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
陆生刚回来,就去了办公室,张副官一直跟在后头。
张副官接过陆生的外套,规矩挂了起来,眼底却分外担忧,问道:“督军,真的打算这么做吗?”
陆生沉了下,才答言道:“我迫不得已。”
张副官蹙紧了眉头,又担忧道:“但是您这么做,岂不是在利用着凉夫人?”
陆生闻言,微微皱了下眉头,言道:“我还没有愚蠢到去利用凉夫人。”
张副官有些茫然,问道:“那,督军您所指的人是谁?”
“凉若玖。”
陆生这三个字一出,张副官立马否决道:“督军,不可啊!”
陆生沉默。
“督军!”张副官声音立马提高。
陆生抬眸直勾勾盯着张副官,沉声道:“事已至此,我也别无他法。”
张副官还是不答应道:“可是督军,您怎么能够去利用凉小姐呢?您可知道她,”陆生一言打断,“不会让她丢了性命,担心什么?”
陆生的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张副官只有答应,“是,督军。”
陆生看了一眼张副官,道:“出去吧。”
张副官点头应声,“是,督军。”
张副官出去没多久,林婉柔就进来了。
她端着一碗绿豆粥,放在了办公桌上,又欠了下身子,柔声道:“刚熬好的绿豆粥,你尝尝,清清暑气。”
陆生整理着桌上的文件,淡言道:“你父亲之前是举人,你这规矩倒是学了不少宫里头的。”
林婉柔小心翼翼答言:“耳濡目染,便也就会了些。”
陆生低沉“嗯”了声。
林婉柔笔直站着,看着陆生一直在忙着手头上的事情。这绿豆粥眼看就要凉了下来,林婉柔抿了抿唇,似乎有些犹豫不决。她又等了一会子后,陆生还是没有动勺子,她便提醒道:“粥凉了就不好喝了,督军还是快些喝吧。”
林婉柔提醒了下,陆生才停下了手中的事物。看着桌上放着的那碗绿豆粥,言道:“你不说,我还忘了这茬了。”
林婉柔微微颔了下首,又问道:“督军尝尝味道怎么样?”
陆生拿起勺子来,尝了几口,道:“嗯,不错。”
林婉柔听到这一声夸赞,忙道:“督军如若喜欢喝,婉柔天天熬给您喝。”
“不必了。”
陆生直言拒绝。
林婉柔秀眉蹙起,不解问:“为何?”
陆生喝了不多几口便将碗放了下来,抬眸看着林婉柔,言道:“客套的东西做的太多了,便会厌倦的。你还是规矩待着才是。”
林婉柔闻言,心底一惊。生怕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忙问道:“是婉柔最近做的不好吗?还是婉柔哪里惹督军您生气了?”
陆生提醒,“规矩安分些,总是好的。”
林婉柔自然知晓陆生话中意思,眼底多了一丝黯淡来,却又颔首恭敬答言:“是,督军,婉柔明白了。”
陆生擦了擦嘴,问道:“你父亲在上海那边做这个线人,最近是一点动向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出卖了我,还是说,是投靠了别人呢?”
林婉柔一听,瞳孔都放大了,赶忙解释道:“没有!绝对没有的!”
陆生双眸渐冷了下来,一字一字问道:“那为何,最近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林婉柔赶忙回答道:“父亲过几天就会来消息的,请督军您放心。婉柔保证。”
“但愿如此。”
陆生的话沉了沉,林婉柔心底极其不是滋味。
林婉柔一直捏着自己的衣袖,多有些紧张。也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只有再次道:“请督军您放心。”
陆生漠然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是,督军。您早些休息。婉柔就先退下了。”说着,林婉柔又欠了下身,这才步履极轻的离开。
从陆生办公室出来后,林婉柔沉沉叹了口气。
她走的极其慢,每一步都好像是那么的艰难。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便听到了客厅里头的钟打了起来,打了整整十下一刻。林婉柔在一楼住着,陆家的人,都在二楼住着。她是不是外人,由此可见。
林婉柔冷了一眼,才关上了门。进屋后,她便瘫坐在了椅子上,打开了台灯,从书桌抽屉里头拿出纸笔来,一字一字写下,“十点一刻了。日日夜夜,我都能够听见钟打响的声音。我已经不想听见这样的声音了!”
