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回

如此过了几日。

孔琉玥待傅城恒还是时刻以礼相待,“侯爷”、“妾身”的不离口,恭敬得比多数大秦本土妇人还要可圈可点,却也让傅城恒越发的抑郁,觉得二人的距离无形又远了许多,甚至很多时候,哪怕她就在眼前,哪怕她就在他身边,他依然感受不到她,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她。

这样的感觉让傅城恒既痛苦更恐慌,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他开始变得一回来便没话找话起来,好像藉此就能证明自己跟孔琉玥之间,还是离得很近一般。就譬如昨天,他回来时因见孔琉玥仍然一脸淡淡的,便说道:“我瞧着屋里的地毯都有些旧了,很是该换换了,你喜欢什么颜色,什么花样?”

孔琉玥在过去几日早已习惯了他的没话找话,眼皮都未抬,“侯爷做主便好。”

傅城恒没办法,只得绞尽脑汁继续道:“你看是牡丹富贵的好一些?还是喜鹊闹春好一些?要不就福禄寿三喜花样的?”

孔琉玥还是那句话:“侯爷做主便好。”任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无所谓。

傅城恒没辙了,只得又改变策略,每日里命人将各种珠宝首饰布匹流水价一般送到芜香院正房来,只可惜孔琉玥对他仍是淡淡的,客气有礼得就好像两人并不是夫妻,而只是共居一室的陌生人一般。

其实认真说来,傅城恒虽已有过好些个妻妾,但对女人的心思喜好他还真是称不上有多了解,没话找话和送珠宝首饰已经是他所能想出来的极限,其他的,他就真是想不出来了。

他想到了找赵天朗和王乾出主意,要知道他们两个向来鬼点子最多的,尤其王乾,一肚子的花花心肠,是最会哄女人不过的,他们两个准能有好办法。

但不待这个想法在脑中真正成形,傅城恒自己先就将其否定了,这样的事情是很光彩是能弄得人尽皆知的吗?再者,王乾平常哄的他那些莺莺燕燕也是能与他的玥儿相提并论的?连给他的玥儿拾鞋都不配呢,用王乾那些庸俗的招数哄她,简直就是对她的亵渎!

可是不找赵天朗和王乾帮忙出主意,他又该怎么办呢?难道就跟玥儿一直这样下去不成?他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傅城恒日子不好过,孔琉玥的日子其实也没好过到哪里去。她表面上虽然对着谁都是一脸的笑,但只要稍微熟近一些的人譬如梁妈妈几个,却都知道她心里也并不好过,其中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她变得整日整日的都没有胃口,吃不下饭,整个人也因此而迅速的消瘦枯萎了下去。

梁妈妈谢嬷嬷看在眼里,都是心如刀割,除了苦劝她,便是变着法子做些江州当地的特色吃食,就盼着她见了是家乡的吃食,能多多少少吃一点。

奈何孔琉玥就是吃不下,不但吃不下,甚至发展到一闻到食物的味道就恶心,就恨不得立刻叫人将食物远远端开的地步。

她知道自己是得了“厌食症”,也知道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因营养不良而病倒甚至是死去。她也有强迫过自己,可就是吃不下,无论如何都吃不下,偶尔甚至吃下去了还会吐……她忍不住有些自嘲有些黑色幽默的想,或许外界传言永定侯爷“克妻”的名声,也并不一定就是空穴来风?

梁妈妈将孔琉玥的这些反应尽收眼底,忍不住背着她与谢嬷嬷商量,“夫人再这样下去,只怕早早晚晚都会……,我们不能再任由夫人这样下去了!夫人跟韩大小姐向来交好,不如我明儿寻个由头出府,见见韩大小姐去,请她帮忙劝劝夫人,指不定夫人还能将她的话听进去几分呢?”

