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姓金的很早之前就纠缠你?”
“是。”
“那我们在一起之后,他还有继续来烦你?”
“是。”
“那二年前我办公桌上的那些照片,也是他故意放的了?”
“……我不知道……也许是他,也许不是他……”方然含糊的说道。
“上次姓金的邀请我们吃饭,我就觉得奇怪,他怎么这么了解我的动向,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对我说?为什么不把这一切早点告诉我?”
方然无力的笑了笑:“告诉你又能如何,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就是那姓金的,就是他拿着照片来威胁我……再者,这种事我怎么说得出口……”
黄彬怔怔的望着方然苍白的脸色,只觉眼中一片湿意,他努力的眨着眼睛,他怎么能够在小然的面前流下眼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终于明白,少年跪地痛哭时,那无法倾诉的无尽的伤痛,独自默默的承受,“所以你的双肩才会不住的颤抖么?”
没错……方然说的的确是事实。强龙难压地头蛇,更何况龙游浅滩,他早已自身难保了。
该怎么办?怎么办?
两个人默默相对,或许都在各自回忆着相知相恋的短暂时光。持续的升温的感情在遇到风暴的同时,猛然直线降到冰点,这大概任谁都会无法接受罢。
一幕幕甜蜜的画面,缓缓在心底流过,却勾起无限的惆怅。
黄彬不仅深深的叹息,时间……他需要时间好好的思考……
就在黄彬开口之前,方然突然低声说道:“我要回去了。”
黄彬愕然,觉得有支无形的铁锤狠狠的砸在他的心上。
方然说‘我要回去了’,并没有说‘我们回家去吧’。但是眼前这种情形,他不想做无谓的争吵。所以黄彬回应了一句:“我送你回家……”
黄彬开车送方然回家,一路上,两人各自沉默着。
仿佛已经要为即将结束的一切默哀了。
很快的,车子快到家时,方然忙道:“就在这里停车……你等我一下……”
黄彬不明所以的停在原地,但转瞬间,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注视着方然,看着小然进去了家里,他才发动了车子,快速的离开了。
他是不会给方然这个机会的。
绝对不会。
方然将黄彬的换洗衣服都收拾出来,和外衣裤子一起放在行李箱里。
在洗手间里,透过镜子望着自己的脸。
镜子中的这个人,五官精致皮肤白皙,整个人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若是这镜子可以透视,就会发现,在这年青的皮囊里面,早已一片腐朽。
人还年轻,心却已老。
花未谢,则春已远,叶虽未落,而秋风已至……
他缓缓抬手,轻轻拨下那对钻石耳钉。
象他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这么昂贵的饰物。
明知配不上,就不应该强求。
转身回到房间,将钻石耳钉放回到包装盒里,和鉴定证书一起装到精品的纸袋中。
还是把这一切统统还给黄彬罢。
还给他……从此就当一切全然没有发生过。
方然是方然,黄彬是黄彬,以后再相遇,亦是陌路。
只是等方然拖着行李箱,一手拿着纸袋,走出家门时,这旧窄的街道上哪里还有黄彬那辆车的踪迹。
他不死心的又跑出去几步,放眼之处皆是漆黑一片。
他无奈的长叹,在暗夜里无尽彷徨。
黄彬一回到市区,便立刻开车到了明帆家里。
偏偏明帆并不在家中,打他手机也无人接听,这个接骨眼上——
黄彬不达目的不死心,一直播打到明帆接起来为止。
“老大……彬哥……你行行好,今天大年初三啊,你没跟你的小甜心一块甜甜蜜蜜的?”明帆显然是很不情愿才接起电话。“我现在正跟小西在吃西餐——”
小西……就是那个当初明帆想要介绍给他的“嫩牛排”。
“我有很重要的事问你——你知不知道异浪酒吧里面有人卖囧囧?”
电话那头迟疑了下,明帆又囔道:“异浪都关门了,现在还说这个干嘛啊?!”
“我问你,是不是确有其事?”
黄彬的语气十分严肃,显然郑重其事。
“是——没错,确实有过。”明帆干脆大大方方承认了。
黄彬只觉得火冒三丈:“我把你当成朋友,很放心的将酒吧交给你来打理,结果……你却告诉我有人在里面卖囧囧?”
