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醒来,再度走到膝软,乐应跪坐在下班高峰时往来如梭的人群中间,衣服上、手上还沾着干透的血迹,走走停停、半梦半醒之中,她总觉得乐应还在身边,一次次地忘记她的死去又一次次突然想起,嘴唇干到开裂,手脚失去知觉,并被自己的幻觉和记忆蹂躏,天气似乎将她的求生本能也冻住似的,周身不乏不明真相的群众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她全然不在意,这些人除此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呢,也就只有发微博的能耐了,不过是我从小听到大耳边的嗡嗡作响,毫无新意的音频再次带来难以抵挡的困意,她想站起来离开这里,却又摔在地上,眼睛也渐渐睁不开,即便她那样努力地反抗现实,还是无力地跌下来,往往复复依然如此,我好累,她使劲爬着,为什么我的人生总是这么疲累,就算拼命追逐还是要坠落谷底,我真的已经筋疲力尽,如果真的可以许愿的话,我只希望,从来都没有遇见过所有的一切。
“源姐,源姐……还好你终于醒了,你冷不冷啊?”她靠着某商业街的墙壁醒来,身上被盖着瘦鬼的衣服,如今的瘦鬼,已经耳目一新了。
“生哥派人找了你两天了,我扶你起来,咱们先暖和暖和。”瘦鬼托着她的背,却发现她的腿根部使不上劲,于是干脆把她抱到最近的快餐厅赶紧点了些热饮。
乐源一直盯着热牛奶眼泪突然不自觉地掉下来,“她死了。”
瘦鬼看着她这个模样除了于心不忍还有自责,“都是我不好,不知道哪个环节走漏了消息,你不要一直折磨自己呀。”
“我也不想的。”她抬起头,“可是我每次睡醒,都要重新接受一次这件事,我一睡着就做梦,以为她还在,我不想睡,可眼睛总是睁不开。”
“我读的书不多,却也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样不能释怀是在怪我吗?”
“不怪你,都怪我自己,我完全可以不让她们去的,你知道吗,我喂她们的未来做了很多计划,不只是求医,还有留学、恋爱、定居,现在都用不上了。”
“可你的日子还是要过啊,所以你要冷静一点。”
“冷静?我为什么要冷静?这些年我哪一天不是活得谨小慎微战战兢兢,这样理智地生活又有什么用,为什么我就要压抑节制,我不要冷静,不要清醒,我就不能在别人面前哭吗。”
“你当然能!”比起脚步语言更先声夺人。
众人朝声源望去,“你哥,你来了。”
狄中生的脚步掷地有声,“到广场、大街小巷痛哭流涕去表达你的悲伤就有用吗,有人理你吗,一会儿就是乐应下葬的仪式,你在这哭倒不如送一送她。”
她艰难地站起来,“为什么我一定要做有用的事,为什么我连表达悲伤的权利都没有,你要我忘记一切再去拼杀抱歉我做不到,我永远也没办法面对小声了,我绝不会去的。”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是你变了,还是我看错你了。”
“是我看错你了狄中生,不要以为我难过这件事就会不了了之,她们的逃跑路线就只有你我知道。”
“这话什么意思?”
“你早知道鲢琪和老牛订婚,就应该料到沈修元的处境,这种情况你还叫她们独自去执行救沈修元的任务你居心何在!”
狄中生瞪大眼睛,“你怀疑我!”
“比起你对她们,这点怀疑又算什么。”
“你疯了!你真是从前的乐源吗?”
“你不是也说过,早就回不到从前了吗?”
狄中生拂袖而去,停尸房守在小应木棺旁的小声没能等来乐源的身影,狄总愤然下令起棺火化。小声却说什么也不肯,她爬到木棺上不停比划着,她相信乐源一定会来而小应一定在等她。
结果却只换来失望。
乐源叫住瘦鬼,“我问你,逼沈溢就范的行动到底都有谁知道?”
“他们都是我的心腹。”
“你原本手下人不多,我记得曾经从各部门调过人给你,那你口中的他们是否也曾经是别人的心腹?”
瘦鬼的表情从坚定转为疑虑,“这……我没有考虑过。”
她看向他,用那能戳穿一切的眼神,“寻艺由谁追踪?***是谁准备的?还有逃跑路线上准备接应的配车,给我查。”
“所有的人员包括司机都是我的亲信,接应的配车也是我自己的,之所以没派上用场是因为她们还没到接应地点就中了埋伏,至于帮会里***一类的物资一直都由明尾管理,可如果将所有沾上干系的人都排查的话,恐怕牵扯太广。”
“这件事你配合小程一起查,这种事他还算在行,就算把整个伏明会过遍筛子也要肃清奸细。”
“可程组长掌管明尾,万一奸细真在他手下,他会不会包庇?”
乐源摇摇头,“眼下我已经没几个可信的人了,老野心思不细,你又经验不足,小程虽然应该避嫌,可他也是从方家出来的,和小应小声共事已久,他想揪出凶手的心情恐怕不亚于我。”
“好,我这就着手去办。”
“等一下,还有更急的事,枪王的行踪和走动习惯,越细越好。”
瘦鬼一听这话更集中了精神,“你可别冲动去报仇啊,枪王哪是那么好对付的,而且弄不好就会挑起帮派战争。”
“反正我已经从伏明会除名了,你要是真的在意我的死活,就为我提供更多的信息。”
“可生哥说你受过很重的内伤。”
“内伤?哼,我反倒更怕手脚不中用,这件事不要告诉狄中生,现在阻止我报仇,就是要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