谢嬷嬷闻言,先是点头,继而便皱眉摇头道:“这样的事情毕竟不光彩,且事关侯爷,只怕不好轻易说与旁人知道……要不,我们待会儿先试探试探夫人,就说夫人既觉得我们做的食物不合口味,韩大小姐做的点心菜肴可是出了名的,不如请韩大小姐帮忙做几样菜肴来,指不定夫人就有胃口了呢?待会儿我这样说,你就在一旁瞧夫人是什么反应,若是夫人有所意动,明儿你便求见韩大小姐去,反之,就还是先不要去了。”

梁妈妈一想,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韩大小姐再跟夫人要好,毕竟是侯爷与夫人之间的家务事,还真不好说与她知道,因点头道:“嗯,待会儿伺候夫人吃午饭时,我们便依计行事。”

当下二人计议已定,等到伺候孔琉玥用午饭时,谢嬷嬷便果真试探着赔笑说道,“我瞧着夫人近来胃口都不大好,想是我们厨房做的菜肴不合口味?我记得韩大小姐做的点心菜肴是京城都闻名的,夫人又向来与她交好,不如明儿使个人去将军府,请韩大小姐帮忙整治几道菜肴送来夫人吃,指不定夫人就有胃口了呢?”

谢嬷嬷说完,梁妈妈忙也赔笑帮腔道:“是啊夫人,我记得过年时韩大小姐帮忙整治的那八道菜,可真是道道都色香味俱全,我活了这么大,竟是从没见过谁能将菜烹制成那样的,不如请她帮忙做几道菜,指不定夫人瞧着,便胃口大开了呢……”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去找瑶瑶!”话没说完,已被孔琉玥冷声打断。

“可是夫人,您难道就不想见韩小姐吗……”梁妈妈还待再说。

孔琉玥已再次打断了她,“没有可是,我说了不准去找她,就不准去找她,谁要是敢违抗我的命令,别怪我不客气!”她怎么可能不想见韩青瑶?事实上,她已经想见她想得快疯了,她有一肚子的话要跟她说,她恨不得立刻就跟她一起离开这个该死的世界!

可是她不能,韩青瑶就快要出嫁了,要嫁的还是跟她真心相爱的男人,有着可以看得见的幸福美好的未来,她怎么能那么自私,因为自己不幸福了,就连累得她也不幸福?她不要这样,她已经没有幸福快乐了,所以她更希望她能幸福快乐,连她的份儿一起,所以她绝不能打扰她,至少在她出嫁之前,绝不能打扰她!

听着孔琉玥斩钉截铁的话,梁妈妈和谢嬷嬷就都忍不住捂着嘴哭了起来,双双跪到她脚下道:“夫人,我们也是心疼您,您这些日子以来就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我们担心您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我们也是心疼您,求您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好不好……”

孔琉玥眼见二人哭倒在自己脚下,也忍不住鼻酸,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她们明白,她不是故意要折磨自己,要知道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前世又活得那般艰辛,她比任何人都要爱惜生命,她又怎么可能故意折磨自己,尤其还是为了傅城恒那样一个男人?她只是单纯的不想吃东西,也吃不下东西而已!

她沉默了片刻,才放缓了语气与二人说道:“我真没事儿,只是这阵子没胃口罢了,想来过了这阵子也就好了,你们不必担心。”

为了让二人放心,中午饭她还特地强迫自己吃了半碗饭,梁谢二人见了,方稍稍放下了心来,却不知孔琉玥一背过她们,就忍不住又吐了。

再说傅城恒那边恐慌了几日,某日忽然听人无意说起,女人总是很容易心软又很容易伤感的,远的不说,就说妻妾之间,若是夫君宠爱小妾,她会醋妒,但若夫君对小妾太狠,她又会忍不住物伤其类,虽然妻妾之间又最本质的区别,男人对待妻和妾也绝不可能一样,但从情感上来说,她依然多多少少会因此觉得寒心。

傅城恒听到这番言论后,就想到了当日他跟孔琉玥说他把三个妾都送走了时她的冷嘲热讽,只觉瞬间茅塞顿开,回去后便叫了凌总管来,吩咐其为三个妾各找一户好人家,赠以丰饶的嫁妆将她们都发嫁了,也免得她们后半辈子无所依靠,当然,是要背地里进行的,且就算将三人都发嫁了以后,也只能说三人仍然在庄子或是寺庙里,毕竟永定侯府的体面名声还是很重要的。

凌总管听完傅城恒的吩咐后,面上虽未表露出什么异样,心里对他却是不无佩服的,要知道世间的男子大多都是自私的,但凡是伺候过自己的女人,就算自己已经不喜欢了,也没有随意发嫁出去,还赠以丰饶嫁妆的可能,毕竟这事关男人的颜面,可侯爷如今却眉头都不带皱一下,便下令将三位姨娘都给发嫁了,单只这份胸襟,已高于旁的男人很多了!