明帆也对着手机大吼:“现实就是这样,你不让这些人来卖,他们整天来闹场子,我有什么办法?!这里的事,你又什么都不管……现在异浪都关门了,黄彬,你就不要再说这些了。”
到男厕打了半天电话,不知道外面的情人会怎么想,明帆的火气又大了些。
虽然他从中也收了些好处,但是这好处让他坐立难安。
却不得不收。
黄彬不禁气馁,声音也轻缓多了:“因为他们以前竟然在小然的酒里面偷偷下药啊,你告诉我,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小然吸毒?现在肯定已经戒掉了,酒吧也关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重开,就别自找麻烦了。”明帆算是经理,他知道那班流氓有多难搞了,黄彬经年别月不在本市,自然一无所知。
他不想黄彬惹麻烦啊。
“这很重要,你快告诉我。”
“他们都是黑社会的,咱们地处的这片区域,就是他们的势力范围……”
“那么金明华呢,他跟这些人有没有关系?”
“金明华?你说的是金麟控股的老板啊?……这件事我不太清楚,我倒有些风闻,但是都只是听说而已,我去调查清楚了再告诉你……对了,那天在电话里讲,你要把外面的都结束掉,回来本市发展啊?我告诉你啊,你在上海花了多少心血建立的关系网,扔掉可惜啊……”
“我改变主意了。”
“啊?你的意思是——”
“我要离开这里,我想大概几年内不会回来了……”
明帆不禁愕然,半晌才迟疑道:“那……那还要我打听金明华的事么?”
搞什么?正月初一打电话给他时,还说与方然正在热恋,因为方然不会跟他去外地,所以决定回本市发展的,才这二天工夫……
这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明帆握着手机茫然的站在洗手台边,不禁哑然失笑。
接连几天,方然没给黄彬打过电话,而事实上,他也没有接到黄彬的任何联系。
就象他们从来没认识过一样。
如细丝般两人间的牵扯怎么经得起狂风暴雨。
方然的父母眼见黄彬没再出现在家里,心下自然明白了几分。
犹其是方母,是她亲自找个黄彬,亲口要求对方离开的,只是现在方然一脸的泰然自若,一派的风平浪静,她的心却在煎熬。
虽然知道黄彬的离开无可厚非,但是她不仅开始责怪,现在的年轻人,便经不起一点点风浪和挫折。
只听旁人轻描淡写几句,说放弃就放弃……
这几天她和方然的阿爸无不偷偷注意着方然的动向,深怕他出什么意外。
她眼尖的见方然晃出门去,忙低声道:“阿然出去了,快跟上去看着他……”
真是急死人了……她太胖了,走不了长远的路。
方父骑着电瓶车,缓缓的悄悄的跟着方然的身后。
不知该走向何方,亦不知该回到何处。
方然只知道自己不停的走着,穿过yin暗的街道,跨过寂寞的大桥,然后走到灯火辉煌的大街。
无数的光影在他身边闪烁着,只是今夕他心中的那个人,又会是在何处?
虽然还未到情人节,可是早已经有人开始在路边兜售包装精美的玫瑰花了。
“帅哥,买几枝送给女朋友啊?”
方然停住了脚步,他的目光注视着递到眼前的玫瑰花上。
他忍不住伸手接过来,在透明的包装纸下,玫瑰花瓣上依旧带着晶莹的露珠。
这爱情之花纵然此时娇艳无比,但又能鲜妍几时?
就象爱情……也会象花瓣般片片枯萎脱落……
纵然如此,每个人心中都很清楚的事实,可是他却忍不住想要将花触及鼻端,幻想着它的芬芳。
“多少钱一枝?”
“十块,买二枝十五块。”
“十块?平时都只卖一块二块的啊?”
“帅哥,明天就是情人节了啊,就是这个价钱,你要是到大店里面买可能更贵……要几枝?”
“就这一枝罢。”方然微扬手上持的那枝玫瑰花。
他望着手中的鲜花,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目光变得迷漓而恍惚。
街上川流不息,方然有些百无聊赖。他并没有走在路边的人行道上,而是无所谓的在大街边上晃荡。
好几次都与那些车辆擦肩而过。
身后跟着的方父,看的好不心惊,差点忍不住想要上前揪住这个不孝子,狠狠的抽他耳光。
“砰——”前面的出租车停下来,方父只顾着看儿子,电瓶车光荣的吻上了出租车的屁股,发出了一声巨响。
年轻的出租车司机下来揪住尚未回过神的方父,指着车尾……“看到转向灯了没有?”
“……”方父只顾着想看住儿子,拼命的伸脑袋,看着前方找寻方然的身影。
“你撞了我的车,还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