当陌生,主要是因为北齐对大梁技术封锁极为严密,而且进攻北齐的时候重炮运不过来,火铳数量上攻城作用不大,所以火铳大多在北方对付鞑子骑兵,以至于大梁朝廷的高官没见过实物。
不过高斯作为外交官,对外国的情况总有些了解,火铳的名字还是听过的,很意外赵闲从哪里得来的这东西。
北齐都玩起代号为‘小炮’的燧发线膛枪了,你们还连火绳枪都没见过,活该被打成这样。
赵闲心中暗叹,拿起火绳枪严肃道:“武田君,怎么得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手里有它的制造方法,这东西的威力你应该晓得,得了它以后在海上,凭借你们战无不胜的舰队,还不把北齐打的找不着北,这东西应该比几百万两银子值钱多了吧?”
武田信昌可不知道什么叫‘瞎火率’,只知道这玩意在北齐手里就是东瀛的恶梦,射的比弓箭远,打的比弓箭准,若东瀛掌握了它的制造方法,叱咤大海绝对是早晚的事情,恐怕连大梁都可以吞掉大半。
大和民族崛起的口号,在武田信昌的脑海里吹响,他眼中露出几丝贪婪,刚想答应下来,却又觉得不满足。
武天信昌眼珠转了转,突然把火绳枪丢在桌面上,假意不屑道:“这东西,大大的没用,比不上我们崇高的武士道精神,我们的武士刀才是最强的兵器,不需要这个。”
“哦?!”赵闲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二话不说装上火药弹丸,退开几步瞄准武田信昌,笑呵呵的道:“既然如此,武田君用你的武士刀,我就用这没用的玩意,来一场勇士间的较量如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