凌总管并不知道傅城恒会有此行径,其实是为了让孔琉玥放心,当然,也有一半是真希望三位姨娘后半辈子能有所倚靠,毕竟三人都跟了他一场,就算他一个都不曾喜欢过,能为她们做点事,他也是乐意的!

消息传到孔琉玥耳朵里,就跟凌总管一样,倒是有些佩服傅城恒的胸襟,也有些为三位姨娘庆幸,总算可以不用再活在牢笼里。但也仅此而已,面对傅城恒时,依然一副客气有礼的样子,让傅城恒无可奈何之余,只得再谋他法。

忽一日又听下属无意说起,一般女人生气之时,只要缠着鱼水之欢一场,多半就能消去四、五分的怒气,如果丈夫在床上表现得好,那估计就去了十之**了,至于这是什么道理,那个下属自己也说不上来。

于是晚间睡觉时,傅城恒在犹豫了半天之后,到底还是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孔琉玥,试探着上下其手起来。

只可惜孔琉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既不曾拒绝过他,也不曾回应过他,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乱过一下,就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他在爱拂她一般。

反倒是傅城恒自己,因已有日子没碰过孔琉玥了,出于成年雄性的本身需要,反而很快情动起来,却也只能挫败的松开她,并有些小心翼翼的为她裹好了被子。

让傅城恒挫败的事情还在后头。

第二天他刚自兵马司回府,迎头就碰上了凌总管。

凌总管给他见过礼后,便问道:“夫人今儿个叫了老奴去,说侯爷要纳新人,且越快越好,让老奴今日之内便为侯爷物色几个合适的人选,老奴已经物色了好几个人选了,请侯爷过目。”说着递上一摞册子,估计是画像八字之类的东西。

傅城恒闻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里当即就涌上一股怒气来,她就真那么恨他吗,恨到迫不及待要为他纳新人,免得他碰她的地步?

然这份怒气还未及成形,他自己就先泄了气,原是他有错在先伤了她,如今她就是对他做什么都是他活该,他又有什么资格生她的气?他最该生的,正是他自己的气!

“夫人说着玩儿的,以后不必再提此事!”傅城恒强压下满心的惊涛骇浪,面无表情的吩咐完凌总管,便转身步履沉重的往乐安居方向走去。

后面凌总管看着他的背影,不由暗叹了一口气,近来夫人跟侯爷之间的异样连他这个不常进内院的人都感知到了,想必问题一定很严重罢?不然侯爷的背影瞧起来也不会这般萧索了!夫人也是,侯爷为她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连妾室都打算全部发嫁了,到底还有事是不能原谅的?

凌总管正想着明儿是不是该找机会劝孔琉玥几句,忽然就想起了上午见到她时她那瘦得二指不到的小脸和那双大而无神的眼睛。凌总管的小孙女就跟孔琉玥差不多年纪,可他小孙女却至今都活得无忧无虑,在家有父母为她操心,嫁了人有夫君为她操心,虽然日子过得却不富足,却也并不像夫人那样,既要忙于主持中馈,应付一家子老少上下,还跟侯爷闹了矛盾,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些事也很难说是哪一个人的错,罢了,他一个局外人还是不要瞎掺合了!

傅城恒去乐安居见过老太夫人,又去瞧过了初华姐弟几个后,才回了芜香院。

还没走到院门,就见梁妈妈正侯在那里,一瞧得他过来,便屈膝行礼:“侯爷,老奴有要事要禀告您。”脸上虽带着笑,那笑却跟孔琉玥的笑一样,只会给人以恭的感觉,却再没有敬。

傅城恒是知道梁妈妈在孔琉玥面前体面的,因为对孔琉玥有愧于心,连带的对着她的陪嫁丫头妈妈们,他也不自觉有几分心虚,闻得梁妈妈的话,便点头说道:“你说。”

梁妈妈眼里迅速闪过一抹哀色,沉声说道:“夫人近来因心情不佳,一直都没什么胃口,饭量亦比以前小了许多,老奴想着必是郁结于心之故,偏生夫人又不肯看太医,老奴几个劝了也不听。因此老奴想着,看侯爷能不能安排一个众主子都在的时机,请了太医来请大家都探平安脉,到时候夫人自然也就没借口不看了……”

“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安排此事的!”傅城恒不待梁妈妈把话说完,已面沉如水的打断了她,然后大步流星的往院里行去。

后面梁妈妈见状,不由担心起来,侯爷这副样子,像是动了怒似的,不会是针对的夫人罢?

