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又过了好几天才回到花迟谷。
果然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但罗思存倒并没有像说的之前那样,一定要听小狗的解释。她派去的人同样有几个受了伤。他们跟观燧坛的人发生了冲突,若非后来加派的人手,只怕不要说抓小狗,谁都回不来。所有人都看到小狗和观燧坛的人大打出手,就算他身上有旧伤,现在估计也验不出来。
冲突的原因,是小狗发现了观燧坛一个隐秘的地牢。他冒险潜入调查,却被观燧坛的人发现,也亏得罗思存派去找他的人及时赶到,才救下来。谁知观燧坛竟然派了大队人截杀他们。一路上大小十余战,惊险不断。直到和花迟谷的援军汇合,观燧坛的人才退走。
所以,当他们回到花迟谷,大家了解情况之后,关注的重点,已从“小狗是不是刺伤温浪漫的刺客”转移到“小狗在观燧坛的地牢里到底发现了什么”。毕竟观燧坛和花迟谷往日并没有积怨,种种可疑的行动都是在正义堂的武林大会之后才开始的。但也一直保持着表面上的和睦,甚至之前我被曾纯洁掳走,观燧坛也曾热心帮忙找人,为什么这次会直接派人追杀小狗他们?小狗到底看到了什么,让常坛主会不顾联盟协议,不惜和花迟谷撕破脸也要杀他灭口?
但小狗身伤重伤,又连日奔波,回到花迟谷之后,一直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其它人却并不清楚,说一路上忙着躲避观燧坛的追杀,并没来得及细问,只说那地牢里关着的人,可能和我有些关系。
我知道这件事之后,大为吃惊。
跟我有关?我到这里不过半年,除了在小蓬莱和温浪漫的体贴山庄,就只有呆在花迟谷,出门也只有上次去正义堂和被曾纯洁抓走,我认识的人,统共只有那么多,现在大半都在我身边,怎么会有什么跟我有关的人被关在观燧坛?
还是说,是跟花芙蓉有关系的人?是她失踪那两三年间认识的人么?到底会是什么人?
想来不只是我,罗思存他们也在纠结于这个问题,连温浪漫都显出很好奇的样子来,连自己遇刺的事都放在一边,每天都陪着我去看小狗有没有醒。
只有花平依然如故。不过问这些事情,也不让我问他这类事情,每天请安之外,便在自己的院子里闭门不出。甚至我去找了他两次都碰了钉子。
我只好继续跟罗思存和杨三姐商量有关小狗的事情。他没醒,我们就不可能知道他知道些什么,又不可能直接去找观燧坛问。这次虽然是他们先动了杀机,但毕竟也是小狗擅自闯进了他们的地盘。他们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又没有把柄和证据,细究起来,倒像是我们先挑的事,就算现在闹大了,也是我们理亏。
所以唯今之计,也还是一个“等”字。
等小狗醒来,等观燧坛下一步行动。观燧坛既然这么在意那地牢的事情,截杀失败,确定小狗已经回到花迟谷,必然会有其它的打算。
我们也只能做好周全准备,以不变应万变。
*** *** ***
小狗迟迟没有醒来,我自己却一天天好起来。不须人扶也可以随意走动了。而且,由于每天都努力修练内力,行动反而比受伤前更为轻盈。我有时候甚至在想,或者过些时候就可以请花平教我轻功了。纵然做不到像罗思存那样举止优雅风仪婉约,至少也可以身轻如燕灵活矫健吧?
虽然是这样想,但我每天还是坐在轮椅上让人推来推去,我记得花平说“任何能让对手意外的事情,都是绝好的机会”,现在小狗和观燧坛的事情就像一团迷雾,我根本不知有多少对手,也不知会面对怎么样的对手。何况花平不管事,我身边又没有可以完全相信的人。我考虑再三,决定还是继续做外人眼里那个又疯又傻还断了腿的白痴。
虽然有时候看到温浪漫怜惜的眼神,会想跳起来吓他一跳。但还是努力地将这种冲动压了下来。
曾经有人说过,要骗过敌人,就得先骗过自己人。
所以,虽然有些内疚,我还是小心地将我已经康复这件事情瞒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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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燧坛那边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动作,表面上看来一如往常平静。
我的婚事也渐渐排到日程上来。
罗思存曾经私下问过我,婚礼要不要延期。我摇摇头,说照原定计划就好。还被她取笑了几句。
总归是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婚事,再拖下去,也未必就能得到大家的赞同。
而且成亲之后,我也许能稍微安心一点,不用总想着会不会再有人利用这个婚约来做什么文章。
何况我喜欢温浪漫,想跟他在一起,名正言顺的做夫妻。
温浪漫自然也没有异议,说起婚礼的细节,对我的态度愈加温柔,但却并没有什么过于亲密的举动。事实上,他在花迟谷住了这么久,我们最亲密的一次,也只是他来那天的拥吻。之后便最多只是搂搂我的肩,或者牵牵我的手,虽然温柔体贴,却发乎情止乎礼,一派君子风范。
对于这一点,我甚至心存感激。
因为前生那个恶魔的关系,我对于男女之事,其实一直心怀恐惧,就算到了这边之后,的确没有再受到过这方面的伤害,但心底却还是一直有种抗拒和排斥。温浪漫这样待我,倒让我觉得,如果是他的话,应该可以接受的。有时候,靠在他身边,才会真的体会到之前花平说“相爱的人在一起自然会想亲密一点,再亲密一点”的意思。
那天吃完晚饭之后,温浪漫和杨三姐一起送我回房,温浪漫只稍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
杨三姐斜眼瞟着他走出去,压低声音道:“这位温庄主看来倒好像真的是位谦谦君子一般。”
我微微红了红脸,没有回话,杨三姐又凑到我耳边,轻轻道:“但要嫁这样一个人,七妹不怕以后闺阁之间,会无趣得很么?”
她的声音带着笑,拂过我的耳畔,酥**痒,我却只觉得像是有一把火从耳边烧起来,整张脸都变得滚烫,咬了咬唇,道:“三姐你在说什么呀。”
她又笑道:“在说正经的呀。男人么,偶尔装装君子,倒也无所谓。若真是一板一眼堂堂正正,非礼勿看勿礼勿动,那可真是无趣得很哩。”
我扭过头,“三姐你真是的,只会取笑我,我不跟你说了。”
杨三姐笑起来,道:“唔,七妹你是有相公,连姐妹也不要了。到时可不要再来缠着我讨教这些问题哟。”
我羞得说不出话,只是握了拳头去捶她。
杨三姐笑着向旁边闪开了,一边道:“好了,不逗你了,早点休息吧。”一边已出了门。
但就在她这一闪之间,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她袖中掉了出来,轻飘飘落在地上,我正待扭头叫她,她却已走得连人影也不见了。
我皱了一下眉,转着轮椅过去,弯腰拣起从杨三姐袖中掉出来的东西。
那是一张小纸条。
上面只有五个字。
“子时,听松楼。”
字迹飘逸隽秀。
我不由怔住。
这是温浪漫的笔迹。
为什么温浪漫写的纸条会从杨三姐袖中掉出来?
子时听松楼又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