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由衷感慨,这个虞欢姑娘真傻呀,眼神真不好使啊,真不会为自己挑相公啊。如此表面花心实则专心的金光二代都不稀罕,难不成想择个类似武大郎那种老实巴交的人做相公么?
我摇头叹息之时,发现肥狐狸已不见了踪迹,脖子转了好几个轮回,才瞥见那家伙正在山庄月亮门旁不停地穿墙。
自从入了画境, 胖狐狸发觉它胖乎乎肉墩墩的身子可以随意穿越过任何障碍物。这让它欣喜若狂到将全身的毛都炸起来。只听它一边结结实实穿墙,一边嘟嘟囔囔,“原来会法术这么爽啊这么爽,这么穿啊这么穿,啊爽啊爽,啊穿啊穿……”
待我视线回转时,画境又智能性选择快进了。
天空的日头有些暗淡,黛青色云朵缓缓游移。虞欢垂首对着一座青花墓碑道:“急支,姐姐遇见了一位良人,欲将终身托付于他。你会替姐姐祝福的,对么?”
她躬身拾起墓碑边的酒盏,对着墓碑倾洒一圈,“姐姐知你死得贞烈又委屈,不是姐姐不替你报仇,而是害死你的唐姜如今也好不到哪去。他整日忙着自杀,你在天有灵,应该欣赏到了吧。”
对着墓碑沉默好一会,她又道:“差点忘了告诉你,姐姐的良人便是裂锦山庄的萧煌公子。姐姐真心觉得,遇对了人。”
她的步子方转出半个弧线,怔怔停住了。
翠绿草毯尽头,盈盈而立的那位,正是萧煌公子。
萧煌公子难得一身素净迟步而来,堪堪停在离虞欢一步之遥的位置,微微翕动薄唇,遂又合上,只将虞欢一把拉入怀中。
“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走了,我以为……”
赖在对方臂弯里的虞欢接了话茬,“以为我没看上你。”
他点头点得很强烈。
虞欢脸上浮出一层红晕,笑道:“你是如何知晓我在弟弟的墓地?”
“我不知道。”他回答得很诚实。
虞欢腾出点空间,抬首将对方望了一望。
“我是来祭奠虞急支的,不曾想你会在这里。”
他指指墓碑旁躺着的层层小白花,“自从急支恩人去了后,我偶有时间会来这里拜祭他,并捎带来献花。”
“恩人?”虞欢不解。
“你不知道么?相国府的唐姜公子在遇见你弟弟虞急支之前,看上的是我。”
……墓地吹来一阵阴风,凉飕飕的。
白萧煌将那一双小手包裹在掌心,牵着她漫步于返回裂锦山庄的幽静山路间。
“对了,前些日子夜行衣装扮的你,潜到相国府去做什么?”虞欢随手采了一朵野花问。
“当然是不放心你,那天我一路跟踪你去了相国府。”他将她手中小葵花别在她耳侧,继续道:“自我在藏欢楼看到你的第一眼,我的心就不听使唤了。得知当晚你要被送去相国府,我便借了套夜行衣穿上,暗自保护你。”
“你在藏欢楼见过我?”
“对啊,你一定不晓得那日我破窗入相国府是为了保护你吧。哈哈哈哈,快夸夸相公我作为护花使者做得很到位。”白萧煌似乎将嘴巴咧到极限。
虞欢眯眯眼睛,“这么说那日我在藏欢楼弹的曲子你也听到了?”
“没错,一首《彩雀集》天上地下,绝世无双。”他伸出两个大拇指掏心掏肺般赞扬。
虞欢倏然狠狠凑过去,横眉冷对大吼道:“白萧煌,你说说你去青楼是去做什么勾当?”