梁妈妈猜得没错,傅城恒的确动了怒,但却不是针对的孔琉玥,而是他自己。他怒的是他口口声声死也不会放孔琉玥走,口口声声他已经知道错了,以后会加倍的对她好,为此他日日夜夜都苦恼要怎样做才能让她消气,让她重新快乐起来,却忽略了最基本的那个问题,就是她的身体健康!

他怎么能任由她说不看太医,就真同意她不看;任她晚间坚持要先伺候他吃完了饭自己再吃饭,也因为不想再惹她生气,就真默许她的坚持?还有,就算她如今待他时刻不忘客气疏离,吃晚饭时他们总是在一间屋子的,晚间他们也总是歇在一张床上的,他还时常在半夜她睡熟了盯着她的睡颜看,他怎么就没发现她自那天以后,便一直未再好好吃过饭?他真是混蛋,该被千刀万剐的混蛋!

傅城恒大步流星的走进屋里,孔琉玥早在闻得外面小丫头子喊:“侯爷回来了!”时,已迎了上来,屈膝行过礼后,便跟了他去净房服侍他更衣。

彼时傅城恒的心情已经稍稍平定了几分,难得没有像往常那样没话找话,只是凭着身高的天然优势,居高临下看起正服侍他换衣裳的孔琉玥来。

他先是看见她衣领下的锁骨已不知何时比先凸出了好些,再是看见她正给他解衣扣的双手也细了好些,甚至细得能清晰的看见里面的每一根血管。最后,他终于忍不住缓缓抬起手,以指尖轻轻的划过了她的脊背。

下一刻,他的喉咙就不受控制的发起堵来,鼻子也微微有些发酸。

什么时候,他的玥儿已瘦成了这个样子!

傅城恒终于忍不住将孔琉玥抱进了怀里,不再是像以往那样恨不得嵌入骨头里的那种抱法,而是轻柔得不能再轻柔,就像是抱着稀世珍宝一般的抱法,这一刻,他前所未有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他在孔琉玥耳边近乎是哀求的说道:“玥儿,求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你心里有气,就冲着我发,你要打我骂我咬我都可以,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

孔琉玥却一脸平静的轻推开了他,淡笑说道:“侯爷说什么呢,妾身怎么听不懂!妾身堂堂永定侯夫人,穿金戴银,呼奴唤婢,日子过得不知道多好,又怎么可能折磨自己?侯爷说笑了。倒是侯爷也不知道对今儿个凌总管挑的人选满意不满意,若是满意的话,妾身过两日可就使人去下聘了。妾身已使人去问过凌总管那些人选了,都是好人家的女儿,长得也都温柔漂亮,想必到时候一定能讨得侯爷欢心……”

“别说了!”话没说完,已被傅城恒满脸阴郁的打断,抓了她的肩膀毫不掩饰挫败懊丧的说道:“你就真那么恨我吗?你明知道我既答应过你以后都只有你一个,我就一定会做到,为什么还要说这些话做这些事来怄我呢?玥儿,我真的已经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会百倍千倍补偿你的,我们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孔琉玥微笑说道:“侯爷言重了,妾身并不敢恨侯爷,妾身只是想着如今侯爷后宅空虚,想添几个人为妾身分分忧罢了,侯爷既是不喜欢她们几个,那妾身就让人给侯爷再挑好的便是!”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傅城恒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什么,事实上,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掐死了孔琉玥,然后再自杀!

但最终,他也只能颓然的放下仍箍着她肩膀的手,如同一只被斗败了的公鸡,步履沉重的走出了净房去。

宴息处,谢嬷嬷早已领着珊瑚璎珞摆好了一桌子热气腾腾的菜肴。

傅城恒见状,想起了之前梁妈妈的话,因摆手命众人:“都下去罢!”

谢嬷嬷与珊瑚璎珞闻言,便都拿眼看孔琉玥,侯爷又如何,如今她们几个可是半点不怕他,她们惟一需要忠于的是夫人,而不是别人!

