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天麒用轮椅推着温如玉来到御书房,景浣烟紧随其后。
景剀已知道景浣烟私逃出去找温如玉了,正在大发雷霆,没想到温如玉竟带着她回来了。
景剀气极反笑道:“浣儿,你真是朕的好妹子,堂堂一位长公主,竟要与人私奔?你叫朕的脸搁到何处?你不怕天下人耻笑?”
景浣烟愤然道:“皇兄既然不念兄妹之情,小妹为什么还要顾着皇兄的脸面?”
景剀骤然变色,举起手来,作势要打下去。沐天麒忙道:“皇上息怒。臣与温公子一起回来,正是不忍皇家脸面无存,请皇上念在浣儿迷途知返的份上,饶恕她吧。”
“迷途知返?”景剀笑得比哭还难看,“凭朕这位妹妹会迷途知返?一定是你们许诺了来说服朕,对不对?”
“是。”
“好啊,将你们的理由说给朕听听。”
温如玉抬头看着景剀,眼里充满恳求之色,道:“皇上,我们没有理由,我们只希望皇上看在真情的份上,放过浣儿吧。”
景剀轩眉,等他说下去。
“长公主是皇上的亲妹妹,自先皇驾崩与太后薨后,皇上便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了。她一个弱女子,长途跋涉嫁到乌萨国那样的蛮荒之地去,在那儿举目无亲,孤单*,皇上难道不心疼她么?”
景剀冷笑:“朕以江山为重。身为皇族之人,理该为江山百姓奉献自己。朕是将她嫁给乌萨王,她贵为王妃,有什么不好?又不是要她去死!”
“皇上乃泱泱大国的君主,岂能畏惧一个蛮夷之邦?固然历史上许多明君、圣君为了友好邦交,采用和亲的办法。但更多的是教化他们的百姓,助他们发展国家,使他们诚心归顺。而皇上所担心的是乌萨王以皇上拒绝和亲为借口,兴边犯境。甚至连这担心也只是皇上的假设而已。皇上雄才伟略,为什么就在这件事上变得如此胆小怕事,草木皆兵?”
沐天麒在旁边忍不住暗暗叹息,心道,说这些话真是难为他了。为了景浣烟,他甚至都用“雄才伟略”这样的词去恭维景剀了。
景浣烟又岂有不明白这个意思?不*感激地看着温如玉。
景剀注意的却只有后面一句话,勃然大怒,道:“你敢教训朕?你敢骂朕胆小怕事?!”
“我不敢!只是请皇上三思!皇上,对一个女子来说,嫁给自己不爱的人,那是比死都痛苦的事。”
景剀大笑,道:“早就听说温如玉多情多义,是很多江湖女子的梦中晴人。此言果然不虚啊。”
温如玉不管他话中的讽刺意味,继续说道:“皇上如今对雪儿动了真情,自然明白什么是相思之苦。只要相爱的人相互厮守,便是粗茶淡饭,也会甘之如饴。相反,若是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活着便如行尸走肉一般,哪里还有生的乐趣?我知道皇上懂得这一点,所以才斗胆请皇上收回成命!”
景剀紧紧盯着他,唇边浮起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道:“照你这么说,你是想与浣儿厮守终身了?”
温如玉一怔。
所有的目光都停留在他脸上,景浣烟充满期待,沐天麒充满矛盾与同情,而景剀的目光则高深莫测。
温如玉呆了半晌,道:“对不起……皇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浣儿只有留下,才能避免一段错误的婚姻,不是么?”
景浣烟失望地咬住下唇,眼睛里泛起一层雾气。
景剀怒道:“你既然不能承诺她什么,说这些话又有什么意义!你怎么知道她嫁到乌萨国之后不会得到真爱?”
“我只知道浣儿不愿意嫁,婚姻是自己的事,皇上不能强迫她,因为皇上不能代替她去感受幸或不幸。”顿了顿,暗暗吸口气道,“若是乌萨国因此兴兵犯界,我愿征战沙场,为国为民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得轻巧!你一个人能抵挡百万大军么?战争一起,百姓必然流离失所,有多少人会遭殃!你想成全自己的仁义,可若由此带给百姓水深火热的生活,你便是千古罪人!”
景剀的话一字字如针扎在温如玉心上,他岂有不知道这个道理?
抬起眼帘,正视着景剀,诚挚地道:“皇上,所有的设想都只是设想而已。皇上根本不能确定乌萨国的真正用意是什么,对不对?既然如此,皇上又怎么料定乌萨国会兴兵犯境?再说,和亲也不一定非要皇族女子去和,古代不是还有昭君出塞的故事么?我们康朝优秀的女子不计其数,找一位大臣的女儿代浣儿去嫁不行么?”
沐天麒赶紧接话道:“是啊。如果皇上张榜,选出自告奋勇为国出力的好女子嫁去乌萨国,岂不是两全其美?”
景剀神情微动,沉吟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温如玉面露喜色,展颜道:“多谢皇上。”
景剀看着他,目光非常复杂。过了片刻,道:“你这么做又是为什么?”
“我只想让浣儿看到,她还有一个有情有义的哥哥。她并不孤单、无助。我想让她知道,这皇宫中还有温暖。更重要的是,我不想看着一位好姑娘走上绝路!”
景浣烟早已泪流满面,看着温如玉,唇边绽开一缕美丽的笑容,柔声道:“玉哥哥,谢谢你。”
温如玉摇头道:“如果不是皇上有情,凭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囚犯的身份,是不可能让皇上改变主意的。”
景剀的脸竟然微微红了,眼里露出一丝尴尬之色。
而沐天麒的脸上则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他知道真正打动景剀的是什么,那是温如玉的态度。
就在这时,张夕照在门外禀道:“皇上,臣收到桐庐县八百里急报,有关倦客岛的宝藏。”
沐天麒与温如玉一起变色。
“进来说。”景剀道。
“皇上。”张夕照躬身道,“皇上曾担心太湖匪徒‘黑枭帮’要去抢夺倦客岛宝藏,如今不出皇上意料之外,他们果然动手了。东方二老与温公子的那些朋友隐居在桐庐境内,谁知被黑枭帮探到。如今他们抓了东方朔,劫持他去倦客岛取宝。温公子的四位朋友加上东方白都死于他们手里。”
温如玉浑身一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脱口道:“是谁死了?”
张夕照同情地看着他,道:“蝴蝶之盟的三个人,你那位姓江的兄弟—三兄弟中的老大,还有东方白老前辈。现在只剩下你徒弟与江家老二、老三还活着了。”
温如玉只觉得心口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脸上出现病态的嫣红,张口喷出一股血来,人从轮椅上笔直地跌落下来,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