他面色一滞,支支吾吾道:“那……那个……那个我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去藏欢楼,否则就让我口舌生疮……”
“你别说了,我最近没减肥的打算。”她有气无力抢答道。
虞欢于藏花楼抢夺花魁那日,不止她未发现白萧煌的存在,我也没太在意,只怪那位面皮黑黢黢,手中折扇摇着“爷有钱”的大叔太过抢眼,一不小心压了旁人的风头。
裂锦山庄,一对新鲜出炉热腾腾的小恋人你一箸我一舀互喂彼此饭食的良辰美景,被一记响亮地踹门声打断。
一位面色明艳气焰嚣张的女子闯进来。女子将手中的红帖狠狠砸在桌上,瞅着一脸懵懂的虞欢,讥讽道:“你就是那青楼第一花魁,果然有几分姿色。不过就凭你妓女身份便想嫁入裂锦山庄坐上第一夫人的宝座,呵,滑天下之大稽。请问你凭什么?再请问,你的脸皮是如何修炼到如此境地的,竟一点都不怕被人讥笑么。”
白萧煌冷着面色站起来,“唐幂,我来告诉你凭什么,就凭虞欢是我唯一认定的白夫人。还需要我解释么?”
原来是万恶娃娃亲的女主角找上门来。
见识他的决然态度,唐幂手臂抬了抬,指尖抖了抖,“你……我们是有婚约在先,你怎可娶别人。难不成你想背上失信于人的骂名么?就算你打算另取,怎可娶一位青楼女子。你可知如今整个引江城是怎样笑话你的。”
白萧煌将面色发白的虞欢搂在怀中,转个眸子调笑道:“唐幂姑娘,你昨日是否将洗脚水当做茶喝掉了,否则怎会有如此重的脚气味。劝你回相国府漱漱口再出来溜达。”
抬眸吩咐院门口管事,“送唐姑娘回府。”
唐幂脸色煞白,脚步猛烈晃了几晃,眸色狠冽道:“白萧煌,你注定是本姑娘的。不信,走着瞧。”
唐幂震着步子走出屋门时,猛地转回身子,从袖兜处快速掏出的一面铜镜直直砸过去。
白萧煌身子一闪,挡在虞欢面前,那面铜镜便砸到他后颈。
唐幂狠狠剜了一眼,挑着唇角便离去。
纹着彩雀鸟的袍袖搭在虞欢的肩膀,“不怕,我会保护你。”他道。
自唐幂不请自来毁掉这对小恋人的烛光晚餐后,虞欢表面欢喜展颜如十里桃花,暗地里却感叹着林花谢了春红,真乃太匆匆。她匆匆扮个男装到山下暗访。
引江城里,最热门的话题便是藏欢楼花魁与裂锦山庄少庄主的风流轶事。从街头巷尾卖糖葫芦的小贩到顶级茶楼的说书先生,再到引江边清洗尿布的大妈,嘴里谈论的无一不是他们的爱情传说。
传说很不靠谱,大家都道,裂锦山庄的萧煌公子将虞欢姑娘绑回山庄后,日日虐待夜夜不停歇。绳子鞭子小蜡烛从未离开过姑娘的身。恰好,这虞欢姑娘是个天生受虐狂,一日不虐便不舒坦。这萧煌公子觉得一个喜欢虐人,一个喜欢受虐,此乃天缘。便弃了志同道合同样喜欢虐人的相国千金,而择了虞欢姑娘作为自己的第一夫人,以陪伴他走过大虐怡情小虐怡身的虐心人生。
更传闻,有两位怜香惜玉的小厮实在看不下去日日受虐的虞欢姑娘,便义正言辞地替虞欢姑娘求情。不料,萧煌公子一个狠心命人将两位小厮的命根子割掉然后包了饺子,并额外赠送了盆蛋花汤,要求两位小厮一边吃饺子一边喝汤。
山庄几位小妾又实在不忍,便替小厮喝了那盆蛋花汤,据说蛋花汤是在茅厕里熬出来的,里面放了什么,那是不能说的秘密。
虞欢低着头就走了,如果再听下去,说不定当场抽过去。
当她沿着高高的引江岸堤漫步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快速靠了过来。她回身见几位嘴歪眼斜面目狰狞,一看犯罪率就很高的汉子正手握砍刀向她逼过来。
“姑娘,你想怎么死?被砍死还是自个跳江淹死?”为首的独眼龙叼根大牙签淫笑道。
虞欢步步后退,一步之遥便是湍流的引江水,心慌道:“你……你们是谁?”