傅城恒将众人无声的反抗看在眼里,若是别人,他早让小厮传凌总管来卖人了,可她们却是孔琉玥的陪嫁,他不敢那么做,且也心虚,因只能看向孔琉玥,“让她们都下去罢?这里不必伺候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孔琉玥不好不给他面子,因点头向谢嬷嬷道:“你们都退下罢。”

谢嬷嬷几个方屈膝行了个礼,鱼贯退了出去。

傅城恒一直瞧着她们几个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后,方仰头望向站在身侧的孔琉玥,声音里带了一抹不自觉的祈求说道:“玥儿,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并无一个旁人,不如你也坐下来一块儿吃罢?”

孔琉玥微微一笑,“妾身伺候侯爷吃完了,再吃也不迟。”说着动手先给他盛了一碗汤,“这汤挺滋补的,侯爷先喝一碗罢!”

傅城恒看着她端着珐琅粉彩碗的素手青筋冒起,难过得无以复加,在过去这段时间里,他怎么就没注意到过这样的细节?他有什么资格说他以后一定会百倍千倍的对她好?

他小心翼翼拉了她的手,近乎是哽咽着说道:“玥儿,对不起……”

孔琉玥不待他把话说完,已将自己的手给抽了回来,脸上仍是恰到好处的微笑,“侯爷若是不想先喝汤,那就先吃菜。侯爷想吃什么,妾身给您夹。”

傅城恒沉默了片刻,才又说道:“玥儿,你也坐下来一起吃好不好?”见孔琉玥依然不为所动,他忽然端起桌上的汤碗,喝了一大口,然后猛然站起来,捧着孔琉玥的脸,便对着她的嘴唇吻了下去。

孔琉玥只觉眼前一黑,然后已经被吻住了嘴,嘴里也瞬间弥满了带着浓浓人参味道的热汤。她完全没想到傅城恒会忽然采用这样的方式喂她喝汤,因此下意识怔住了,等到回过神来,已经本能的将傅城恒度过来的那口汤都给吞了下去。

她不由又气又恼,正想推开他,岂料他已箍住她顺势加深了这个吻。她就禁不住在心里暗自冷笑起来,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不忘一有机会就占她的便宜,看来她明儿真得让凌总管直接送了新人来才是,被迫跟他同床共枕已经是她所能忍受的极限,若是他还硬要更进一步,岂非是要恶心死她?昨晚上的经历已经让她后怕不已,真怕再来一次,她会做不到那么镇定的装死,更怕他会无视她的装死,直接硬来。

傅城恒本来是真只想度那口汤给孔琉玥喝的,谁知道他的唇才一碰到她柔软的双唇,便立刻控制不住的想要更多,于是他不由自主的加深了这个吻。

他吻得投入,吻得忘我,以致孔琉玥根本没有回应他都没感知到,最后还是因本能感知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漠气息,他才如梦初醒般睁开了眼睛。

就见孔琉玥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他,清澈见底的眸子里半分情绪都没有,就好像正跟他接吻的人根本不是她,她只是旁边一个看客而已!

根本不用说一个字,也不需要任何肢体语言,就已将对他的嘲讽和蔑视淋漓尽致的表现了出来。

傅城恒心里一滞,忽然就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是多么的可笑,尤其当他看见孔琉玥在与他对视了片刻之后,眸子里依然半分情绪都没有时,他就更觉得可笑觉得无地自容,她就真恨他,——不对,她如果恨他他还应该感到高兴,应该说她就真厌恶他到了连对他表露任何情绪都不屑的地步了吗?

傅城恒招架不住这样的目光。

曾面对数十个想杀他的人杀气腾腾的目光都不曾有过丝毫胆怯丝毫退缩的他,终于忍不住在这样的目光下,落荒而逃了!

余下孔琉玥看着他仓惶萧瑟的背影,似是忽然之间被人抽走了浑身的筋骨一般,一下子就瘫软在了地上,半晌才抬头望天,将眼角已快成形的泪意给逼了回去……

傅城恒一夜没回内院,他歇在了外书房,只因他已完全不知道要怎样面对孔琉玥的冷淡,他可以忍受她对他哭,对他闹,甚至打他骂他咬他,就是不能忍受她直接拿他当空气!

他甚至绝望的想,与其这样折磨自己更折磨她,倒不如真如她所愿放了她,也许她就能重新快乐起来了?至于他要因此而承受的痛苦,那都是他该的,怨不得任何人!