林婉柔是狂躁的,她性子并非如此急躁。但在这陆家,她知道自己是个外人。可是,她的目的,不是陆家的外人,而是陆太太。
她终有一天,不会在听见这样打钟的声音。
她发誓。
她冷冷一笑,讽刺道:“何时我竟然落魄到了如此地步?何时,何时……”
林婉柔的声音分外冷冽,冷冽中夹杂着自嘲。她眼神在那盏台灯上流连,不知何时,她合起本子来,泪水滴答落在了上面。她似乎是一惊,赶紧拿起帕子来擦拭掉,模样似乎有些懊恼,“该死,这可是督军送给我的!怎么能够让这么不争气的眼泪玷污了督军送给我的东西,不可以,绝对不可可以!”
林婉柔不知暗自嘟囔了多久,夜是真的深了。
她还是在椅子上坐着,就这样,坐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起来,她照旧梳洗打扮,穿的崭新又得体。吃过了早餐,便坐在客厅里头等着陆映溪下来。
日复一日,都是如此。
或许是寄人篱下的日子吧,林婉柔心中分外明白。
陆父放下杯子,看着林婉柔,问道:“你不急?”
林婉柔听见陆父问她,赶忙答言道:“习惯了。”
话语之中,依旧是不疾不徐。
陆父看着林婉柔如此,心里头也多了一丝怜惜来,有些语重心长道:“难为你了。”
林婉柔一听,摇了摇头,道:“陆伯伯您言重了,不打紧的。”
陆父没有在说什么。
她对林婉柔,似有偏见。可林婉柔的教养,的确是受人尊敬的。
即便陆父没有回答自己,林婉柔还是莞莞笑了下,以示尊敬。
待到陆映溪下楼,吃过了东西后,这才去了学校。
车子刚停在了学校门口,就看见门口乌泱乌泱的一群人围着什么看。隐约听到出事了,陆生微微皱了下眉头,吩咐道:“张副官,下车去看看。”
“是,督军。”
张副官下了车,走到那人群里头去。没有注意,竟看见了一副惨不忍睹的画面。他撇过脸来,皱紧了眉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几天,听说是盗匪横行。这学校的老师没有被幸免啊!尸体在这里都躺了一个晚上了!”
“唉!也不知道又是哪里的盗匪在作怪!”
“这些盗匪真是该死!”
“就是!就是!”
张副官一听,眉头皱的更深了起来,问道:“昨天晚上出的事情?”
“是啊!就是昨天晚上出的事情!”
张副官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他眼底多了一丝冷然来,“怎么回事?教书育人的老师怎么会出事?”
“听说是这老师之前因为一些事情得罪过那群土匪,所以就被杀了。”
“不呀!我听说,是这个人是个守财奴,不肯把钱给那群土匪,所以才被杀的!所以都不敢有人收尸!谁敢收尸谁就遭殃!”
“我们赶紧走吧!不然被那群土匪盯上就完蛋了!”
众说纷纭。
张副官不知该信谁。
但现在这个老师死了,是事实。
他也有些无奈,离开了人群。走到车边来,陆生放下车窗,问道:“怎么回事?”
张副官皱眉答言:“是个老师死了。”
陆生愣了愣,明显有些诧异,问道:“怎么死的?”
张副官答言:“土匪杀的。”
陆生沉了沉,道:“不会是尹德。估计是绵州的那群人吧。”
张副官皱着眉头,答言道:“属下立马去查。”顿了下,又问道:“那今天还进不进学校了?”
陆生没有犹豫,直言道:“今天就先回吧。”
张副官回答道:“是,督军。”
随后张副官就上了车。
刚要启动车子,前面就停了一辆车,还没熄火。下来的人是方叔和凉若玖,陆生微微皱了下眉头。
凉若玖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往跟前去凑,却被方叔一把抓住,“去学校!”方叔的话刚落下,不知道是谁提醒了一句,“死人了,还去什么学校啊?还是赶紧回家吧!”
死人了?
凉若玖一脸懵。
方叔也愣了愣,问道:“这学校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人?”
那人解释了前因后果,方叔赶紧拉着凉若玖就上了车,“赶紧回吧。学校这几天就不要来了。”
凉若玖点头应声。
她是不敢去看的,毕竟这心里头有些难过。
死的人是学校的老师,她心里头,多有些惶恐不安,便紧蹙眉头问着方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方叔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回答道:“众说纷纭,我也不是很清楚。”
“唉……”
凉若玖沉沉叹了口气,似乎也有些无奈。
车子从学校离开,凉若玖回头看了一眼,多有些沉然。心里头不停嘟囔着,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