“我们是让你提前享受投胎转世的大恩人。哈哈哈哈……”
独眼龙举起砍刀在空中划出几个花样后,虞欢成功被吓到江水里去了。
几位壮汉观赏了会平静的江面,便又剔着牙离开了。
虞欢沉入江底后,意识慢慢飘散,感叹马上便要见识到地府是何种构造装潢之时,突然感觉自己的身子被什么东西拖住。腰身一暖,转眼间被抱上了江面。当她缓缓睁开眼睛,目之所及是一张不算陌生的面孔。
淡定的眼神,精致的五官,墨色暗纹长衫。正是当日裂锦山庄手执紫珍珠欲救她脱困的冷面公子。
她强撑身子自岸边站起,“多谢公子相救。请问公子为何救我,我们可曾相识?”
墨衣男子微微摇头,“算不上相识,曾在江边听过姑娘抚琴,姑娘琴艺无双,我一直记得。”
虞欢蹙眉,拧了拧满是江水的长袖,“如此说来,公子也住引江附近?”
“算是吧。”
“算是?公子你家住何处?引江边的邻居我大概都晓得的,可从未见过你。”她将外衫脱掉,拧掉大把江水。
男子没有回答,沉默一会,道一句,“告辞。”便转身朝江面走去。
“喂,公子请留步。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虞欢追过去拉住对方宽大的墨衫,“请公子告知虞欢如何能联系到公子,你救了我的命,改日定登门拜谢。”
“宿引。”他表情淡淡,望一眼被虞欢纤指抓牢的衣衫,再道:“不用谢。”不动声色收回衫角,欲离开之时,虞欢却先一步跳了几跳。
“哇哇哇,公……公子,你将我从水里救上来,为何你的衣……衫未曾沾水半滴……你……你你是不是人?”
他淡淡望着她,“不是人又如何。”
“你神仙么?”虞欢一脸惊艳。
他沉思片刻,摇摇头。
“哇,你是妖精啊?”虞欢一脸的好帅好酷好崇拜。
对方又陷入沉默状态。本以为眼前的姑娘会被吓跑,不曾想她开始围着他转圈圈,“你真是个……是条是只是头……好妖精。你是什么精?看你这装扮黑不溜秋,你是泥鳅精么?”
未等宿引回答,她自顾自摇头,“不会是泥鳅精,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泥鳅。难道你是鲤鱼精?不对不对,鲤鱼很萌的,你长得冷冰冰的。难道你是螃蟹精?你很有螃蟹的气质。”
她将十指弯了弯,摆出个张牙舞爪的样子,歪着脑袋问:“螃蟹精螃蟹精?你是螃蟹精么?”
他唇角似有若无勾了勾,“不是。”
“那是什么精啊?”虞欢一副猜不上来的憋屈模样。一边继续拧着身上的水一边继续深度琢磨,“对哦,我知道了,你是虾米对不对。你是一只大虾米。”
他嘴角弯了弯,依然没作答。
“终于猜对了。”虞欢似乎很兴奋,“虾米虾米,你多大啦?”
“……两千多岁而已。”
左脚绊右脚,她差点摔倒在江岸边,正了正身子道:“两……两千多岁啊,那得多大一只虾米啊,十个人吃都吃不完吧。”
……他面色微微有些僵硬。
我很赞赏这虞欢姑娘的思维,想必这姑娘跟我一样,爱吃海鲜。
虞欢抬眸,感觉不对劲,连忙道:“不是要吃你,绝对不是要将你煮成麻辣鲜虾的意思,绝对不是想把你清蒸了的意思,更不是要将你同韭菜放在一起爆炒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是赞扬你的真身大,真身很大。你懂么?”
……宿引终于开口了,“姑娘你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