可是这样的念头才仅仅在脑中闪过,傅城恒已是无法忍受,不行,他还是做不到放孔琉玥走,他还是宁可将她锁在自己怀里哭,也不愿意让她在别的男人怀里笑,他做不到,死也做不到!

不管心里有多煎熬有多挣扎,四更天一到,傅城恒还是在与往常一样的时刻醒了过来,然后梳洗更衣毕,去上早朝。

到得宫门,其他与他一块儿等着上朝的官员都是避他莫及,原因无它,只因他脸上虽仍是他们早已看惯了的面无表情,但浑身所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却让人还没靠近,已经觉得快要被冻僵,自然是能避他多远,就避多远。

作为傅城恒的亲姐夫,晋王自然比谁都更能感觉到连日来他的阴郁。别说晋王每日都要跟他一起上下朝,相处的时间算比较多,就连大多数时候多要待在王府主持中馈,教导孩子们的晋王妃都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晋王妃为此是担心的不得了,几次三番叫了傅城恒去问,却都没问出个什么所以然来,还是她使回侯府去请安的嬷嬷打听到了蓝琴的事,她心里方影影绰绰有了个谱儿,知道自家弟弟是跟弟妹闹了矛盾。

虽说对孔琉玥这个弟媳很满意,但对晋王妃来说,还是弟弟更重要,因此得知孔琉玥竟是为了一个丫鬟而跟傅城恒闹矛盾后,晋王妃心里多多少少对孔琉玥生了几分不满。但晋王妃同时也知道自家弟弟有多宝贝自己的小妻子,她就是有所不满,也只能先压下,先为二人说合了再谋后事,因于昨儿个夜里特地吩咐晋王,今儿个务必要带了傅城恒去梅苑,她要将事情问个清楚明白,明儿才好对症下药的为他们两个说合。

对于爱妻,晋王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的,自然一口应下,打算等散朝后便即刻拉了傅城恒往梅苑去。

谁知道散朝后晋王却被户部尚书叫住,请示了几个问题,等到他交代完户部尚书,再要寻傅城恒时,他早已没了踪影。晋王只得出了宫门,然后问守在宫门小厮傅城恒往哪个方向去了。等问清楚傅城恒是往西边去了之后,晋王忙撵了上去。

再说傅城恒出了宫门,便漫无目的的往西边走去。按说这个时间他该去五城兵马司的,但他委实没有那个心情,于是任意了一回。

不想刚走出没多远,远远的就看见赵天朗走了过来。

傅城恒不由眼前一亮,赵天朗家的韩青瑶不是向来跟玥儿最要好的吗?也许他能通过赵天朗,请了韩青瑶帮忙给他和玥儿说合?

念头闪过,傅城恒才亮起来的眸子禁不住又黯淡了下去,这样的事情毕竟不光彩,且是他和孔琉玥床第间的事,连对着晋王妃他都说不出口的,对着赵天朗他要怎么说出口?

与此同时,赵天朗已经走了过来,对着他拱手行礼道:“傅大哥,有日子没见你了!”

傅城恒点了点头,因见旁边有一个小酒馆,于是不由分说拉了赵天朗进去:“子纲,遇到你正好,走,陪傅大哥喝酒去!”

赵天朗虽觉得大白天的便喝酒对于一向自律的傅城恒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但见他神色间满满都是阴郁,也就舍命陪君子,跟他走进了酒馆去。

说来自事发以来,傅城恒一直都忙于想辙讨好挽回孔琉玥,倒还真没发泄过自己的情绪,这会儿见了赵天朗,又徒有满肚子的话想说却无从说起且也没脸说,于是便一碗接一碗的喝起酒来,不多一会儿便将自己喝了个半醉,这才借着酒意遮脸,将事情大略与赵天朗说了一遍,然后委他请韩青瑶帮忙相劝孔琉玥一二。

赵天朗自是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想到了韩青瑶当初闻得自己以后有可能不能生育时,曾是多少的伤心,之后听说有希望治好时,又是多么的开心,并说无论要因此吃多少苦付出多少代价,她都愿意承受,可见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升级当母亲是何等的重要!

