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学到个乖,别在人前调侃曾经的理想,信不信另说,你一直为它支付的是自己的生命。
孟瘸子喘了口气,沙哑着声音说道:“…现在不是扯这蛋的时候。”
江松顿时不乐了,哦了一声,但似乎马上意识到马上面临一场战斗,随后说道:“对啊。不过你们不太用我操心,能蹭到这块儿的都是老兵油子,保命的功夫一流——就是说都挺会打仗。”
他说没错,还在林中的时候,众人就没消停过,两个重机枪巢已经被加固和隐蔽到即使开火你也看不清它的轮廓;蛇屁股把装了土的袋子打出了凹槽,把枪架在上边以便更为精准;要麻上了树,因为这样更加居高临下;不辣把别人的衣服撕成了土造的挂弹袋,把手榴弹吊在脖子上,他这样的冲锋手能否快速投出手榴弹,决定了他的生死,并不是他们几个,每个人都在做类似的事情,这确实是一帮老兵油子。
死啦死啦有一种开玩笑的口气说:“欲言国之老少,先言人之老少。老思既往少思将来,思既往故生留恋,思将来故生希望。烦啦烦啦,你跟我冲了看看呗。”
孟烦了说道:“你太危险。”
江松于是从那种调侃中回头看了孟瘸子一眼,后者不再吭气。江松开始调动要和他冲锋的人。
这是死啦死啦打得比较损德的一战,虽然人数占优还是背后偷袭,他连两个小队的兵力都没打算硬撼。他、瘸子、迷龙、不辣一帮子人轻而易举地爬进了日军因兵力空虚而空空如也的二线战壕,一通步机枪手榴弹臭盖过去,期间夹杂着死啦死啦几个缺德货手上一亮——他们扔出的是点着的火把。
江松喊着“趴!趴窝!”,他自个儿带头往壕沟里一趴,连个头都不露,那可叫迫击炮都打不到的死角。日军分出半数兵力来攻击背后,当濒临二线战壕时,那点微弱的火把光芒已经足够给暗地里的家伙提供照明,坡地上的树林里迸射枪火,两挺早标定好的重机枪弹道将没地儿躲的日军一个个舔倒,瞄了半天的步枪手们叮叮当当地收拾着漏网之鱼。
几挺轻机枪全被死啦死啦带在身边。迷龙们趴地上,拿机枪扫射着沿交通壕过来的第二部分日军,不辣们咣咣地扔着手榴弹,在林间的火力掩护下往前推进。
这几乎是单方面的屠杀,损失过半的日军很快向侧翼撤退,江松带着人开始追击。
孟瘸子用步枪点射着窜入夜幕中的日军,看着他们栽倒。其中一个正在装弹的日军掷弹手打倒在他的掷弹筒上,看着已经装入炮弹的掷弹筒被压在他身下爆炸。这时他看到自己的的射界被同僚们阻碍,其他人在追击,他自己一瘸一拐的提着步枪朝前跑着。
而江松自己冲在兵油子堆里怪叫和射击,在他人眼里真的不像一个中校。
死啦死啦现在把自己摊在日军阵地上的机枪工事,能让自己舒服时他会把自己搞得很舒服,他在吃着一个日本罐头,一只脚光着,以便他用脚趾把地上的几个日军徽章翻过来翻过去地排队和打量——他在认日军军衔。
他们散落在周围搜刮着战利品。不辣又把自己脖子上挂满了日本手榴弹,孟瘸子翻寻着一个标着十字的军用医药包,迷龙抱着机枪坐在尸骸中,他大概还在想着他是最后一个东北人。
林子里的人络绎地过来,蛇屁股、要麻、包着脑袋的豆饼、郝兽医和阿译,诸如此类的,一波人冲锋的脸上写着不适,他们打援的加倍写着不适——不适于这样一场一面倒的战斗,这样的胜利让他们有些茫然。
死啦死啦挥着他的日本小勺对新来的大叫:“请进!请座!请上座!——你们诸位现在就是我的爷爷,我是你们众人的灰孙子!”
他心情很好,很放松,这傻子都看得出来,这种时候他真是魅力四射,以至我们更加讶然。“咋这么说捏?”他对迷龙说,迷龙横了他一眼;“何解罗?”他对不辣说,不辣嘿嘿一乐;“别傻笑,中不中?”他对豆饼说,豆饼连忙整容。
死啦死啦看起来简直亲切得要死:“今天诸位得上座!因为以前你们拿到的,要么是大老爷不要的,要么是天老爷扔给你们的,要么靠自己可怜巴巴,要么等别人好心——今天,是你们自己挣来的!”
孟瘸子拖着那个医药箱,交给郝兽医,一边低声:“他妈的收买人心。”
老头儿说:“知道人有心就好啦。”
老头儿嘿嘿地乐,但他乐不了几秒,因为迷龙猛站了起来,把他的机枪架在工事上,他虽没说话但那是个提示,众人纷纷就位。
夜色与雾霭中,极目的机场那厢晃动着人影,隐约地响着鼓点。
他们很多支枪口指向着从雾霭那端来的那小队英国佬。整着队,踏着小碎步,小鼓手咚咚地敲着鼓走在他们的指挥官身边,指挥官闲庭信步一般,右手打阳伞似的打着一杆挂在竹竿上的小白旗——这个机场曾经的拥有者,他们以为他们已经失去了机场。
蛇屁股拉响了枪栓,以便让他们停步。不辣把一个火把扔了过去,而陡然增强的亮光下他们看到以上的细节——这一切让众人哑然。
指挥官,那是一位头发已见了花白的军人,长得几乎是让人尊敬的,他庄严地甚至是仪态万方地举了举手上的白旗,“先生们,我们要做的事情正象你们看到的。我们决定接受《日内瓦公约》的保护。”
死啦死啦在我身边诧异着,“啥意思?”
孟瘸子说:“投降。还有什么《日内瓦公约》的。”
死啦死啦眼里顿时闪烁了贪心的光:“就是说我们要什么都可以?”
孟瘸子接着说道:“你要这么说也可以。”
于是江松走了出去,他刚走出去那指挥官身后的英军已经拉响了枪栓,江松连忙伸手打住。不是每一个人都看得习惯一个黑漆漆的,挂了一身武器的家伙,赤果着上身的军人。老头儿的阅历让他可以容忍,但绝非说他决定接受。