可现在他一向敬重佩服的傅大哥却不由分说剥夺了孔琉玥作母亲的权利,说实话,实在有些过分也有些残忍了,也就难怪孔琉玥会视他为无物了。

赵天朗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已是半醉的傅城恒道:“傅大哥,你不是对小嫂子比你以往的任何一个女人甚至是封嫂子都不同吗,你怎么忍心……,你难道不是真的爱她?”

“爱?”傅城恒醉眼朦胧的睨了赵天朗一眼,才冷嗤道,“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哪有心情去管那些情情爱爱的琐事?你当我跟你一样情窦初开呢!”

赵天朗听他以这种语气说自己,虽知道他是因为心里不痛快,仍是没忍住反唇相讥道:“你是没有情窦初开,那是谁一闻得小嫂子被人刁难,就立刻为她挡在头里?是谁闻得她身子不舒服,便连夜为她请大夫?是谁为了她,每月定期夜间巡城?是谁仅仅在她过个生辰,还不是整生,便送她一座温泉庄子?又是谁为了她,再不踏进姨娘屋里半步,甚至还一气将她们都给送走了?你别告诉我你不爱她,你不爱她会为她做这么多?我看你根本就是爱她爱到发狂了!”

一席话,说得傅城恒半日没了言语,眼前却不由自主的闪过一幕幕过去他跟孔琉玥相处时的情形,他想到自己一看到她笑,便自己也会觉得开心,一看到她皱眉头,便自己也会心情不好,甚至为了她,他做了很多过去他别说做,甚至连想想都会觉得嗤之以鼻的事,就更不必说这阵子以来的卑微了……这些,难道都是因为爱吗?

傅城恒不知道。

他从来没有爱过一个除自己母姐或是女儿以外的女人,不知道赵天朗口中所谓的“爱”是什么感觉,他只知道,他不能失去孔琉玥,宁愿失去自己的命也不愿失去她!

或许,这就是爱了?

傅城恒一时之间有些消化不了这个事实,只能继续大碗大碗的喝酒。

彼时晋王已经在赵天朗小厮四九的带领下,抵达了小酒馆,不想刚走到门外,就听得里面傅城恒大吼:“……我心里不痛快!”

他心里不痛快?晋王闻言,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傅城恒心里不痛快,哼,那是你自己的事,你偏还要累得我老婆也心里不痛快,到头来你倒有脸说起自己不痛快来?真是可恶!

晋王想也不想,便一脚踹烂了小酒馆的门,然后以眼神示意赵天朗打晕了满身酒气的傅城恒,便拎着他上了自己的马车,径自往梅苑赶去。

一行人到得梅苑时,晋王妃的车驾也整好到了,两辆车一前一后进得内院,晋王便命人直接架了傅城恒去梳洗,免得他那一身的酒气熏坏了他的爱妻。

傅城恒被玉漱服侍着梳洗了一番,又喝了一碗酽酽的醒酒汤,意识总算清醒了许多。

他的思绪还大半停留在赵天朗之前跟他说的那一番话上,因此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还是在见到晋王妃之后,才敛了心神,拱手给晋王妃见礼:“姐姐……”

可惜招呼还没打完,晋王妃已劈头骂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姐姐呢,你有什么话是连我这个姐姐都不能说的?非要去那种小酒馆里喝闷酒,还大白天的就去喝,你不知道喝酒伤身,不知道叫旁人看见了影响不好啊?我知道如今你也大了,翅膀也硬了,所以连我这个姐姐的话也不听了!可你虽不听我话了,我却不能不管你,当年在娘临终前我答应过她的,我那时候虽小,却也知道既是答应了娘的事,我就一定要做到……”说着已是忍不住红了眼圈,呜咽起来。

看着晋王妃难受,傅城恒心里也不好受,但一来那样的事情他委实有些难以启齿,若非是为了想请韩青瑶帮忙劝孔琉玥,他甚至连赵天朗都不会告诉;二来彼时他的心绪犹沉浸在原来他那么在乎孔琉玥的喜乐,死也不愿意放她走,都是因为他爱她中,也没有旁的心情去管别的。

因此对着晋王妃的质问和哭诉,他依然紧咬牙关,一句有关他和孔琉玥闹矛盾的真正原因都没说,直把晋王妃气了个了不得,偏又无可奈何,只得暗自筹谋起明儿找机会将他和孔琉玥都叫齐了,当着她的面儿来让他们鼓对鼓锣对锣的说清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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